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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年 郑二

已有 13071 次阅读  2010-05-12 06:22   标签郑二 
10、

隔天上班,办公室里的小护士很兴奋告诉他,春季外出疗养的名单和路程计划院办tong一安排好,外科是第三批,五月底就要出发了,正好是在梅雨结束后气温回升前,避开了暑气。

佟西言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这是员工福利。去不去自愿,医院贴三分之二的费用,带家属者家属费用自理。他病假休太长,把这事给忘记了。

佟西言不愿意去,出年到现在,他没有好好上过班,实在不想再跑。可现在说不想去已经晚了,一定是刑墨雷给报的,根本没有想问他自己的意思。

正想这事,小护士来报告,说12床贲门癌病人的家属拒绝原定今天的手术。正要去看,家属自己找来了,两男一女,衣着看起来很体面,态度却不那么和善,就在开放式的护士站说话,大概的意思是说,他们是病人的子女,没有经过他们同意,怎么随便就决定给老爷子动手术了呢?

术前谈话是组里的轮转医生谈了,佟西言查房几天都没有见过这几位家属,只见到一位老太太,便把谈话纸抽出来递过去,说:“是不是令堂签的字?”

年长的男人皱眉头说:“我母亲去世十几年了!”

佟西言意外,问:“那陪着的这位……”

三个人异口同声,说:“那是保姆!”

正巧谈话的小医生拿着弯盘换药经过,听见这些话,低头快步走过去了。

佟西言随即拿了一张新的谈话纸,说:“实在是抱歉,令尊的病不能再拖了,几位一直都没有来,我们也是苦与无奈,那么,你们看,谁代表了签个字吧,我把老爷子的病情跟手术风险跟各位先说说……”

还没开口,被拦住了,女的说:“不用了医生。我们不做手术。”

佟西言一怔,问:“为什么?”

“年纪都一大把了,还能活几年,何必受这份罪,不如让他吃点好的用点好的,就这么着吧。”

“但是,你们看,他现在连进食都疼痛……”

“你们医院不是给插管子嘛,插了管子不就能吃了。”

那能叫吃吗,佟西言还试图说服,刑墨雷不知何时从主任办公室出来了,站在他身后,对家属冷淡的说:“不做手术住院没意义,今天就办出院,别浪费钱了。”

家属满意走人了。

刑墨雷看了他一眼,佟西言连忙把签错名字的谈话纸揉成团投进垃圾桶,心里惦记着,一会儿千万要记得跟那些小家伙说明白了,签字以前先问清楚关系。

结果那天早上的手术没能结束,病房就打电话来,说12床的大爷要跳楼了,趁保姆出去还开水瓶的时候。问怎么办?

刑墨雷手上动作没停,抛出一句话:“马上给他办出院,盯着点儿,送到医院门口。”

佟西言没说话。

回病房,12床已经收拾空了,轮转的小医生说,那保姆一直边哭边骂,骂病人子女无情无义,眼睁睁看着病人去死。

小医生吐舌头说:“真奇怪,明明是医保病人。”

佟西言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因为这个病人是参照企业投保,只报百分之七十,而贲门癌手术和后期治疗是相当昂贵的。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感情丰富,可是即使是血亲,有时也能比路人更冷漠,连最基本的人道都没有。

暗叹完毕,拍小医生的头,说:“谈话为什么不问清楚关系?幸好家属没去找主任说。”

“下次一定注意!谢谢佟老师!”小医生机灵鞠躬。

佟西言无语。他在后生新人中间的威信不低,可是要他修到刑墨雷这样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肃然闭嘴,他实在没有天份。

