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列表 发帖
三百二十四章 大炮向鬼子的头上轰去
  苏联境内的局势变化,我党通过驻共产国际代表团和其他方面的情报来源一直有所掌握。
  这种消息的通报并不属于间谍活动的范畴,就像是弗拉基米洛夫的情报员身份,并不会妨碍他的外交使命一样。
  在双方决定进一步加强合作之后,来自莫斯科的电报达到了一日一封甚至是一日数封的地步,这是中央的要求,也是当前代表团最大的任务。
  “苏联的总动员十分彻底呀,看来斯大林同志是下定决心了。”
  “嗯,有意识地释放军官、提前毕业军校学员,都是为了填补之前的穹隆,毕竟大清洗消灭了整整一代红军军官,死掉的人是活不过来的。”
  主席重重地抖了抖烟灰:“苏联的教训告诉我们,任何事情都要有个底限,可以审查可以撤职可以靠边站,但是尽量要避免草率地夺取人家的性命,人头不是草芥呀,割了就长不出了。”
  这个话题十分沉重,谁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还是老总开口说道:“按照这个趋势,到1939年底,苏联的军队总数就要超过一千万人,按照1939年的红军步兵条令,一个师18000人的满员标准,将会达到500个步兵师的庞大规模。”
  总动员令是公开的消息,任何外交官都可以从报纸、电台里轻易打听到,苏联如此明目张胆地扩军,明面上是以对日作战为借口,但是谁都看得出,这是为了下一场战争做准备。
  对于毛熊恐怖的动员能力,不管有没有来自未来的知识,欧洲的那些小伙伴都领教过,因此,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不仅影响到了中国战场,更是对欧洲局势产生了难以预料的压力。
  起码,目前仍然留在莫斯科的四国代表团,都不约而同地采取了观望的态度。
  对此变化,我党的感受更加深刻。
  “很明显,斯大林同志,被卫国战争巨大的伤亡数字刺激到了,3000万以上的人口损失,800万左右的军队损失,就算以苏联如今的人口数量,也是难以承受地,与其战争开始匆忙动员,把新兵一波波地送上死亡线,还不如现在就付出一些代价,提前做好战争准备,我猜想啊,对于欧洲部分重工业地区工厂企业的转移,也应该纳入计划之内了,我们只要打听一下乌拉尔地区有没有大规模的基建,就可以证实这个猜想。”
  王稼祥思索道:“如果是这样,欧战的形式就不一定照历史上那样走了。”
  “对头,苏联的疯狂扩军,一定会刺激德国法西斯,我们来推演一下,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对策?”
  滕代远马上说道:“军委参谋部已经就此局势进行了推演,综合当前局势和历史进程,我们得出的结果是欧战不会中止,而是会以更大的规模,开战日期最迟不会超过今年10月份。”
  主席一扬手:“不是没有可能,要充份考虑到美国人的因素啊,他们要摆脱经济危机,战争已经成为了唯一的可能,在后面推波助澜,借此扩大国内工业生产,做武装动员的准备,而把欧洲各国推到前面来,但是啊。”
  他分析道:“西方国家会不会是铁板一块呢?我看未必呀,英国、法国两个世界上最大的殖民帝国主义国家,会不会甘心失去自己的地位,成为美国人的打手和牺牲品呢?假设,美国人向他们出示了某种可信的证据,证明了未来的历史,结果会怎么样?他们就甘心情愿按照历史走,让美国站在欧洲古老的尸体上,用他们的血肉,成就自己超级强国的地位吗?”
  “那是不可能的!”
  主席站起身,在大厅里走了两步:“依我看,这场战争,最终将会演化为,以苏联和我们为代表的社会主义阵营,与西方资本主义阵营的正面对决,现在日本法西斯已经注定了他灭亡的命运,那么唯一的变数,就是德国法西斯了,对于我们来讲啊,最好的结果,是他们依然在9月1号发动对波兰的入侵,哪怕英法再一次牺牲波兰这个小国的利益,与德国达成某种形式的私下协议,挑动他们东进与苏联交恶,哪怕这个阴谋当真得逞了,德国人甘愿为之火中取栗,我们也丝毫不要畏惧呀,因为这是社会主义革命在历史上的必然阶段,不管是西方资本主义、帝国主义还是法西斯主义,都是我们一定要打倒,并扫入垃圾堆的东西,趁着我们拥有一定的科技优势,这个过程越早越好,我们呀,要拿出打朝鲜战争的魄力,来迎接这个伟大的时刻,为我们的中国人民,打出一个美好的未来啊!”
  大厅里掌声雷动,主席却丝毫不为所动,静静地吸了几口烟之后,继续说道。
  “同志们呐,为了迎接这一时刻的到来,我们必须要更加忘我地工作,尽量加快国内解放这个一进程,罗荣桓有没有说过,对胶县外围敌人的总攻命令,什么时候下达呀?”
  滕代远回答:“山东军区报上来的时间是6月22日拂晓。”
  老总看了一下手表:“也就是说明日拂晓,主席,不如去休息一下,战斗打响的时候,我们去叫你。”
  “脑子太活泛,困不着觉了,干脆借你们这块宝地呀,谈他一个通宵,如何呀?”
  众人欣然接受,大战在即,每个人都很兴奋,不多时,又有好消息传来,总理在我党地下交通线的掩护下到达了边区。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快去把恩来同志接到这里来,我想他呀,一定也是困不着觉的。”
  6月22日凌晨4点20分,胶州湾的海面上,一轮红日从海平面以下缓缓升起,将金光洒满大片水面。
  胶县县城以南我军防线的后方5公里处,一门门重炮的炮衣被炮兵们卸下,露出它威武的身姿。
  根据前指发布的总攻命令,军区重炮团将成为第一批发声的部队。
  翟英俊在自己的连队前做着准备工作,全连6门66式152毫米加榴炮一字排开,驻锄呈八字形张开,深深地压进泥土中。
  “目标参数已下达,1班、2班负责一号目标,3班、4班二号目标、5班、6班三号目标,马上完成炮口调整。”
  “报告,各班均已完成准备工作,雷达车就位,战区信息系统联接中。”
  “联接完毕,已将我连状态上报团部。”
  时间走到4点30分,天将破晓,晨曦来临,翟英俊等到指针与刻度重合,一挥手。
  “开炮!”
  平静的炮兵阵地上沸腾开来,有如平地惊雷一般,打破了这个夏日的清晨。
  对敌总攻开始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火力不足恐惧症
  虽然是一款老炮,但是在经过多次现代化改造后,它并不显得落后。
  为了不惊动敌人,并没有安排校射,因此,想要提高首发命中率,莫过于多炮集火了。
  一班和二班的目标,就是第21师团的指挥部!
  根据多日的空中侦察,已经确定该指挥部的位置所在,其实也很简单,你看哪个屋子天线林立,进出人员多,那准定是个指挥部所在,再根据院落的大小,进出人员的多少,级别,就能推断个差不离了,以鬼子的尿性,那标志不要太明显,甭管别的,后院只要有一个超大的马厩,至少也是个联队部,如果停上几辆车,就得往旅团部上靠了,要是车子的种类多一点,基本上师团级别没跑。
  第21师团指挥部就是这么个典型的院落,全村最大最好的屋子,戒备森严天线林立,战马汽车一个不缺,人员进出频繁,占地极广那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啊。
  翟英俊老早就看它不顺眼了,接到命令,就在进行模拟射击训练,命令下达之后,阵地上浓烟滚滚,硝烟弥漫,36门重炮齐吼的阵势震天动地,第一批出膛的炮弹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飞向10公里外的目标。
  20秒后,无人机传回实时画面,一班和二班的首发分别偏离15和20米,一个在大门外爆炸,一个正中后院的马厩。
  隔着十公里,翟英俊仿佛都能感受到那种冲击波,高大的院墙整个倒塌下去,将一队巡逻兵压倒了一大半,另一炮更惨,马厩里的战马当场就死了一大片,侥幸没死的也在四散奔逃。
  这是重炮团第一次实战,所有人都有些激动,他按摁住心情,再一次调整参数,然后开始了恐怖的急促射。
  “一发高爆弹。”
  “高爆弹一发。”
  “放!”
  他亲自拉动炮绳,6吨重的炮身猛然一震,发出阵阵怒吼。
  10公里外,第21师团的指挥所驻地大杨村已经乱成了一片,猛烈的炮击摧毁了后院的马厩,也震碎了前面的窗户,正守在通讯室的师团长鹫津松平中将被强大的气浪推倒在地,屋子里的电台呼叫声嘎然而止。
  “炮击!”
  他听到一些参谋的喊叫声,挣扎着爬起来,窗外火光冲天,人喊马嘶。
  鹫津松平跌跌撞撞地跑出屋子,发现前院的墙壁塌了,他一把抓住一个年轻参谋的绶带。
  “混蛋,快去问问怎么回事,要前沿,要炮兵联队,找到敌人的炮兵阵地,马上反击,反击......”
  “咻”
  尖利的啸声破空而至,两人惊讶地抬起头,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在他们惊恐的眼神中迅速放大。
  “轰”
  43公斤重的弹头就在他们的眼前爆炸,一团橘红色的火球在瞬间吞噬了两人的身体,将他们撕得粉碎,紧接着第二枚炮弹经过进一步修正,准确地落到指挥部的大房房顶,打穿瓦片和房梁。
  从无人机的角度,房子像是胀了气的气球膨胀开来,砖墙木瓦和屋子里的一切化为齑粉,消失在浓浓的黑烟和冲天的火光中。
  “欧!”
