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到美国人写的一本书,其中讨论口味是否可以后天获得,我觉得很有趣味。作者说,小时候我们都希望菜、饭每样分得清清楚楚,不要混杂在一起。 美国有些人对于加了许多种作料、“浑然一体”的异国烹饪方式那么排斥,而对于一块肉排加一份土豆的吃法情有独锺,乃是因为他们的饮食习惯仍然停留在童年。此说是否可靠暂且不论,不过我小时候对于食物纯粹度的要求的确很高。
当年我对于“溏心”荷包蛋执念很深。我不但要求母亲煎鸡蛋时火候正好,而且万万不能容忍她夹鸡蛋时弄破溏心的做法。那一年,好像是五岁吧,我看到半凝固状的蛋心破皮而出,流进我的碗里,把米饭 “污染”成黄色,又气又急,竟然嚎啕大哭。哭什么呢?大概是觉得这样一来既“弄脏了”白饭,又剥夺了我轻轻咬开荷包蛋、慢慢吮吸溏心的乐趣,所以十分不甘、十分失落吧。我保持至今的童年饮食习惯是:仍然受不了把咸的和甜的吃食混在一起。所以,对于国人趋之若鹜的“双黄莲蓉月饼”和美国人新奇的“熏肉巧克力”之类我依旧敬谢不敏。
可是,人的口味也会随着年龄、经历而变化。象我,小时候最不要吃的就是软绵绵、没有嚼头的菜:豆腐、茄子、冬瓜、丝瓜等,而大排骨,那时一顿可以吃两块。可是,年齿渐长,肉吃不大动了,对蔬菜的热爱却越来越深。那时不爱吃的菜,除了冬瓜,其它如今都能接受。尤其是豆制品,现在已经上升到可以取代肉类和其它蛋白质的地位了。这里头当然有“物离乡贵”的原因,因为美国的豆制品不光品种少,而且质量差,完全不是家乡的素鸡、素鸭、百叶、香干的味道。但同样重要的是我的口味随着年龄改变,现在身体不需要摄入那么多蛋白质和脂肪,我也比较欣赏微妙、清爽的素菜的滋味了。
口味的改变当然也和居住的环境紧密相关。都说是“养移体,居移气”,除了气候和物产这两个显而易见的因素和居住地区有关外,文化的差异也起了重要的作用。刚到美国时,见到满眼生冷的沙拉真是愁云惨雾,惊恨不已。现在除了青花菜和蘑菇依然拒绝生食之外,其余的西芹、生菜、菠菜、黄瓜、番茄、彩椒,都能面不改色、连枝带叶地吃下去。而且学会了欣赏口感厚重的面包 ,反倒对中国人爱吃的松软的白面包看不上眼了。
朋友也是改变我口味的重要因素之一。因为一个朋友的推荐,现在我很喜欢吃美国产的橙子,觉得又甘甜水口又好。我爱吃巧克力,是受了另一个朋友的影响。以前在国内没吃过真正的巧克力,出国后才感受到地道巧克力的丝滑纯正 。这两位朋友,现在一位天南海北,另一位杳无音信。不过,对我这样的美食爱好者来说,他们在我的饮食习惯上留下的印记, 也算得上是生活中举足轻重的大事,是对于故人最好的纪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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