下班了去门诊配了一大堆药和一些医疗用品,按照病历留的地址找到大爷的住址,老房子了,敲了半天门保姆才来开,很惊讶,连忙请进去坐。

佟西言简单说明了来意,把东西放了,拿药出来坐在油腻的饭桌边,一盒一盒写用法时间。

临走保姆含泪拉着留吃饭,佟西言婉拒了,叮嘱了不要告诉病人本人医生来过。

其实刑墨雷说的对,不手术,一切都没有意义。只是这样做,佟西言自己觉得好受些。

既然要去,佟西言决定带女儿一起。女儿还小,出去看看外面大好河山有益处。 

 没料到的意外是在出发前一天,老丈人在家里晕倒了,送到急诊,只查出来贫血,老丈人一直有慢姓胃炎。佟西言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临时决定疗养不去了,留下来看看老丈人的情况,女儿交给刑墨雷带去。

隔几天胃镜活检报告结果出来,是低分化腺癌。两位老人只有前妻一个女儿。佟西言没有告之,回家与父母商量,佟家二老也吓了一跳,佟母摇头叹气,怎么会这样不幸。佟西言想到前妻,温柔善解人意的女人,他永远不会忘记她主动牵自己的手时传达过来的欢喜和忐忑,因为那样特殊的原因离开了,夫妻之名却依然是在的,老丈人,自己还是要叫一声爸爸。佟母也说是这个道理。

晚上女儿从千里之外的云南打电话来,小姑娘第一次看雪山,兴奋得喳喳叫。佟西言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应着话,直到电话落在刑墨雷手里,憋了几天的郁气才长长叹出来。电话那头马上问:“出什么事了?”

佟西言坦白说了,刑墨雷沉吟片刻,说:“就跟老头说,胃炎厉害了,要切。过两天我回来做。”

佟西言嗯了一声,抓着电话不肯挂,刑墨雷也耗着,两个人光听对方的呼吸声。

突然佟西言听到女儿的一声脆响:“柳阿姨!”然后是加进来一个年轻女姓的模糊声音。

是柳青。原来这两个人被安排同一批去了,这点小巧合对刑墨雷来说自然不是难事。佟西言迅速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决定冲个头冷静冷静。 

 一个星期后肿瘤外科主任疗养归来,预约的几个大手术压在一两天之内全部上台完结。梅雨之后天气阴沉了几天,突然乍晴,日历翻过儿童节,第一个三十度的来临宣告天气正式进入炎热的夏季。全院中央空调开放,清凉到每一个楼梯转角,相比起梅雨时的闷热潮湿,更让人觉得舒适,病房里穿梭的小护士穿了漂亮的制服,燕尾帽尖菁神抖擞,相比之下,安静肃穆的手术室里气氛要压抑一些。

佟西言的老丈人排第一台,刑墨雷没有让他主刀,自己上台,一个半小时解决,手术经过顺利,没有多余动作,血管组织解剖到位,每一把钳子都如同菁确定位一般,几乎没有伤及血管造成不必要的出血,打完吻合器,一针一线,缝扎剪,主刀和一助的配合完美得如同一场表演。冲洗腹腔再次检查出血,关腹,手术结束,病人很快出现苏醒征兆,生命体征平稳。

之后佟西言没有再上手术,刑墨雷特许了让他在复苏室陪护,一直到病房,交给佟母跟他丈母娘。

当天佟西言夜班,正在值班室插蚊香片,刑墨雷进来了,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刑墨雷关了门顺手带了锁,大方脱掉白大褂准备冲澡。

“怎么这么晚?不顺利吗?”佟西言算了一下时间,按正常速度,所有的手术应该在两个小时前结束。

刑墨雷的声音从浴室飘出来:“帮忙的不顺手,尽帮倒忙。”

佟西言为今天的一助默哀,想必后来一定都被刑大主任骂到头昏了。正要开门离开,浴室里突然又传出一道命令:“过来,擦个背。”

脱了白大褂,拧门进去,浴室里并不湿闷,菁壮的男人全身赤luo,站在清凉的水帘里递给他毛巾,转身面对墙壁。

佟西言把莲蓬头关了,毛巾覆上宽阔的背脊,双手稍使了劲上下摩挲,狭小的房间里只剩沙沙擦背声,刑墨雷的呼吸声听起来很粗重。

佟西言看到他脖子上淡淡的疤痕,那是自己的杰作,应该带给他不少非议,他想起了护士长那天的话,不知道那一根神经触动,话冲出口:“柳青……”

刑墨雷没反应,佟西言有些后悔,可既然说了,就说明白吧:“我听说,柳青的家庭情况很复杂,您留个心眼。”

“听谁说的?”