  阵地上一片欢呼,炮兵们挥拳高呼,口径即正义,他们在服役的三年里苦练技术,哪怕退役后,梦里也时常想到军营岁月,没想到,有一天真得能派上用场,亲眼看到侵略者的下场,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翟英俊的眼中也是泪光闪动,战友王志刚拍拍他。
  “还没完呢,这才哪到哪。”
  “对,这才哪到哪,小鬼子,爷爷来了,尝尝解放军大炮兵80年的建设成果吧!”
  他拉过步话机,大声吼道:“全体都有,全速射击,每50秒调整一次参数,把所有的炮弹,都给我打出去。”
  重炮团的战士拿出了超过训练水平的实力,使出浑身解数,你追我赶,相互比拼,最终把眼前的大家伙发挥出只有说明书上才能达到的指标,射速越来越快,将成百上千吨的炮弹砸向敌人的阵地。
  这可不是火力覆盖,而是定点清除。
  敌军的指挥部是第一目标,炮兵阵地则是第二目标,各种明暗火力点和工事是第三目标,在无人机的指引下,包围圈里的敌人接受了大口径炮弹的洗礼,虽然仅有36门,但它的准确性是这个时代的陆军炮兵,集结十倍的火力密度也难以达到的,这就是数字化炮兵的威力。
  在重炮火力的打击下,第21师团的阵地一片火海,仅仅几分钟就失去了成建制的指挥和支援火力。
  十分钟后,所有事先测定好的目标都被洗过一遍,所有炮口再一次做出调整,对准了相邻的第114师团。
  趁着炮火的间隙,支前民兵们手提肩扛,车拉马拽,将新的弹药箱送到阵地上。
  “额的个天,这炮弹怕有一百斤重吧。”
  任常伦的小身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抱起一个炮弹箱,王永乐没他这么蛮,赶紧上前帮忙,结果发现不是一般地重。
  “你们两个,快放下,这是干什么,不要命了。”
  翟英俊吓了一跳,赶紧帮他们抬起箱子码到后面,任常伦“嘿嘿”一笑。
  “俺就想试试,到底有多重。”
  “一发就有86斤,这一箱可是两发,小二百斤呢,你才多大,有他重吗?”
  “乖乖,这么沉啊,难怪把马都压坏了。”
  翟英俊拍拍他俩:“老乡,感谢你们送来炮弹,赶紧回去吧,一会儿开炮,可不是闹着玩的,耳朵都得震聋。”
  两人吐吐舌头,赶紧随支前队离开,一路都在猜测这么重的炮弹砸下去,鬼子可怎么受得了。
  走出2里地,身后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声响,所有支前民兵都吓得躲得躲、藏得藏,两人听着隆隆的炮声,不约而同地说道。
  “俺要去当炮兵。”
  “俺也想去。”
  第二轮炮击就是信号,在重炮团开始远程打击的同时,布置在3公里区域前沿阵地的各团级、营级火炮齐齐开火,进一步清洗第21师团的阵地。
  炮声未停,嘹亮的军号在几个方向上同时响起,参战部队的战士们跃出战壕,向着已经被炸得支离破碎的敌军阵地冲去。
        
第三百二十六章 追着人打的炮火
  第21师团位于两军的外线,三面都是我军,尤其以北面为最。
  南下的第2、3、9三个主力团分别于第21师团防区以北的鲁山、两丈山、樊李山、老爷岭一线发起攻击,将第21师团的防区向南压缩。
  由于攻击发起时,天还没有大亮,这个时辰,鬼子正处于深睡期,因此,炮击的效果得到了成倍的加强,许多人在睡梦中被炸死,那些火炮更是连炮衣都没脱下就成了一堆杂碎。
  紧接着,团营级的支援火炮又把前沿阵地仔仔细细地犁了一遍,彻底打开了前进的通道。
  早在战斗发起前,钟本才的一营就以匍匐前行的方式,潜伏到了鬼子外围阵地不足二百米的地方,一路上他们还顺手挖出几颗鬼子埋下的地雷。
  “好家伙,鬼子还会埋地雷,这可不多见。”
  教导员王六生也很好奇:“是啊,鬼子狂得没了边儿,居然想出这种阴招,看来,咱们是给了他们很深的印象。”
  副营长徐敬元心有余悸地说道:“可不咋的,要不是上头提醒咱们注意脚下,谁能想到,鬼子居然在这一片埋了雷呢,咱们的扫雷具可真牛掰,一探一个准,要不然,别说摸进来了,没准发起攻击时,还会吃个大亏。”
  “所以,上级再三提醒咱们,千万不要小看鬼子,一肚子坏水。”
  天刚蒙蒙亮,炮击就开始了,钟本才看着手表,这一顿炸哟,整整持续了十分钟,二百米外的鬼子阵地上一片火海,最近的一发炮弹就在前面爆炸,将一个重机枪阵地轰上了天。
  战士们看得真切,高兴得恨不得喊出声,好容易炮击停下来,激昂的冲锋号一吹响,钟本才就拎着一支56冲冲了出去,王六生一个没拉住,赶紧拍了拍警卫连长龚玉烈。
  “快,跟着营长,护着他。”
  “放心吧,教导员”
  龚玉烈的56冲被钟本才抢去了,他只好找战士匀了支56半,三步两步飞快地跟上营长,钟本才手里的56冲已经“哒哒”地叫唤起来。
  与第5师团不一样,第21师团和第114师团一直处于攻势,而且推进很顺利,我军的小股部队袭扰对于他们来说不痛不痒,只起到了迟滞其行军速度的作用,因此在宿营时,他们才会在外围埋下一些地雷,起到的不过也是防止游击队接近而已。
  因此,钟本才所面对的,并不是横七竖八的交通壕、坚固的工事、深达一人高的单兵坑、纵深达数里长的战壕网。
  而是一道单薄的警戒线,这道警戒线上的所有工事,又在炮击中被摧毁,结果变成了防线洞开。
  一营直接冲进了鬼子的军营!
  炮击发生的时候,第62联队联队长泽田保富大佐正在与第21步兵团团长磐井虎之二郎少将商议第二天的进攻计划,因此双双幸免于难。
  第21师团是去年4月才新组建的,第一批三联队制野战师团,下辖第62、82、83三个联队,补给区为金泽,增设二级步兵团建制,这个步兵团与传统意义上的团建制不一样,可以看做副师团长。
  “不好,师团部受到炮击!”
  两人一看就明白敌人的炮击极富针对性,师团部、联队部、山炮兵第51联队阵地、各个暴露在外的火力点被一一集火。
  “这是露式的大口径火炮,他们马上就要发起进攻了。”
  磐井虎之二郎拉住他:“没有救了,现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拯救第21师团。”
  “阁下下命令吧。”
  泽田保富与他分别前往三个步兵联队的军营,路过师团部驻地时,那里已经是一片火海,没有人看到师团长的人影。
  很不幸,第62联队的营地,就在一营的进攻方向上。
  泽田保富马上试图组织起人手反击,马上发现,进攻者的火力实在太猛,他们的38枪也好,歪把子也好,都被压制得死死得。
  分割、穿插,敌人的小队战法十分熟练,每一个小队都有一挺轻机枪、一名类似掷弹筒手的火力支援、至少一把自动武器和两支中远距离精准射手,他们相互掩护步步逼近,如果碰到扎手的阻碍,比如说坚固火力点。
  “炮来!”
  钟本才一声大喝,两名火力员一前一后,将82无架在地面或是肩膀上,瞄着远处300米的一幢屋子。
  就在泽田保富的注视下,一道白烟挟着尾焰,近乎直线地打进屋中。
  “轰”
  他惊讶地看到,有着坚固墙壁的屋子四分五裂,里面的几名士兵连同一挺机枪都变成了瓦砾。
  更让人绝望的是,他甚至看到,在打光了这种飞弹之后,敌人竟然能通过无线呼叫后方炮火的支援!
  这仗没法打了。
  敌人很快就粉碎了他的部下组织起来的抵抗,一步步向纵深发展,他无奈地带着残余的部队步步后退,直到与磐井虎之二郎会合。
  “阁下,怎么只有这些人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磐井虎之二郎带来的人手,甚至不如他的第62联队剩余士兵多。
  “我们同时在几个方向上遭到进攻,他们火力强大,战术灵活,根本不与我们近战,更不会与我们肉博,第82联队松井联队长组织了一波反击,2000多人的挺身队,一个都没有活下来,剩下的都在这里了,第21师团完了,唯今之计,只有向友邻部队靠拢,与他们一起抵抗敌人的进攻,坚守待援,尾高军司令官一定会援救我们的。”
  原来,短短十分钟不到,师团长、参谋长和师团部的所有军官、参谋都已经殉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第82、83两个联队的联队长又接连战死,所有的主官只活下来他们二人,大队长级别的也所剩无几,磐井虎之二郎所说的完了就是这个意思。
  敌人步步逼近,没有时间讨论,做为最高职务的军官,磐井虎之二郎马上命令将所有的非战斗人员编入部队,由泽田保富和几个大队长重新分配,放弃一切辎重向第114师团的防区靠拢。
  准确地说,是不顾一切地逃窜。
  然并卵,这伙刚刚集结起来的部队,在无人机的镜头里是那样的拉轰,就像黑夜里的荧火虫。
  “距离6744,方位5,方向角11,一发杀伤榴弹!”
  “杀伤弹一发!”
  “放。”
  从将近7公里外发射的152炮弹准确地砸在惊慌逃窜的人群当中,巨大的杀伤力像旋转的刀片割倒一片。
  “上调两个密位,持续射击!”
  翟英俊咬着牙,下令道。
第三百二十七章 海军当了叛徒
  从地图上看,沿临沂、日照方向进攻的第114师团位于胶东半岛的最底端,一面是黄海,另一面则是藏马山、大小珠山为依托的防御阵地。
  当然,并不是为了防御敌人,而是在两军的结合部之间填上空隙,防止被敌人利用。
  谁也没有想到,敌人炮火会这么猛,这么准确,以至于当第114师团的守备部队接应到第21师团的溃兵时,马上就被尾随而至地炮火卷进去,就像长了眼睛一般。
  “混蛋!”
