癡人說夢和夢中說夢
续 ...
唐高宗龙朔年间 (661~663), 有个异僧来到江淮地区。 当地有人问他:“汝何姓 ?”
僧答:“姓何。”
又问:“何国人 ?”
回说:“何国人。”
后来大书法家李邕为异僧作传书碑,说是:“大师姓何, 何国人。”
僧答:“姓何。”
又问:“何国人 ?”
回说:“何国人。”
后来大书法家李邕为异僧作传书碑,说是:“大师姓何, 何国人。”
到了宋代,赞宁把异僧的传记编进了《僧史略》,并解释道:“异僧自称姓何, 就好比康会(古代僧人名)原是康居国人, 所以说是康会。 何国在碎叶东北, 属于碎叶国的附庸小国。”
其实, 异僧答对, 大有言外佛意, 可是李邕不知, 偏偏在书碑作传时误以所说为真。 为此, 宋僧惠洪 《冷斋夜话》第九卷发议论说:“此正所谓对痴人说梦。”
惠洪的意思是说, 异僧问答, 本是对痴人说梦之辞, 而痴人却信以为真。 也正因为认梦作真, 所以才有 “痴人”之称。
世事虚幻, 浮生若梦。 当年道家人物庄周梦蝶, 一时竟被弄得搞不清楚是自己梦见了蝴蝶, 还是蝴蝶梦见了自己。 故事的妙处, 在于生动形象地晓谕世人, 梦就是醒, 醒就是梦, 梦和醒本属一回事, 原没有什么两样可言。 大诗人李白不就有诗咏道:“处世若大梦, 胡为劳其生? 所以终日醉, 颓然卧前楹。”
既然是梦幻人生, 那又何必太当真了, 否则岂非自寻烦恼 ?
从形式上看, 佛道文化支流清晰, 可却又是时时融会, 大有暗相贯通之妙。 就如以梦来说, 《大慧普觉禅师语录》第八卷说得妙:“昨日梦说禅, 如今禅说梦。 梦时梦如今说底, 说时说昨日梦底。 昨日合眼梦,如今开眼梦。 诸人总在梦中听, 云门复说梦中梦。”
书中第二十卷更是笔锋一转, 阐说得颇为淋漓尽致:“三世诸佛说梦, 六代祖师说梦, 天下老和尚说梦, 即今妙喜与如是老人又在梦中说梦。 忽然有个没量大汉从梦里觉来, 方信三世诸佛所说者不是梦, 六代祖师所说者不是梦, 天下老和尚所说者不是梦。 何以故? 梦与觉 (醒来)一, 语与默一, 说与无说一。”
原来梦和醒, 本属一码事, 又何必劳神烦心, 梦中说梦, 苦苦执着地去加以区分?
当然,佛门说梦, 正和庄周梦蝶一样, 目的全在通达世事虚幻, 诸行无常, 教人临物临事, 不要起贪恋之欲和惊怖之心, 从而入于心无挂碍自我解脱的佛境。 我们旦看 《大智度论》第六卷是怎样说的:“如梦中无喜事而喜, 无嗔事而嗔, 无怖事而怖……人亦如是, 无明眠力故, 种种无而见有, 所谓我, 我所, 男女等。”
本来没有的梦, 全为诸缘假合而起, 自性所现, 所以佛门用以比况“缘起”、 “唯心” 要义, 最是贴切。
对于痴人说梦, 梦中说梦, 生死是大梦之境, 我们不必也全然没有必要用弗洛伊德或现代科学对梦的解释来加以驳斥, 否则便又陷进痴人说梦之境了, 因为这毕竟属于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事。
梦和醒后的实景实事确不一样, 梦不能和实景实事画等号, 这是常识。 可是换一个角度看, “日有所思, 夜有所梦”, 梦又毕竟是现实生活支离曲折的折射和反映。 佛家 “梦觉不二”的旨趣, 正是在于开脱世人对于事物迷恋执着所引起的种种痛苦和烦恼, 自有其良苦用心和深邃睿智。
可不正是这样? 山栖是胜事, 稍一萦恋, 则亦市朝;书画鉴赏是雅事, 稍一贪痴, 则亦商贾; 诗酒是乐事, 稍一徇人, 则亦地狱; 好客是豁达事, 稍一为俗子所挠, 则亦苦海……
从极迷处识迷, 则到处醒;将难放怀一放, 则万境宽。
当然, 精神清旺, 境境都有会心; 志气昏愚, 到处俱成梦幻, 则又是另一回事了。
可不正是这样? 山栖是胜事, 稍一萦恋, 则亦市朝;书画鉴赏是雅事, 稍一贪痴, 则亦商贾; 诗酒是乐事, 稍一徇人, 则亦地狱; 好客是豁达事, 稍一为俗子所挠, 则亦苦海……
从极迷处识迷, 则到处醒;将难放怀一放, 则万境宽。
当然, 精神清旺, 境境都有会心; 志气昏愚, 到处俱成梦幻, 则又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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