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生活
热8已有 2612 次阅读 2019-02-15 14:55章诒和《往事并不如烟》中写到,康有为的女儿康同璧晚年拮据,但生活依然考究。某次托她带着家中容器去店里零秤腐乳,细细关照哪个盒子放何种腐乳,某盒要多加汁水,以便早餐时用来蘸馒头片。作者眼中,凡此种种揭示了落魄“贵族”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品位,为飞入寻常百姓家的王谢堂前燕唱了一曲凄美的挽歌。当年我读了有点不以为然。对食物有要求不是坏事,因为这体现了对生活的要求,有一种临事不苟,细节不迁就的可爱执拗。但对吃食没执念也未必不高贵,没幸福。
父母来小镇两回后,说我在美国“生活质量太低”。起初我不解。小镇空气清新,环境优美,民风淳朴,物价廉平。平日没污染,不堵车,少犯罪,因为有大学,文化生活也极丰富。看来看去,生活质量远高于内地“一线城市”。后来才知他们非议的焦点是饮食粗糙。本地蔬菜品种少,制作工艺简单,哪像在老家,只要花钱,要吃啥有啥。
回家探亲,也深感父母对吃食讲究。不必山珍海味,大鱼大肉,但蔬菜向不用化肥的菜农买,鲜猪肉从“放心肉”摊位切,买水面、馄饨皮、面片得光顾哪家店,又该去哪家店吃馄饨、小笼包、汤面,他们都心里有数。家里包馄饨真是大工程。馅料用肥瘦搭配适当的新鲜“腿心肉”搅碎,加“手挑”野生荠菜与活剥河虾仁。外皮要专门去另一处菜场四川人开的店里订购。如此,成品才称心如意,不负一番手脚。
馄饨是好吃,但要让我自己如此折腾,会觉得不如不吃,因为感到耗费的心力与获得不成正比。生活精致的首要条件是有闲,有钱还在其次。有闲者的精致在劳碌者看来可能是累赘。精致不精致,有时要看情愿不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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