  守备该地区的是步兵第102联队,联队长丸冈康平大佐平白无敌挨了一顿炮火,忍不住痛骂。
  “丸冈君,赶紧打电话通知师团部,敌人就在后边,不然就来不及了。”
  泽田保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口气几公里跑下来,又是被人追赶,这一停下来连站都站不稳,跟着他的那些士兵也是一样。
  丸冈康平的联队在听到枪炮声就进入了警戒状态,此时看到第21师团的惨状,哪里还敢怠慢,马上把电话打到第114师团指挥部。
  “什么?第21师团战败,连鹫津师团长也......”
  师团长沼田重德中将三个月前才刚刚接任,紧接着就是出兵鲁西南,参与对国民党苏鲁战区的围剿,本想凭借胶东作战立下功勋,谁知道一头撞上了铁板。
  “你联队要全力防御敌军的攻击,我会给你派去援兵。”
  第114师团组建于全面侵华时期,是一个完整的两旅团四联队建制,沼田重德首先把电话打到步兵第127旅团旅团长秋山充三郎少将那里,希望他能带该旅团剩下的步兵第66联队前往增援。
  “什么,你那里也受到攻击,敌人火力很猛,需要战术指导?”
  他有些不太相信,为防是敌人的牵制性佯攻,又直接找到了第66联队联队长冈村胜实大佐,没想到对方也证实了这个消息,第66联队的正面出现大量敌军,随之而来的是极为猛烈的炮火,已经摧毁了他的前沿阵地。
  沼田重德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马上联系师团其余部队,果不其然,分驻在外围的四个联队同时受到了攻击,就连靠近海边的两个步兵联队也不例外。
  他开始认真思考,第21师团失败或许成为现实,那么紧接着就是自己了。
  “马上电告军司令部,我部受到敌人大量,不,海量敌军包围,拥有强大炮兵火力,超过帝国师团火力密度,请求战术指导。”
  他口授电文,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电讯员敲了半天电码,不知所措地看了他一眼。
  “师团长阁下,我们与军部的电台联系,中断了。”
  “纳尼?”
  沼田重德的兴致被打断,电讯主任解释道。
  “军部最后一次联系我部是在三个钟头前,询问是否有异常,当时你批复一切正常,将于明日发起重重一击,之后就再也无法联系上。”
  三个钟头?
  对于一支处于行军状态的部队来说,好像也在可以接受的故障范围之内,沼田重德没有指责他们,让他们继续呼叫,同时与华北方面军等上级部门联系,结果。
  还是不通。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这下,沼田重德有些懵圈了,参谋长矶田三郎大佐不安地说道。
  “我师团所有方向上均出现敌情,各部所说情况差不多,都是火力凶猛难以反制,假如一切属实,又有第21师团之溃败为佐证,那么是不是可以设想这样一种情况?”
  沼田重德不耐烦地说道:“不要吞吞吐吐。”
  “敌人在暗中调集全部主力一面击溃了第21师团的正面,一面已经对本师团形成了包围之势?”
  “不,绝不可能,本师团编成于战争之初,经历了支哪地区所在大战,一路直捣南京,不是第21师团那种临时组建不过几个月的菜鸟货色,命令,各部队全力投入作战,敌军的炮火绝不可能持久,到时候,就是我部反击之时。”
  “哈依。”
  矶田三郎马上下去传达命令,沼田重德也离开了电讯室,想去野炮兵第120联队的驻地看看,那是师团拥有的唯一支援火力,无论最终结果如何,都将是他最后的倚仗。
  没想到,刚刚骑马跑出不远,身后就想起了剧烈的爆炸声,他回头一看,一团火光在远处闪现,距离自己的师团指挥部只有不到两百米远。
  重炮,这是大口径的重炮!
  不用计算,从它的爆炸效果,沼田重德也知道那是何等的可怕,原来前方的消息都是真的,敌人不光发动了攻击,而且已经找到自己的指挥部所在地。
  “快,疏散所有人员,离开这片区域。”
  他当然知道,这只是首发校射,虽然没有直接命中,但是离目标已经相当接近了,这是非常恐怖的效果,接下来一定是更加准确和猛烈的打击,除了逃离,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而他自己一鞭子打在马背上,朝着野炮兵第120联队的驻地奔去。
  果然,还没跑出多远,身后爆炸声便次第响起,不用回头,他也明白师团部驻地已经是一片火海,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炮弹并不是从正面的敌军发射的。
  而是来自于海上!
  于是,他又改变了方向,只是让部下去通知第120联队加强戒备,最好先隐蔽起来,因为敌人的炮火如此准确,已经让他隐隐有些担心。
  一路策马跑到海边,沼田重德跳下马背跑到一块礁石上,一眼就看到了海面上的情形。
  在目视范围内,一条长长的舰影横亘在远方,目测大约在5公里左右,虽然是陆军,他也一眼认出那分明是日本海军特有的船型,从船身不停冒出的火光,和头顶上不断飞过的炮弹,即使不是战列舰,也应该是重巡级别。
  等等,重巡?
  沼田重德想起他们此次作战的目地,难道是......
  “海军混蛋!拿着天皇陛下省吃俭用节省下来的军费大肆挥霍,如今竟然为敌所用,调转炮口攻打陆军,这是可耻的背叛,违背了一个武士的道德,通通应该去切腹自尽!”
  他再也忍不住了,站在礁石上破口大骂,然并卵,从那条船上发射的炮火越来越猛烈,身后的爆炸声越来越大,将他的愤怒完全淹没。
        
第三百二十八章 对日工作的阶段性成果
  “哈哈,早就想狠狠揍陆军那帮马鹿了。”
  “是啊是啊,打支哪我只用八成的功力,打陆军可以爆发十成的水平,甚至是超常发挥。”
  “陆军狼狈逃窜的样子,真是可爱呀。”
  “不行,我还要给他们的屁股上再加一鞭子。”
  “想不到,“足柄”号重巡在敌人的手里,居然发挥出更强大的实力,帝国的造舰术,真是令人惊讶呀。”
  “可惜二号炮塔被那些顽固的家伙毁坏了,那才是“足柄”号重巡的完全体呀。”
  “嗯嗯,好想看到完全体足柄君的表演。”
  “真是很期待呢。”
  ......
  听到扩音器里传来的日语议论声,哪怕听不明白具体的话语,肖劲光和苏振华也能感受到他们的喜悦心情,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是发自内心的看不懂。
  痛揍自己人,有那么愉快吗?
  前第四舰长参谋长小林仁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这个这个问题嘛,由来已久,要从明治时期的长州藩和萨摩藩讲起。”
  故事很长,但归根究底就是一个利益之争,海军是一个需要极度耗费国力的军种,军费就那么多,还要兼顾经济,最终只能压缩陆军的开支,在开战前的经济危机时期,陆军一度被压缩到只有六个不满编的常备师团,无论是“226兵变”还是关东军挑起的918事变,全面侵华等战争行为,都有着陆军不满这种状态,想要通过扩大战争规模提高话语权的目地在里头。
  而在侵华战争前期的这几年,陆军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战果,也的确在军部获得到更多的优势,反观海军显得有些碌碌无为,一个上海都打不下,最后还得陆军来帮忙。
  此消彼涨,这种对立的情绪就愈发明显。
  但还没有达到撕破脸兵戎相见的地步,在青岛战役中,海军为了防守这座属于自己的城市,可谓拼尽了全力,那些被俘的无论是水兵还是海军陆战队员,都对我军的敌工工作不屑一顾。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一个多月前,一篇名为《对敌人的妻儿以命相护-论解放军的本质》的记实报道文章,以及随后刊登的对绪方由纪子母子的采访录像,在战俘营的思想教育课上播出。
  马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与绝大部分出身底层农民的陆军士兵不同,海军是个技术兵种,相对来说平均文化水平要高出许多,一般来说,知识越多就越具有独立思维,当他们从质疑到了解,这件事情是真的之后,对于我军的认识便有了一些变化。
  再加上我军一贯执行的优待俘虏政策,潜移默化之下,战俘营里的风向悄然转变了,一些诸如“青岛丢失是因为陆军的失职”、“陆军是想看海军的笑话,才见死不救”之类的言论开始传播开来,不管是出于推卸责任也好,自我安慰也好,类似的思想越来越活跃,最终形成了主流。
  有了良好的基础,做起敌工工作来就事半功倍了,最终新成立的山东军区海防支队在战俘营中一共招募到了水兵和中下层军官200余人,涉及舰上各个单位,至关重要的轮机和枪炮岗位也得到了一定数量的人手,好歹可以把这条万吨级重巡给发动起来,在近海海面进行一些训练了。
  之所以允许这么做,还是因为与陆军对平民的残暴行径相比较,海军水面舰艇的官兵对我国的战争罪行较轻,我军自己也比较能接受。
  当然,并不是说他们就无罪开释了,只不过是用另一种方式为自己赎罪而已,这么算来,对陆军的炮击也算是一种将功补过的行为了。
  但看在我军海军将士的眼里,还是透着那么一丝古怪,这算不算是日奸?