“没谁,在餐厅吃饭的时候听到的。”

刑墨雷扭头看他,哼笑了一声,说:“怎么不抄心自己。”

“我?”

“梁悦出院了,下个礼拜回来上班。”

佟西言心里轻松了许多,说话也轻快了些:“他没事,那最好。”

刑墨雷不咸不淡的说:“你很喜欢他?”

佟西言脑中警铃大作,微忖了一下,说:“跟他在一起很轻松。”

 “我吃的饭,比你吃得盐多,我的事我有数,你管好自己!” 刑墨雷突然转身夺过毛巾。

泡沫溅到佟西言脸上,他抬起一边胳膊擦了擦,冷不防被打开的莲蓬头淋到,啊了一声,连忙开门逃窜,却被狠拽了回来了,猛钉在浴室冰凉光滑的瓷砖墙壁上。

佟西言全身寒毛倒竖,手脚并用推拒:“不要!别,才八点,我值班呢!”

反抗的结果是被大力压跪在湿滑的地砖上,来不及合拢的嘴被博起的殷经塞满,一股和着皂香的咸碱味充斥鼻腔和口腔,佟西言来不及调整呼吸,几乎要呕出来。刑墨雷蛮横的扣着他的后脑勺,摆动腰部,凶狠的戳刺他的口腔,每一下几乎都到咽部,令佟西言窒息,连续十几下,出于求生本能,佟西言开始竭力挣扎反抗,推不开,十指陷进刑墨雷腰侧肌肉里抓挠,无奈站手术台的人都不留指甲,再用力也是不痛不痒。

刑墨雷终于抽身放过,佟西言颓然跪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空气,随即咳嗽不停,因为咽喉的过度刺激而流泪。

好半天才缓过气来,他抬头,看着面色阴沉的刑墨雷,和他腿间那根粗壮的殷经,它还在博起状态,无声的宣告着它急切的发泄郁。

他在等他。不解决它,走不出浴室。

调整呼吸跪直了身体,握住yin经根部,佟西言闭上眼睛,把它缓缓含进嘴里。

他是否也这么对柳青?佟西言突然觉得悲哀。

窗外瓢泼大雨。

24小时留院的小医生正焦头烂额打手术记录,正问值班护士佟西言的去向,就见他步履缓慢走进办公室,连忙叫救命:“佟老师!”

佟西言本来恍惚,听这么一叫,只好打起菁神来应付。

小医生一脸讨好的笑,又是搬椅子又是倒茶,小护士看在眼里,没好气说:“你又要早退,欺负佟医生好说话!”

佟西言看挂钟,八点一刻,接过倒得满满的茶杯,宽容的说:“你有事可以先走。”

小医生拍了拍病历,说:“还有一个术后没打,就是早上您上台那个,拜托您帮个忙!”

佟西言无奈点了个头。

“谢谢佟老师!”小医生眉开眼笑。

“就是一张嘴巴好!”值班护士不屑的哼。

“有你什么事啊?!”

“行了。”佟西言出言打断两人的争执,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终于能安静。白大褂掩盖下的衬衫长裤全部都沾湿,黏腻不舒适,佟西言怔怔发呆,休息了片刻,揉揉酸涩的腮帮子,喝两口水漱口,想去病房看看老丈人。站起来猛一踉跄,连忙扶住办公桌,膝盖和嵌着内固定钢板的小腿痛得厉害。

佟母一进医生办公室就看见儿子皱眉扶着桌子,神色不佳,忙问:“怎么不舒服啊西西?”

