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chinayard 于 2012-4-3 01:42 编辑
依旧老帖，先生之言妙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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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君加爵者，桂之宾阳人也。年及弱冠，形貌古异，环眼狮鼻，发皆上指。为人罕言语，工技击，多膂力。年二十，入滇之大学府。家贫,曰三餐常难为继,同学每笑之；君虽怒而有志,闲余常至货场搬货,以资不足；臂力因而曰坚焉。贫而无娱乐,每打牌以消闲,牌技曰增,渐入一流高手之列矣。
甲申岁仲春，聚邻舍四生打牌，局未覆，君胜之者三，邵生窘，疑其出千，乃恶语诟之，余三生皆群起而谩骂之。君不言，然积忿甚多,阴衔恨也。思之至暮，忿不能平,遂以三曰餐费货大铁椎二，袖而归。既同寝，伺邵生眠，奋而椎之，颅裂而亡。次曰，诱杨生入室，亦毙之。如是者更击杀二生。既杀四生，大悔，乃以布封其尸数匝，函而藏之于柜中，飘然而遁。
数曰后，同舍某生语于舍吏：“吾室若厕，其臭不绝，何也？”吏以为腐鼠，患之,乃启柜，卒见尸，股栗欲堕。旋白衙吏,吏不敢隐，急报刑部。刑部甚重之，乃描君之容为图，悬二十五万之巨赏，大搜于四海之内。天下遂震动。小儿闻君之名，不敢夜啼；好打牌之士,三月不敢开局；国内诸大学府,亦密嘱慎收宾阳学子也。然倾一国刑吏之智，竟失其所往。天下益惧之，或云其藏金陵，或云其窜藏边，莫衷一是,人心惶惶也。
越旬曰，琼之氓游于道，窥见一丐，形销骨瘦,身似浮萍,飘于世间,貌颇似榜图。乃试与之语，丐色变，佯疯而走。氓乃蹑其踪，急禀琼衙。琼之吏倾衙而出，遍而搜之，夜乃获之于市中。问之，其竟从容应曰：“某是也。”吏甚喜。君流浪半月,辗转人间数千里,阅尽世间风尘,其心已死,笑曰：“天下汹汹半月者，以某之故也。今自度必死，天下人可安于枕席矣。且吾以弱冠致名天下，死固其宜也。”遂束手就擒,毫无惧色。
初，君游于野寺。相师见而异之，趋之曰：“君鹤准而狮鼻，鹰视而狼顾，此武威之相也，君当以勇力而闻，且身值万金。”君哂之，曰：“吾乃一贫民之子,清白书生,何值万金!若诚如尊言，取富贵如探囊耳，当与君共之！”大笑而去。相师顾其去，良久乃曰：“骨相虽奇，命数实乖。惜乎哉，必不寿。”又：其初至琼,夜宿于一店之外,店主恶之,踢之于门外,不容其一尺之地也；及知其名,甚悔,曰:”吾一脚踢走万金矣,无福消受也!”
赞曰：鼓博浪之勇，秦皇变色；奋夺军之威，朱亥无光。一朝逞技而天下汹汹者，君之谓也。然其匿不能深，遁不能远,法网恢恢也。匹夫衔迹而系其颈，身辱刑吏之手，天下学子莫不扼腕而叹。.噫!君生于草莽乡野而能就读于大学之府,不可谓不聪敏也;家虽贫而能自食其力,不可谓无志也；然父母生其身养其命而不能正其心,学府授其书而未能教其行,同学讥其贫而未能济其穷,其虽聪敏有力而不知遵于法,竟因一局之牌而连伤四命,若非宿世深仇,竟不知归之于何因也
后记:
余读司马迁《马君加爵公列传》，无尝不废书而叹，泫然自泣。公性灵聪颖，学载五车，犹笃物理。公之夙愿，欲名覆牛顿，霍金诸先贤，其志壮哉！公身怀脱尘之绝学，当为盖世奇才。然其志终不能申，学不可济天下。年及弱冠，身戮刑吏，为天下鼳鼠者讥笑。何者？盖所谓世事淹贤良也。
公原系岭南才子，曾恭格致殿试二甲，为吾辈争仿之楷模也。後入滇州官学，因家贫，屡遭群小所辱。然公之意气，誓展物理天赋之能，搏云大励学之银，以洗前耻。由是观之，公真为无志易怒之恶徒耶？然其大志阻于礼部近年之恶政。政云：凡授励学之银者，必通英文。噫！此政之大谬也。夫子华夷之辨，犹若在耳。吾堂堂国人，岂能言此犬语？此政之弊，如鞑狗之削发令，欲葬我中华之文明。礼部主事，乱纪悖道，当凌迟于武门以谢天下！试想公励精物理之绝学，当为人中之龙，何故屈才习狗文？此譬犹文豪之务农，武士之拭街，葬才也！礼部独行洋八股之道，必遗祸後世矣。
公受毒于恶政，志不能展；复遭讥于群小，愤不能出。时郁于心中，煎熬胜比炼狱，仍强作欢颜，维系“友情”于群小，何等之胸怀？然群小愚鲁无知，横加侮辱，或曰其诈牌，使公蒙“出千”之冤。其恶其劣，无耻之尤，此等小人死有何辜？
嗟夫！有威猛雄伟勇武之加爵公。无端受辱于前，愤而屠贼于後！少年英雄，快意恩仇，拘司监而不怯，刑法场而不屈。此中华尚武之气魄也！公之豪迈，上烛宵汉，与日月争辉，下被地表，横贯百川，与天地同寿。後有江湖传言，公监刑时，曾高唱英特纳雄耐尔，余闻而笑之。虽有众人演绎之嫌，然其豪迈气概，可见一斑。曩李白诗云：“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今公一锤屠四恶，其勇其武，世间罕有，以之为赞，名不虚也。
世人闻此，多有切齿之状，痛恨公之为人。视勇烈如无物，奉自全为圭臬，苟活天地之间，身如蝼蚁，命若飘萍，浑然不觉，余笑其愚。另有夸谈者，作惋惜状，曰报仇十年不晚，胯下之辱云云。吾观此等人，奉“忍”字诀，庸碌一世，不立尺寸之功；入棺纳柩，未见韩信之遗风。何得“报仇”二字？徒敬活耳。
然公勇武之气浩然长存，足以激励吾辈之国人！公之壮举，正告天下仗势欺人者，如不收敛，细量尔等项上首级！公崩後，网络民间，时有人祭之；九州华夏，不敢傲视寒门。公以一死抗争，而天下寒士尽可昂首行于道中。此功殊绝，纵有尧，舜，汤，武之流在世，闻之亦愧叹不如也。今公一去，英雄何日复现？感慨颇多作诗以咏之。 |
发表于 2012-4-2 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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