  好吧,对此我们有一个高大上的名词,正义联盟。
  不对,是“反战同盟”。
  是的,这条正在执行对地攻击任务的军舰,就是我军在青岛战役中俘获的第四舰队旗舰“足柄”号重巡洋舰,目前成为了海防支队的旗舰。
  舰艏位置的舰名还没有涂改,是因为中央还没有决定改成什么名字,只是为了区别敌我目标,将旧日本海军涂装改成了我军后世习惯的海军灰。
  同时插上了新中国的海军旗。
  这也是完成初步改装后的“足柄”号第一次正式出海训练。
  由于二号炮塔被日军自己炸毁,前甲板留下一个巨大的穹隆,被船厂工人用钢丝网之类的东西给堵上了。
  尽管如此,该舰依然拥有8门203口径主炮、6门120平高两用副炮的强大火力。
  他们的出现,正好弥补了我军地面炮兵部队在更换目标、移动换防之间的火力间隙。
  从舰上起飞的军用无人机为他们提供测距和校射,通过无线传输建立起一个简易的通讯系统,虽然无法与后世的军舰相比,但在短时间内,对于该舰部分恢复战斗力还是很有帮助的。
  于是,舰上中国和日战俘混搭,双方以手把手的方式进行现场教学,这么短的时间,中国水兵自然还做不到操作自如,于是第一次对地攻击,就是以原日军枪炮士为主,我军水兵负责为他们提供信息和供弹等辅助工作。
  双方嘛,至少表面上还算融洽,原因让人啼笑皆非,竟然是因为同一个敌人的存在。
  日本陆军。
  此时,8门主炮、6门副炮向着一侧火力全开,一次齐射就可以覆盖2-5平方公里的面积,在无人机的不断校正下,落点越来越准确,为了躲避炮火,第114师团不得不向上方逃避,被逐渐压扁压长,形成了一个以大小珠山为中心的狭窄带状区域。
  在海军的支援下,由第114师团侧后方发起攻击的第4团一路猛冲猛冲,终于在海边,也就是沼田重德破口大骂的地方,与正面攻击的杨勇独立旅胜利会师。
  从而将敌人彻底包围,他们现在连跳海游泳的机会都没有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削平整座山
  加上第21师团的溃兵,在这片狭长的带状区域内,我军一共围住了2万多日军,投入的兵力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数。
  然而,与攻击第21师团时的势如破竹相比,对于这2万多失去了重武器的鬼子攻击,从一开始就不顺利。
  原因很简单,他们躲进了山里,小珠山是这一带最高的山峰,海拔724.9米,看似不高可山区就是山区,对于我军的炮火,效果会大大削弱。
  “这些日军没有给养没有援军,已经濒临绝境,要不要派人去劝降?”
  “历史和事实证明,日军越是在绝境越是显得疯狂,他们被洗脑成一群参加圣战的狂热份子,战死是对天皇的效忠,是一个军人的最高荣誉,死后会进入靖国神社为人崇拜,指望他们投降,基本上不可能,派出去的同志最大的可能就是被虐杀,哪怕这个人是他们自己的同胞。”
  罗荣桓一口否决了这个提议,其实在战斗的过程中,我军一直通过喇叭等工具进行战场喊话,可是无论是日语广播、反战歌曲还是被俘者的现身说法,都毫无作用。
  1939年,日军在中国战场上所向披靡,军心士气都达到了顶峰,根本不可能主动放下武器向他们心目中低等的支哪人投降。
  既然这样,那就只有一条路了。
  “各参战部队抓紧时间就地休息,补充弹药和食物、水份,准备迎接更加残酷的战斗。”
  参谋长肖华记下他的命令,嘴里说道:“我看各团的反馈,战士们的体力和斗志都很高,应该不需要休息。”
  “我想在战斗打响前,把准备工作做得再细致一点,尽量减少我军的伤亡。”
  罗荣桓解释道:“你说得不错,他们已经弹尽粮绝,就算我们只围不攻,过上几个月,他们的死亡率也不会少,我们甚至可以用不间断地袭扰战,让他们连觉都睡不好,战斗力严重下降再发起总攻,我们的伤亡会有很大减少,但是几个月的时间,我们实在等不起啊。”
  黎玉很理解他的想法,不是害怕牺牲,而是心疼这些已经形成了战斗力的主力团战士,能少牺牲一个都是好的。
  “那就削平它。”
  余东升走进军区作战指挥中心,罗荣桓、黎玉、肖华等人都转过头。
  “削平什么?”
  “敌人的主峰阵地。”
  余东升与他们一一打过招呼,指着大屏幕上的包围圈说道。
  “鬼子非常擅长土工作业,他们曾经把一座名叫“松山”的山峰整个挖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堡垒,为了攻下这个堡垒,国军付出了惨重的伤亡,就是因为天然山地对于火炮威力的消减作用,我们要么围困,要么付出大量的牺牲逐一与之争夺,两者都有利弊,但我们认为,与其付出更多生命的代价,不如换一个思维,用绝对的实力,打破他们的幻想,都9012年了,还搞钻山沟打地洞那一套,真当80年的科技发展是摆设吗?”
  无人机侦察显示,鬼子的确在挖洞,如果给他们足够的时间,真得挖空一座山也不稀奇,罗荣桓等人看着他自信的表情,都有些吃惊。
  挖空一座山需要大量的人力,那么削平一座山,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目标7249高地,穿甲燃烧弹一发,放!”
  “目标7249高地,一发穿甲燃烧弹!”
  已经部署到位的军区重炮团36门66式152毫米加榴炮发出第一次齐射,在震天动地的吼声中,将43公斤重的弹丸送上高空,砸向7公里外的胶东以南第一高峰。
  小珠山大顶主峰。
  与此同时,15公里外的青岛沧口机场,12架JL9高教双座攻击机已经完成了载弹作业,一架接一架顺着滑行道排列好,准备点火启动。
  这次任务依然是对地攻击,不同的是,他们的机翼下,并没有加装7联装35毫米火箭巢,而是各自吊挂着一枚白色的长圆柱形带尾翼航空炸弹。
  “开始吧。”
  余东升在军区作战指挥中心直接下令,一架架JL9依次升空,朝着不远处的敌方阵地飞去,这么近的距离,可以说升空即到达。
  罗荣桓他们注意到,当那些白色的航空炸弹下落时,尾部拖着一具小小的减速伞。
  “这种炸弹多重啊?”
  “250公斤。”
  众人有些担心,这个重量是152炮弹的将近6倍,但对于一座山还是小了点吧。
  余东升笑而不答,只是略带遗憾地说道。
  “小珠山我去过,一个很美丽的国家森林公园,可惜呀,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第三百三十章 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小珠山是一片石头山。
  简单来说就是植被少,地质以花岗岩为主,外表看上去白秃秃地。
  沿着狭窄的山路上去,大顶主峰巨石嶙峋,形成了天然的永备工事群。
  “唷西,这里居高临下,在这里,那里布置两个火力点,就能封锁整个通道。”
  沼田重德把师团部设置在一处天然洞穴里,活下来的指挥部成员不到十人,也不需要太大的地方。
  布置防御阵地、拉电话线、架设电台天线等活都交给了参谋长矶田三郎,后者在大轰炸中受了轻伤,吊着一只手,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
  他的部队沿山脊线层层展开,以天然岩洞、皱褶线为掩体,以小珠山以下,各部占据了山峦、树林、丘陵,一个个脱得精光,甩开膀子大挖工事,要求只有一个。
  更深、更坑、更掩蔽。
  这一带本来就是第114师团的防区,具有一定的工事基础,在这个基础,以日军扎实的土工做业实力,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构筑起大量的工事。
  “都干起来,要达到防重炮的标准,顶层不小于100公厘米厚,勇士们,要让这片山地变成敌人的坟场,拿出你们的干劲,打通所有的堑壕,快快地,快快地,你的没有吃饭嘛,动作这样慢,啪。”
  步兵第102联队联队长丸冈康平大佐大声喝斥着自己的士兵,他的联队在第一波攻击时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最为严重,现在是与第21师团的残兵混编,心里头憋足了火,只能撒在士兵身上,看哪个动作慢一点,骂骂咧咧地一脚就踹上去了。
  在他和其他主官的督促下,工事构筑的速度很快,好不容易歇口气,敌人的炮击就开始了。
  “主峰被命中了!”
  丸冈康平等人清楚地看到,大顶主峰上升起一团团黑烟,伴随着阵阵火光,从爆炸的效果来看,正是那种恐怖到令他心有余悸的大口径重炮。
  身在主峰上的师团直属部队首当其冲,矶田三郎在炮弹来袭的第一时间就躲到了巨石之后,从声音判断,弹道低矮,并不是冲山顶来的。
  果然,随之传来的爆炸声在蜂腰部,不知道击中了哪个倒霉鬼,发出一阵长长的哀叫,他甚至想像得到,应该并没有直接命中,而是冲击波将人体冲下了山体。
  根据弹道大致推算,敌炮兵阵地应该在5公里以外,这个距离能达到首发基本命中,精确性令他感到恐惧,主峰只挨了几炮,效果廖廖,他大着胆子伸头一看,剩余的炮火从主峰一直向外延伸,形成一条火线。
  等等,他注意到,爆炸产生的黑烟特别浓,在有植被的地方,大火熊熊燃烧,一些树被直接点着,烧成了一个火矩。
  敌人在使用燃烧弹!
  不得不说,这比直接使用高爆弹对山表和地面阵地的杀伤力更大一些。
  不过,也大得有限,他们早就对此有过防备了,等炮击结束,敌人的步兵就该冲上来,到时候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吧。
  矶田三郎耐心地等待炮击过去,半分钟后,炮火就停下来,没等他站起来,天空隆隆作响,敌人的战机到了。
  空袭?
  或许会比远距离炮击更准一点吧,效果嘛,最小的航弹也有50公斤重,比一发150以上重炮的炮弹更重一些,不光如此,航弹的装弹量要远远超过炮弹,爆炸威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当然造价也要贵上数倍。
  敌人可真有钱啊。
  在他的感慨声中,炸弹慢慢悠悠地落下来,体型呈长圆柱形,尾巴上还拖着一个降落伞。
  这是生怕人家看不到吗?
