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星上海”（Planet Shang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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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摄影师贾斯丁嘉利格列 （Justin Guariglia， 1974－）是个出生在新泽西州的“70后”，可是一直热衷于在世界各地旅行。他不但在意大利、蒙古、印尼和加拿大等国人迹罕至的地区完成过拍摄任务，而且生命中几乎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居住在威尼斯、北京、香港、新加坡、东京、台北和上海等异国他乡。现在他主要为美国著名的《史密森博物馆》（Smithsonian）和《国家地理》（ National Geographic Traveler Magazine）杂志供稿。不过，在1999－2004年之间，他是《纽约时报》派驻中国、进行专门报道的摄影记者。

嘉利格列的作品偏重于世界各地的环境和文化，对人文和地域风情的描摹别有一功。他的第一本作品题为 《少林：禅宗寺院》（ Shaolin: Temple of Zen）于2007年在纽约面世，同时在世界各地巡回展出与此相关的99张照片。据说嘉利格列是少林寺1500年历史上第一个被允许拍摄、记录僧人生活的记者。 他的第二本书叫做《行星上海》（Planet Shanghai），于2008年出版，曾经被《美国照片杂志》（ American Photo magazine）评选为2008年度最佳摄影书籍之一。

《行星上海》中虽然也有描画上海作为灯红酒绿的“不夜之城”的作品，比方说林立的摩天大楼和东方明珠电视塔，但作者更多关注的是它日益减少、而且一般外国人很少有机会领略的里弄文化。这本书中上海人日常生活的肖像画，可能会让许多中国人觉得不登大雅之堂。比方说，为了遮阳美白，骑摩托车、头上戴个黑灯罩的年轻姑娘。又比如，打着赤膊、身上满是拔火罐痕迹的中年男子、穿着背心内裤坐在弄堂口乘凉的老人。当然，还有那些无处不在的身穿睡衣的市民。

这些关于普通上海市民的照片在美国发表后，被《纽约时报》盛赞为现代中国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面对指控他让中国人“丢面子”的批评者， 嘉利格列接受记者采访时说穿睡衣上街是上海的一种“时尚”，是最能体现上海性格的独特、可爱的“表情”。他甚至声称西方人都觉得上海人的这种穿着习惯别具魅力，让西方人因为无法同样身着睡衣招摇过市而“嫉妒” 不已。

嘉利格列对上海的“睡衣文化”情有独锺，难免溢美夸张之词。我疑心他也表现了后殖民主义研究中批评的“东方主义”（Orientalism）的视角和态度。也就是说，虽然有些外国人表面上称赞中国文化独具魅力，其实是把它作为静止、凝固的一种刻板模式（stereotype），不但强调中西文化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而且以此或明或暗地重申西方文明的优越性。当然，普通的外国游客感兴趣的一定是所谓的“异国情调”，是那些貌似与他们自己的日常生活、风俗习惯迥然相异的中国“国粹”。这一点可能也无可厚非，然而作为中国人自己，切不可落入被“捧杀”的陷阱：以为外国人称赞的中国特色就应当永久保留，而不是反思这些过去的行为和思维定式是否适应现代中国的发展。说到底，我们现在居住的是“行星地球”，是越来越“平面化”（flat）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