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代的散文大家群星璀璨,丰子恺(1898 -1975)又书画双绝,独出机纾,大概是“画有余力,然后学文”吧 。他是浙江崇德(今桐乡)人,多才多艺,是二十世纪卓有成就的画家、散文家、美术教育家、音乐教育家、漫画家和翻译家 ,曾经被外国人誉为“现代中国最像艺术家的艺术家”。现在人了解最多的大约是丰子恺风格独特的漫画作品:构图简单,线条稚拙,却无一不是内涵深刻,耐人寻味。实际上,“漫画”之名始于丰氏,他于1925年在郑振铎主编的《文学周报》上陆续发表二十张儿童漫画, 并冠以“漫画”的题头,自此中国才有“漫画”这一名称。
丰子恺还是我国新文化运动的启蒙者之一,早在上世纪二十年代就出版了《艺术概论》、《音乐入门》、《西洋名画巡礼》、《丰子恺文集》等著作。他组织发起了“中华美育会”,创办《美育》杂志,创建了中国教育史上第一所包括图画、音乐、手工艺各科的艺术师范学校:上海专科师范学校,还参与创办了开明书店。丰子恺一生出版的著作达一百八十多部,始终主张用美育代替宗教来陶冶人心。他的艺术哲学、美育理念和他早年的教育经历不无关系。
丰子恺少年时期就读于鼎鼎大名的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接受该校名师李叔同“父亲式的教育”和夏丏尊 “母亲式的教育”。其中又以李叔同对他的影响最大,被他敬慕地称为“最象人的人”。丰子恺跟李叔同学画,后来老师在杭州虎跑寺出家,取了“弘一”的法号;1927年11月他也从弘一法师皈依佛门,法名“婴行”。终其一生,丰子恺继承了弘一法师那种悲天悯人的情怀,称得上薪火相传、师生情深。
丰子恺的代表作《护生画集》就是他遵照弘一法师的叮嘱而画的。从1929年弘一五十岁起,丰子恺每十年作一集,各为五十幅,六十幅,七十幅,八十幅,九十幅和一百幅,与弘一法师年龄同长。这部画集共有六册,从开始作画到全部完成,历经弘一大师的圆寂以及各种政治历史的风波,长达四十六年,一直延续到丰子恺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丰子恺如此坚持,只因为他为弘一六十大寿出版《护生画集》(二)时,面对老师“百岁要画第六集”的期望,许下了“世寿所许,必遵所嘱”的诺言。
其实,慈悲心肠的大师也有金刚怒目的一面。除了描写诗词意境、儿童生活与学生生活以外,丰子恺也有大量揭露社会的黑暗与劳动人民所受的苦难的画作。他又曾经出版《绘画鲁迅小说》,甘愿为鲁迅做一个“麦克风”,希望中国文盲的劳苦大众也能读懂他们身受的欺压和侮辱。抗战期间,他在家乡石门湾建的画室缘缘堂被炸毁,丰子恺流落广西桂林。除了创作出版《漫画日本侵华史》 ,他还继续发表非战文字,只求为世界人道主义留一线生机。
丰子恺一生坚信“护生即护心”,良心不堕,常怀悲悯,画作和文章都因而散发出朴素、简练、清新的美感。可惜1949年以后,他命途多舛。虽然抱着“彻底改造自己,将心交与人民”的态度,他却在文革中成为上海十大批斗对象,遭受残酷迫害。看到家人回忆他老泪纵横,倾诉 “我是真的爱新中国,爱人民,爱共产党,他们不让我爱”时,今人也不由怆然泪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