  简直愚蠢。
  腹诽归腹诽,矶田三郎并不敢轻敌,命令所有人躲进掩体,只见第一枚炸弹擦过山头,落到了山体的中下部。
  他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嘣”
  出乎意料,爆炸声十分沉闷,也没有火光,反而散出一阵白雾,不断地在空中膨胀,有点像是火药存放过久受潮后失效的模样。
  就这么个玩艺?
  矶田三郎等人看到那团白烟迅速扩散,形成了一个持续胀大的云团,这是烟雾弹?
  就在他们的注视中,云团突然间爆炸了,强烈的光线一瞬间灼伤了他们的视网膜,所有人眼前都是红通通的一片。
  “轰”
  整个云团在山体中下部炸出一个巨大的火球,高温点燃了周围的空气,形成了一大片围绕山体的环形火烧云,从下面往上看,就像是山体燃烧起来一般。
  壮观。
  这是丸冈康平的第一观感,紧接着,他就看到,一枚航弹朝着自己的阵地落下来。
  “避弹!”
  正在挖掘堑壕和掩体的士兵纷纷钻进洞里,他也躲入了联队掩蔽部,这是早早就修建好的预备工事,顶层覆盖着近两米厚的土层和圆木支撑,可以防御大口径重炮的直击,对于航弹,除非直接命中,也能进行有效的抵抗,当然,直接命中的冲击波也是会要命的。
  于是,他们全部作出了标准的防震荡姿势,张口结舌、俯身撑空。
  航弹落到了阵地上。
  与之前那枚一样,弹体首先迸射出大量的爆燃剂,经过40分之一秒的时间,迅速与空气中的氧气混和,然后雷管启动第二次爆炸,形成一个巨大的火云体,高速燃烧的灼热空气和冲击波顺着地面渗透,特别是坑道和它尽头的藏兵洞。
  丸冈康平感到地面颤抖起来,厚木制成的大门被冲击波轰成了碎片,火焰贴着顶部流进屋内,空气迅速燃烧起来。
  他觉得自己的肺里像是被堵上了棉花,张开嘴使劲地呼吸,却什么也吸不进去,他不由自主地捂住脖子,直到肺叶被一点点地抽干,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
  “轰轰”
  12架JL9投下的第一批航弹顺着重炮团打出的燃烧弹指示出的目标落下,在小珠山敌人防区内炸出一朵朵硕大的蘑菇云,当无人机将画面传回军区作战指挥中心时,罗荣桓等首长也是同样的感觉。
  壮观。
  余东升向他们介绍道。
  “这是我军装备的“云雷”3型250千克航空燃料空气炸弹,主要用于攻击地面和水面各类对冲击波超压作用敏感的软目标和半硬目标,如人员、城镇建筑、野战工事、军用油库、仓库、露天停放的飞机、导弹与雷达设施、各类非装甲车辆等。该航弹采用低阻气动外形、子母型全备弹结构,由母弹系统和燃料空气子炸弹组成,每颗航弹装两颗子炸弹。该弹对洞穴、坑道内的有生力量具有突出的毁伤效果。燃料空气战斗部对人员的杀伤效果巨大,因为爆炸时产生高温高压,并会短时间吞噬氧气,造成人员窒息死亡。”
  众人十分吃惊,这看着也不怎么重嘛,居然如此大的威力,肖华问道。
  “你是说,在这些爆炸周围的坑道下面,敌人的士兵全都会窒息而死?”
  “嗯,它不是核弹,胜似核弹,我们有个专有名词来形容它的威力,叫做“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就在他的介绍声中,画面上,我军的JL9机群又返回来,将剩余的12枚“云雷”3扔到敌人的阵地上。
  画面上整个小珠山地区都燃烧起来,让在座的领导很难想像,这仅仅是24枚航弹轰炸的结果。
  难怪叫“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第三百三十一章 禽兽部队
  如果说,无人机的航拍显示出的全景图像,令人感到壮观,那么身在前沿攻击出发地的干部战士,感到的就是震惊了。
  “天哪,你们点燃了空气吗?”
  弗拉基米洛夫在前指用望远镜看到了整个轰炸的过程,本来他的兴趣在那一架架漂亮的战机上面,虽然飞得快,但是载弹量有限,十多20枚航弹能造成多大破坏?
  结果事实让他说不出话来,小珠山地区在后世是国家森林公园,山体就不说了,地面的植被着实不少,这一烧便是一大片,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战士们开始还趴在战壕里,后来纷纷探出头张望,更有甚者,站起来欢呼雀跃者比比皆是。
  “狗日的小鬼子,也有今天。”
  “可算让这帮王八犊子尝到厉害了。”
  “烧得好,烧死这帮鳖孙,让你们祸害老百姓。”
  ......
  翟英俊等炮兵官兵在阵后也看到了冲天的黑烟,当然明白那是什么样的武器,云爆弹、温压弹不是什么新鲜玩艺,老美在很多战争中都有过实战的例子,就在他们炮团的弹药种类里,也有同样的装备,当然比不上航弹威力大,性质是一样的。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在和平环境中长大的,那时候的华日关系,已经变成了“一衣带水、友好睦邻”,日本人的家电、汽车、音像、动漫和其他产业早就在国内扎下根,除了每年固定的几个纪念日,越来越多的人渐渐忘记了这场战争,来到山东之前,他们的心里,也只有一个侵略者的粗浅概念,出于一个军人保家卫国的责任感而已,要说心里有多恨日本人,不好说。
  但是来山东之后,亲眼看到这片曾经落入侵略者手中的土地,听到百姓对鬼子的切齿痛恨,见到那些被烧毁的村庄、杀害的群众,他们渐渐感同身受,这种感受化为作战的动力,才会在第一次真正的实战中全力以赴,打出了超水平的发挥。
  只不过,看到鬼子阵地被轰炸的结果,没有人欢呼,正在阵地上采访的徐丽英敏感地注意到了这里的异常。
  “翟连长,听说你是二次入伍,能给我们观众朋友们说一说,你们为什么要重新穿上军装吗?”
  “这个,不用说了吧,我和我的战友大都在外地上班,趁着春节来到老部队的驻地,是想聚一聚重温军旅时光,既然碰上了意外事件,有一个重新报效祖国的机会,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嗯,现在你们不光如愿以偿,还得到了实战的机会,有什么感受。”
  翟英俊摇摇头:“我们是自愿要求上前线的,以前战争只是影像,或是文学作品的描述,能够亲眼见证,这是军人的荣耀,更何况参与到反侵略的解放进程当中来,我们是炮兵,隔山打牛,感觉嘛,就和以前训练、演习的情形差不多。”
  “我看战士们的情绪有些沉闷,是不是对于前面的轰炸不太适应?”
  这个问题有尖锐,翟英俊忍不住看了身穿迷信服、头盔钢盔、套着防弹背心的主持小姐姐一眼。
  “你也是那边来的,你怎么看?”
  徐丽英并没有因为遭到反诘而迟疑:“我问过余政委,知道那是什么性质的轰炸,从本质上讲,都是为了消灭敌人,窒息还是烧死或是别的什么方法,没有区别。”
  “说得好!”
  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翟英俊等人马上立正敬礼。
  “团长,政委。”
  重炮团杨团长、谢政委一起走过来,接过话筒,向广大炮兵战士们说道。
  “同志们,现代战争,我们只在电视上看到过,几十年的和平,让我军很少直面战争的残酷,武器的本质是什么?高效地杀人,不管什么弹都是为了这个目地,现在我要告诉你们,在大轰炸下挣扎的这支日军,是个什么样的部队。”
  他把位置让给了政委,后者目视众人缓缓说道。
  “第114师团,是南京大屠杀的元凶之一。”
  徐丽英惊奇地看到,只一句话,炮兵战士们的眼神就不一样了,这个时代的官兵可能一时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义,但是每一个从9012年过来的人,都深深的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报告!”
  翟英俊和王志刚双双上前一步,杨团长目视二人。
  “军区重炮团一连已经准备完毕,请求任务。”
  “你们真得准备好了?”
  “我们准备好了!”
  全连战士一齐答道,杨团长点点头。
  “那就下达任务,看到没有,航弹没有直接命中的最高的那座山峰,给我削平它!”
  “保证完成任务。”
  战机投弹完毕悄然远去,已经补充完炮弹基数的重炮团36门152重新开火,一轮轮猛烈的炮火覆盖了7429高地,也就是敌第114师团指挥部的所在地。
  大顶主峰。
  主峰峰顶,沼田重德、矶田三郎等人已经看不清下面的阵地了,黑色的蘑菇云遮蔽了他们的视线,灼热的空气让他们脱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艰难地呼吸着混浊又难闻的空气。
  “师......师团长,这是什么武器?”
  “我想,是某种不知名的化学武器吧,我要上报军部,向国际世界控告。”
  “可是我们无法通过电台联系任何一个地方,你看看下面的阵地,已经没有希望了,不如......”
  沼田重德凶狠地盯着他,矶田三郎赶紧说道:“不如分散突围,或许还有可能活下去,向国际世界控告呢。”
  沼田重德“哼”了一声,主峰阵地上还有几百人,他开始认真地思考突围的问题,因为即使没有直接命中,一旦下面的阵地失守,在这光秃秃没有水源的死地,他们也完全不可能支持几天,要不然,等到天黑,孤注一掷地杀出去?
  看着下面燃烧的阵地,他越发觉得这是唯一可行的路子。
  “师团长,小心!”