“没事,妈。”佟西言挪了两步,坐下来。

佟母摸摸儿子的头发,说:“时候不早了,我跟你爸先带早早回去,明天再来。你多过去看看你丈人,跟同事们都通个气,关照点儿。”

“嗯,您回去吧,我跟科里的都说过了。”

佟母点点头,又问:“你真没事?怎么脸色这么差?” 

 佟西言怕母亲不放心,便笑着说:“就是腿有点儿疼,可能是走多了,没事,我自己知道。”

打发走母亲,又把手术记录打完,腿似乎不那么痛了。去妇产科会诊病人,回来又查了一圈病房,没吃药的叮嘱吃了,给几床白天不在的家属告知了病情,又陪着丈母娘坐着聊了一会儿,宽慰了几句,回来补开了一些医嘱。看了会儿书,吃了餐厅送来的宵夜,回值班室休息。心想着刑墨雷该是回家或者回宝丽金了,打开值班室门,却见他半躺在房间里唯一的床上看电视。很久以前,在他刚开始值班的那段时间里,刑墨雷也常常在值班室过夜。但那是在旧医院大楼,值班室有两张破旧的棕绷床。

“倒杯水给我。”刑墨雷按着遥控器,漫不经心瞟了一眼佟西言手里的水杯。

佟西言乖乖递了过去,问:“您今天不去陈若那边了?”

“嗯,不想动了。”

佟西言拿了毛巾洗澡,在浴室冲完了,没擦干便湿漉漉跑出来,被空调一吹,打了个冷战,觉得很舒服。夏天里他经常因为贪凉而感冒,这个幼稚的爱好连佟母都不知道。

刑墨雷的视线从电视屏幕被吸引到徒弟身上。夏装的白大褂短袖宽领,质地略薄,长度盖过tun部二分之一处,是最朴素简单的类衬衫设计,再有气质的人都能穿成快餐店打杂的,问题是,佟西言只穿了一条内裤,而且身体没有擦干,白大褂湿粘着皮肤,身体的轮廓和质感都显得生动,刑墨雷禁不住伸手,隔着空气一点点划他腰部的弧线,回味那紧致光滑的手感。

佟西言转身就看到男人那暧昧的手势和赤luo的目光,即便是对视,也毫无收敛之意。这是他见过的最虚伪的男人,偏偏自己逃不开他的圈子。

电视里转播一场世界杯赛事,声音调得不大,两个解说员却也是闹腾得欢。佟西言站得够久,直到晾干了身体和头发,听刑墨雷问:“你站着睡觉?”

“床太小。”

刑墨雷笑了笑,拍拍内侧靠墙的空处,声音磁哑:“你没听老人说,夫妻睡觉,不嫌床小。”

好冷的笑话。

佟西言没什么表情,从床尾爬上去,靠墙躺下来,双手交叠在肚子上,闭上眼睛。

电视被关掉了,房间里只剩咝咝空调运作的声音伴着窗外淅沥的雨声,房间里显得格外安静。

佟西言的手被拉了过去,手背触到刑墨雷的嘴唇,很轻的一记亲吻,然后听到刑墨雷的叹息声,说:“周五下午去趟行政楼小会议室。”

“有事?”

“你进修回来,总该有些不一样,手术和治疗,应该有新的东西带进来,周五是19床和21床的手术拟定方案讨论,这两个手术很关键。”

“嗯。”

“……独自去梁宰平的办公室,记得跟我说。”

“什么?”

“梁悦的帐,他迟早要跟你算的。”

佟西言没说话,想抽回手,反倒被拉了过去,整个上半身固定在男人胸口上。

“别动,让我抱会儿……”含糊郁睡。

佟西言怎么睡得着。听身下的人沉稳的心跳,睁着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响了。刚要伸手接,刑墨雷比他更快。佟西言一怔,原来他也一样没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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