  沼田重德的身体被重重撞到地下,摔得眼冒金星,没等反应过来,一声巨响就在耳边炸开,那感觉像是被人拿着锤子在耳边狠狠敲了一下。
  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那些散落的天然巨石被猛烈的炮火一下下地冲击、砸开、推动、粉碎,连同里面的士兵飞上天。
  沼田重德挣扎着扭动身体,将背上的人掀下来,原来是他的参谋长。
  整个主峰阵地一片火海,天空中一声声尖利的啸音连成了一条线,每一发炮弹都狠狠地砸在他的阵地上,敌人竟然用宝贵的大口径火炮,轰击一块什么也没有的石头山!
  “混蛋,为什么不冲上来,决一死战,你们这些懦夫!懦夫!”
  他挥动指挥刀大吼大叫,把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然并卵。
  扑天盖天的炮火毁灭了一切,也包括他那丑恶的身体。
        
第三百三十二章 关于新四军前途的决议
  “这是一场令人印象深刻的战斗,我想我这一生都难以忘怀,仅仅通过轰炸和炮击就让2万多依托山区、森林顽强抵抗地一支精锐老兵部队彻底覆灭,当最后大火熄灭,空气慢慢冷却下来,步兵冲上去时,已经失去了战斗的可能性,他们从灰烬中找出来数百还是一千多,不能确定具体数量的活人,但我能肯定的是,他们已经完全崩溃了,失去了做为一名战士的勇气,我甚至怀疑他们还有没有正常的身为人的思维,那种死亡的恐惧一定会终身相伴,即使身为敌人,我也对他们的遭遇感到一丝同情,但我的中国同行显然不是这么想,他们把这些叫做“鬼子”的日军士兵看成恶魔,大声地为他们的死亡喝彩,说实话,我无法形容看到战场时的心情,那些扭曲的尸体,变形的表情都在预示着他们死前的痛苦,哪怕身处地下,也无法避免,我在一个较大的掩蔽部里看到了一百多个扭在一块儿的尸体,原谅我当场吐出来,因为那实在是太可怕了,因此请恕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而是附上拍摄的照片,相信您一定会有同样的感受,我的建议是,我们需要它,我们需要这种武器,他将为我们打开胜利之门,对此,我确信无疑,您忠实的同志加战士。”
  弗拉基米洛夫将信纸和一大撂照片塞进牛皮信封,他甚至不想再多看上一眼,窗外响起的欢呼声和俄国的城市并没有什么不同,人民用欢呼尽情地发泄自己心中的喜悦,对于这个国家的普通人来说,一场值得称道的胜利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在亲眼目睹这场战事之后,他对中共的军事实力已经有了清醒的认识,如果不是得到了意外的援助,绝不可能提升的如此之快,以他的眼力,至少在技术兵器上超过了苏联,这只小而精的部队,取得了苏联使用百万人都没达成的战果,这就是最真实可靠的证据,也是莫斯科派他来的目地。
  今天有一班到延安的航班,可以将他的书信带走,经过中转到达斯大林同志的手中,不过在那之前,首先得在延安停上几天,至于停几天,就要看双方之间的联系了。
  毕竟这是跨国航班,两国还没有达成民航自由通航协议,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协议,国府与美国在抗战后期签署的一系列协议中,就包含了这个在内,被诡病为“卖国条款”。
  王家坪中央军委作战指挥中心。
  当第二阶段战役结果传到这里时,同样爆发出阵阵欢呼。
  等了一夜的主席、老总以及刚从江南返回边区的总理也是笑容满面,因这就意味着山东问题得到了基本的解决。
  “这一来,罗荣桓所说的四下,只剩下最后一下咯。”
  老总跟着说道:“也是最有把握的一下。”
  总理笑道:“主席呀,这下你可以放心了,一夜没睡吧,该休息了。”
  主席摆摆手:“我这个人哪,有一个毛病,战局不利睡不着,胜利了也睡不着,等一会吧,等到身体做出反应,再去睡也不迟哪。”
  “嗯,长征路上最困难的时候,我们哪,经常几天几夜睡不着,都成习惯了。”
  总理当然知道这个习惯,那是关系到红军生死存亡的问题,每一次决定都要深思熟虑,每一战都要竭尽全力,三人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了那些日子。
  “既然睡不着,那就继续讨论吧,新四军过江之后的发展问题,我想了一下,是不是可以考虑撤销东南分局,重新调整组织结构,更好地加强部队领导和根据地的建设。”
  总理的提议让主席思索了一下,这个问题也的确到了解决的时候。
  “在2月份的时候啊,我们对于江南新四军的问题有过讨论,恩来为此走了一趟云岭,解决了四支队的问题,但是没有从根本上扭转新四军的被动局面,这才有了这一次的突围,大家都知道,国民党是铁了心要对付新四军的,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什么呢?因为他活动在江南地区,战斗在中国最精华的地区,也是国民党苦心经营的老巢呀,他们当然不想我党扎根下去,发展自己的党组织,与他们争夺主导权哪。”
  老总接着说道:“蒋委员长晓得日本人时日无多,更加容不得我们占据他的起家之地喽,特别是江浙沪一带,新四军目前处于蒋日伪军的包围当中,无论向哪个方向发展都有困难,现在山东问题就快要解决了,我在想啊,是不是可以考虑在苏北建立根据地,与山东解放区联成一片,那就能摆脱这种局面了。”
  主席点点头:“这个想法好,我们刚刚经历了“皖南事变”,不能再来一个“江南事变”了,到苏北山区建立巩固的根据地,向上海的周边地区渗透,将来时机成熟,就可以一举拿下这个旧中国最大的城市,那样一定会轰动全世界啊。”
  总理对此也有考虑:“苏北是个好地方,又靠近上海,有了山东解放区为依托,一定会有大的发展,只是那里是韩德勤的防区,这是个顽固份子,一心要挑起摩擦,陈毅同志对此早有报告,不过一直为了大局忍耐罢了,现在我们的主力过江后与他们会合,实力大大加强,我看可以一次性解决这个韩德勤,将国民党顽固派一举赶出苏北了。”
  “恩,我看可以,山东这一仗打出了我们的信心,这下子国民党再也不能诬蔑我们“游而不击”了,韩德勤想要挑衅,那就打一个“黄桥决战”嘛,相信陈毅和粟裕已经磨刀霍霍了。”
  “磨刀霍霍向猪羊啊,好得很。”
  主席赞了一声,回到原来的话题:“既然这样,改组东南分局也是很有必要,对于项英同志,我建议请他回边区来,换下林老也好,去苏联担任驻共产国际代表也好,顺便治一下老毛病,他在南方坚持游击斗争,很艰苦啊,应该休息一下了。”
  总理回答:“我与项英同志谈过,他倾向于去苏联,表示也可以不担任代表,一切听从组织安排。”
  这话就很明显了,还是想要去苏联。
  主席笑容不变:“可以嘛,不愿意当代表,那就这样好咯,成立一个驻苏联代办处,将来等到两国正式建立外交关系了,可以转化为大使馆,请我们项英同志担任第一任驻苏联大使吧。”
  项英的级别太高,位置也不好安排,这样做算是一个折衷,既满足了他自己的愿望,也有一定有的政治地位,总理也觉得是个好办法。
  “关于东南分局的问题,我看还是放到书记处会议上讨论决定吧,等项英同志回延安,我们可以召开一个人数比较齐全的政治局会议,把两个问题一并讨论解决了。”
  三人都是政治局委员,加上身在延安的洛甫和王稼祥,再算上随后回来的项英,已经占到了大多数,更符合组织程序。
  “主席、总司令、周书记,好消息呀。”
  参谋长滕代远拿着刚刚收到的消息走进来,三人一起抬头。
  “让我来猜一猜,是不是济南那边出结果了?”
  滕代远高兴地说道:“总司令猜得对,他们已经完成了战斗部署,即将发起最后的总攻。”
  “哎哟,那就太好了,我们干脆今天也不要睡了,等等他们的总攻结果吧。”
  老总无奈地看了总理一眼,得,又睡不成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下一条大鱼
  就在山东军区围歼第21、114两个师团的时候,第12军部及军直部队沿着胶济线向济南方向撤退,他们以铁路为基础,骑兵为掩护,很快就到达了淄川、博山境内。
  胶济铁路干线有个特点,桥多,总长不过384公里,足足有856座铁路桥,平均一公里就有两座。
  其中最大的一座就是横跨淄水河的淄河大桥,全钢桁梁结构,全长470米,重达846吨,有9个40米的主孔、2个35米的桥孔和2个20米的排洪孔,桥跨度440米。路堤长约500米,高11米,底面宽40米,顶面宽6米,路堤上还建有两个宽40米的涵洞。
  “鬼子火车通过淄河大桥了,骑兵已经进入了淄川县城,看来不准备停留。”
  “恩,这个骑兵第一旅团有差不多4000人马,机动力比战斗力强,在抗战初期起过很大作用,是华北方面军的一支劲旅,击败他们不难,要歼灭很麻烦啊。”
  “是啊,得想个法子,不能让鬼子的溃兵太多,祸害老百姓,咱们周围的力量不强,没办法做到大规模清剿。”
  第132旅的三个主官陈运来、时学勤和钟屿自从飞夺济南城后,就一直在琢磨这部日军,人数倒是不多,加一块儿也没到8000人,其中文职就占了近千人,战斗人员在6-7000左右,经过一番讨论,他们最终决定把敌人放过淄水河。
  “淄川、博山一带的矿山多,地形复杂,咱们人少装备限制大,不是好地方。”
  钟屿在3D地形图上瞅来瞅去,这块地方在后世是资源大市,如今也是工矿遍地,鬼子把附近的村民大都抓去当矿工,村子里大都是老弱妇孺,一打起仗来危害极大,不是他们的首选。
  “那就再放近点,让他们看到济南的城头,就是够不着,如何?”
  时学勤也琢磨出味来了:“咱们把附近几个乡的百姓都动员起来,往城里撤,把战场摆到这一片吧。”
  陈运来最后拍板:“就这么干,让百姓近距离看一看,鬼子是怎么完蛋的,更有利于帮老刘他们打开局面。”
  这片战场相对比较平坦,大致上是从邹平到章丘之间,一面是小清河一面是济南城的坚固城防,作为天然障碍,全旅5000多人趁夜隐蔽出击,离开了原驻地。
  与此同时,济南军管会组织村子里的百姓进城,由聂凤智担任的城防守备,利用鬼子的军火库武装起一支警备部队,日夜加紧训练,在我党的努力宣传下,日军即将来袭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了全城,虽然造成了一定的紧张形势,也让一些潜伏的汉奸特务活跃起来,为我们的侦破工作带来了便利。
  等到外面的老百姓进城,消息一下子落到了实处,城里的流言渐渐多起来,正好让军管会的同志顺藤摸瓜,展开大规模搜捕工作,进一步清扫了犄角旮旯里的垃圾。
  6月22日,第132旅全体官兵进入预定战场,沿小清河到玉泉山一带展开,静等敌人的到来。
  6月23 日正午,鬼子骑兵先头部队沿胶济铁路沿线进入济南城郊,受到城防部队的阻击,该部没有恋战,而是后撤将消息报给了第12军指挥部。
  “38枪?”
  “是的,我的士兵告诉我,敌军使用的是我们制式38枪,不过看得出来训练不足,命中率很低。”
  骑兵第一旅团旅团长片桐茂少将亲自赶到设在火车车厢上的第12军指挥部,向尾高龟藏报告。
  “混蛋,他们一定是抢劫了我们的军火库!”
  尾高龟藏气愤不已,那是整个第12军的枪械库存,如果落到八路的手中,既壮大了敌人又让他失去了弹药补给,他恨不得一刀劈了城内的守军军官,守不住也就罢了,就不能一把火炸掉吗?
  “看来,我们要面临一场攻城战了,既然守军训练不足,一定是附近游击队仓促组成的,我们有重炮,一定可以轰开济南的大门。”
  参谋长小林浅三郎比较现实,马上开始制订作战计划,军直属的重炮兵联队拥有大正四年式150毫米野炮,正是攻城的利器。
  尾高龟藏马上拿定了主意,无论如何,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拿下济南城,一切都等进城再说。
  “很好,就照这个计划攻击,片桐君,希望帝国的骑兵,下了马依然是无敌的勇士。”
  片桐茂立正低头:“哈依,请司令官放心,骑兵第一旅团一定在一个小时之内攻破城防。”
  第12军军部及军直部队在周庄车站下车,用人力将平板车上的火炮拉下车,再利用畜力向前拉,进入离城不到一公里的出发阵地,之所以这么近,是为了使用直瞄的方式摧毁城墙。
  “鬼子下车了,乖乖,大炮不少啊。”
  “噎,鬼子骑兵下马了,这是要当步兵用啊。”
  “该轮到咱们出击了吧,一波冲锋就能打垮,干嘛还不动啊?”
  “你懂什么,鬼子骑兵一下马,就跑不起来了,等着吧,马上就会来命令。”
  旅属大型装甲指挥方舱里,各营的议论声清晰传来,这表示参战部队的数据联系已经接通,战场指挥系统运作流畅,陈运来在中控屏上看着代表我军的一个个红色图标,全都到达了指定位置,而敌人主动离开铁路线,以畜力牵引火炮向济南城进发,攻击的时机成熟了。
  “告诉聂司令员,这一仗他们不必参与,只需要维持好城内的秩序就可以了。”
  “嗯,已经通知了,济南城内暗流涌动,他们也忙着呢。”
  陈运来露出一个微笑:“挺好,让牛鬼蛇神都跳一跳,咱们才好把他们揪出来,这一仗打完了,保证啥事也不会有,我还真想留着他们吊大鱼呢。”
  时学勤一愣:“你想用第12军军部吊华北方面军?”
  “还有第13军,第13军沿津浦线一直铺到上海,是离山东最近的鬼子部队,咱们把山东一扫而光,鬼子就被南北截断了,他们能不急?”
  这也太紧凑了吧,第12军还没完全消灭,已经在打华北和华中鬼子的主意了,不过,陈运来也知道,事情得一步一步来,山东军区刚经历大战,弹药消耗很多,并不是那么容易马上就能接着打的,一切等打完眼前这仗再说。
        
第三百三十四章 马刀砍坦克
  尾高龟藏没有想到,自己在敌人眼中已经成鱼饵,当电讯处发现,电台又能和各部联系上时,惊喜得有些失态,因为过去的24小时,实在是太难熬了。
  “马上联系第5、21和114师团,问他们到哪里了?”
  电讯课长摇摇头:“还是没有回应。”
  “那可以联上哪里?”
  “北平,华北方面军司令部,上海,第13军司令部。”
  尾高龟藏有些犹豫,现在联系,自己可以说什么?下辖的一个独立混成旅团重创、三个师团全部失联、就连老窝都给扔了?
  还是小林浅三郎出了个主意:“就说赤露军登陆山东,大举进攻我军防区,请司令部派出战机,助我们一臂之力。”
  这倒是个主意,他现在最想要的就是空中支援,哪怕是侦察也好,电报很快发出,尾高龟藏不等收到回电,便下令马上展开进攻。
  “无论如何,要在我军飞机到达之前占领济南,这样我们才能在军部交待过去啊。”
  除了骑兵,他还将军直属的其他部队一并编入作战部队,以求一击破敌。
  为了突破城防,军直属的独立野战重炮兵联队所辖的24门大正四年式150毫米榴弹炮被人马拼拽着往前拖,这种炮重量很轻,不到3吨,所需的挽马达到了8匹,再加上弹药,光是侍候这24门重炮,就需要500多匹驭马,再加上同样数量的人手,一时间,人马在胶淄公路上形成了黑压压的一大片。
  正在指挥前行的联队长金子兑三大佐突然发现,从小清河的方向出现一些奇怪的黑影,水面上似乎浮着什么,他不敢怠慢,马上带人前往查看,并做好了路上炮兵马队的警戒。
  “那是什么?”
  隔着几百米远看得不是很直切,但是很明显,是水面上出现的某种东西,而且还在动!
  金子兑三大着胆子再往前走了百多步,惊讶地看到,那些的黑影竟然是突出于水面的炮塔,最为明显的是,炮塔伸出一门又长又粗的炮管子,“突突”地泅水而来,整个车体大半没于水中,车首部高高翘起,都不知道究竟应该算车还是船。
  就在他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第一批渡河的战车登上河滩,大量河水从排水孔流出,车身露出浅蓝迷彩色的真容,它就是我军两栖部队装备的ZLD05式两栖装甲突击车。
  两栖营一连的6辆突击车成为第一批发起攻击的部队,跟在后面的是8辆ZBD05两栖装甲人员运输车,与突击车使用同一底盘和动力系统,只是炮塔改为30毫米自动机关炮,后部增加了能容纳一个班战士的装输舱。
  “正前方200米,步兵目标。”
  打响第一枪的是一号突击车上的并列7.62毫米机枪,金子兑三看到炮塔冒出红光,他的士兵被打倒在地,马上趴下,组织反击。
  不幸的是,无论是38枪还是歪把子,显然都无法对这种重型坦克(05突击车重28.5吨)形成有效伤害。
  更可怕的是,炮塔上炮管子口径竟然超过了10公厘!
  最可怕的是,它的速度奇快,一上岸就加速冲刺,同时将炮口对准了前方的公路。
  那些正处于牵引状态的火炮!
  “快躲避!”
  金子兑三不顾一切地大声呼喊,然并卵,从分散状态到构筑发射阵地都需要很长时间,更何况还是在紧密队形行军中。
  “砰”
  高速行进中的战车开火了,一枚枚105毫米高爆弹在“猎-歼”系统的控制下准确地打入600米外的敌人马队中,剧烈的爆炸让敌人乱成一团,受到惊吓的马匹四处乱窜,让混乱进一步扩大,很快就不可收拾。
  一辆装满炮弹的马车被直接命中,殉爆的火光冲天而起,形成了一朵小小的蘑菇云,将周围的鬼子全都扫进去,炸得鬼哭狼嚎。
  紧接着,跟随上岸的05式装甲运兵车也接连开火,一发发30毫米炮弹以更快的速度打出去,再加上车顶的12.7毫米机关枪,猛烈的火力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火力网,让趴在地上的金子兑三感到了绝望。
  自己的炮兵联队完了。
  他头也不敢抬,任凭那些钢铁战车从身边碾过去,摸索着从一个战死的士兵身上取下两枚香瓜手雷,一手一个拧开,在钢盔上一磕,猛然站起身,向最后方的一辆战车扑去,嘴里大喊。
  “天闹黑卡,板载。”
  没等靠近,从车后门的射击孔打出一串串自动火力,将他的身体打得不断扭曲,千创百孔,像个漏斗的筛子倒下。
  “轰”
  两枚手雷又将他已经打烂的身体炸成了谁也看不出来的碎屑,成为这片土地的一部分。
  “前进,突击敌指挥部!”
  成光荣从车后门的观察孔收回视线,向全连发出新的命令。
  一连的14辆战车一路碾过人马的尸体,迅速向纵深突击,在他们的身后,营主力才刚刚上岸。
  与此同时,在相反的方向,从玉泉山一线发起攻击的陆上部队也接近了敌人的步兵。
  “重型战车!”
  在看到敌人的一刻,片桐茂的眼睛都直了,漫山遍野的大大小小战车冲过来,打头的小车也就算了,后面那些高大的坦克,一看体形就在20吨以上,怎么也算得上重型战车的范畴,跑得还贼快。
  等近一点一看,好嘛,大八轮。
  轻型合成旅没有坦克编制,别说99A了,96B甚至是88、59这样的老车都没有,63A轻坦撤编后,直接用上了09系列的轮式步战车,采用模块化结构,炮塔从30毫米机关枪到105毫米线膛炮到122毫米榴弹炮到120毫米快速迫榴炮到630自动武器站,无论是哪一种武器,都有着强大的火力,打击没有反装甲武器的轻步兵,就算不发射炮弹,凭车轮撞也能撞开一条血路。
  真正的主力是我军装备的东风“猛士”系列多用途轻载车。
  好家伙,这种车形矮小、四四方方的小车又灵活又机动,车载的12.7毫米机枪更是杀人利器,再加上后座的两把96-1,就像一只发了情的豪猪,张着满身的刺,一路猛打猛冲,率先冲进敌军队伍中。
  一些反应不及的新兵或是文职甚至傻傻地站在当地,直到被撞飞。
  “反击!”
  片桐茂红着眼睛跑向自己的军马,一些骑兵已经挎上战马,他们拨动战马,向我军的战车冲过来。
  “这是啥操作,马刀砍坦克吗?”
  钟屿大惑不解,陈运来冷“哼”一声。
  “无非又是肉弹攻击那一套,都瞄准点,别他们靠近。”
  全旅数百台车辆,其中战斗车辆就有200多台,全军出击之下其势勇不可挡,唯一考虑的就是把鬼子击溃了到处乱跑。
  这些骑兵既然没跑,那就再也跑不掉了,无论是“猛士”、“山猫”等轻型车,还是09式火力平台,都有着更高的火力密度和准确度,哪怕那些骑兵有多勇猛,马术有多高明,在现代火控系统的反应面前,不过都是被淘汰的垃圾。
  片桐茂绝望地发现,他的骑兵根本冲不进敌人的战车百步以内,步兵更是毫无还手之手,只一波冲击,就失去了完整的建制,死的死伤的伤,只能眼怔怔地看着那些大家伙横冲直撞,所向披靡。
  “缴枪不杀!”
  每台车上都发出清晰的日语喊话,一些士兵放下武器站在一边,战场被迅速分割,在强大的机动火力之下逐渐消灭。
  “司令官阁下,快走,敌军攻进来了。”
  片桐茂赶到指挥部的时候,尾高龟藏正向电讯员口授电报。
  “我军于济南城外遇袭,敌军拥有强大之战车部队,非我军所能挡,第12军自本司令官以下,将战至一兵一卒,天皇陛下万岁。”
  发完,他命令烧掉密码本、砸毁电台,一把掏出南部手枪。
  “诸君,随我发起最后的攻击吧。”
  被团团围住的敌指挥部突然冲出来一大群人,成光荣毫不犹豫地下达命令。
  “开火,消灭他们。”
  “哒哒哒”
  各种口径的机枪、步枪子弹一齐开火,就在济南百姓的眼皮底下,将最后这群日军撕成碎片。
        
第三百三十五章 打通大陆交通线
  连续接到两封来自于第12军的电文,让华北方面军司令官杉山元大将陷入了迷惑中。
  参谋长山下奉文少将拿着两封相隔还不到20分钟的电文翻来覆去地看,参谋次长武藤章大佐在电讯室守着,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了,第12军军部再也没能要通。
  一个军全军覆没?
  在他们看来,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哪怕赤露军当真登陆山东,拥有三个野战师团数个旅团的强大兵力,第12 军也不可能没有一战之力。
  然而,不论是第12军军部还是下辖的三个师团部,全部都要不通。
  事实摆在眼前,三人相对无言。
  杉山元艰难地开口说道:“如果......如果事情真如尾高司令官电文中所说,我们该如何应对?”
  “在下还是不敢相信,山东驻军刚刚完成了鲁西南清剿行动,士气如虹,怎么会?”
  武藤章疑惑道:“赤露军登陆山东并不奇怪,他们能在朝鲜展开行动,自然也能指向山东或是辽东半岛,但是不论是满洲战事还是朝鲜局势,都远远未到不支之时,关东军至今也未曾向军部抑或是我军发出示弱之电文,那就说明赤露军并不可怕,何以,能无声无息摧毁我山东第12军八万大军?”
  山下奉文摇摇头:“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以尾高司令官之能,第5师团之勇,纵有小挫,退回济南都做不到,真是难以置信,可怕的是,我们至今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尾高司令官的电文语焉不详,敌军拥有强大战车部队?应该是赤露无疑,假设当真如此,山东一失,华北方面军与华中方面军之间的联系就被切断了,我们该如何回复军部?”①杉山元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山东的重要性无庸置疑,否则也不会在那里布置重兵,失去它侵华日军的两大重兵集团就被一分为二,如今与国内联系中断,这样的局势将是致命的。
  武藤章想了个主意:“与其猜测不如多方打探一下,在下这就去特务机关,他们一定有自己的判断。”
  果不其然,他在北平东交民巷台基厂头条胡同7号特务机关本部见到了从山东逃回来的济南特务机关机关长大桥熊雄大佐。
  华北方面军陆军特务机关长吉川贞佐少将已经仔细询问过他,武藤章翻看着厚厚的询问纪录,脸色越来越阴沉。
  “真无法相信,济南竟然失守了。”
  “等等,他说并未看到赤露军进城,这是什么意思?”
  吉川贞佐低声道:“他说,进攻济南的都是东亚人,他听到了士兵讲支哪语。”
  “纳尼?”
  武藤章翻到供述状关于这方面的纪录,震惊得无以复加。
  “我也不相信,再三询问,又向另外几名逃回来的特务人员和绥靖军、自治政府官员求证,也得到了相同的口供,我想,消息应该属实。”
  吉川贞佐又说道:“我这里还有济南失陷后,从城里的谍报小组发回的电报原文,他们证实的确有一些支哪人短暂地占据过城内各个要点,然后很快就撤出了,他们驻扎在城外的我军营地,戒备森严很难让人靠近,拥有一些超出我们认知的武器,飞机、飞艇、战车等等,没有看到露国人出现过,不排除他们大规模援助支哪八路,秘密训练先进装备之部队的可能。”
  或许这也是唯一的解释了,武藤章不放心,亲自对大桥熊雄进行了审讯,结果对方翻来覆去地交待,与书面纪录如无一辙。
  带着这个结果,他回到司令部,杉山元和山下奉文二人的反应同他一模一样。
  华北方面军下辖三个军级作战单位:驻山西的第一军、驻山东的第12军和驻张家口的驻蒙军,以及驻平津地区的方面军直辖部队,其中以第12军兵力最为雄厚,如今他们下落不明,一方面需要他们确定其最后的结果,另一方面,就是商讨对策。
  “除第一军外,我方面军直辖4个师团4个独立混成旅团和飞行队,是否可以编成特别支队,自河北向山东作火力侦察,至少先收复济南吧。”
  武藤章的提议被山下奉文否决了。
  “在下认为,情况不明,不宜仓促出动大军,先派出侦察机为宜。”
  武藤章争辩道:“那也不能听之任之啊,济南是南北要冲,不打通如何交待?”
  “我们兵力有限,考虑到满洲战事,或许还要求支援,这才是当务之急,最近一个月,华北各的共党游击队十分活跃,我们多外据点和铁路线、公路线遭到袭击,一旦将主力抽调南下,这些地方怎么办?”
  “关东军不会轻易示弱的,等他们支持不住了,我们再做打算也不为迟。”
  “够了......”
  杉山元听得头大,出言呵斥道:“此事上报军部吧,阐明我们的立场,对于第12军的失利,我负责。”
  来自华北方面军的电报在参谋本部引起了轩然大波,事情的严重性不言而喻,显然,华北的形势已经岌岌可危,处置不当,就连支援满洲都会是个奢望。
  “一定要收复山东,扼制共党在华北的发展。”
  “听说外务省与重庆方面的谈判,对方提出所有地区只能交还给蒋政权,这是和谈的前提。”
  “也许是时候主动收缩兵力了,让出一些不重要的地区,但是重庆方面也要为我军让路,交出河南等地,策应我华中方面军的行动,否则我们不能主动将武汉等地还给他们。”
  “孤悬广州的第21军怎么办?”
  第21军原下辖第5、18、104师团,完成广州战役任务后,第5师团北调,加入了台湾旅团,这个旅团被用于海南岛作战,结果一去不返,目前的第21军只有第18和第104两个师团,加上军直属部队、飞行队,盘据在广东地区被隔开,原定发动的两广战役也无限期推迟,成为了一支孤军。
  参谋次长中岛铁藏中将主持会议,听着一帮年青参谋争吵不休,也是无可奈何。
  如今本土被封锁的事实已经不可避免,海军的努力收不到成效,陆军叫嚷着“本土决战”,准备大量扩招,应对赤露军可能的登陆,已经是焦头烂额,对于支哪战场,只能起到一个指导作用。
  但若是坐视不管,任凭他们自己来,各个方面军的协调就是个大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山东的失利可谓是雪上加霜,而且他们还不知道结果是什么,假设以最坏的那种,将意味着一场灾难。
  在华北方面军苦心造诣想要探求一个结果时,从正在香港进行谈判的外务省官员那里传来消息,消息是他们的谈判对手透露的。
  第12军全军覆没,光是俘虏就抓了上万人!
  这下子所有人都失了声,哪怕是最狂热的昭和参谋也不例外。
  明治维新以来,日军在历次战争中,还没有一次性损失掉一个完整的师团,而这一次是一个整军,足足三个野战师团加上其他的部队,超过了8万人。
  “重庆政府以此失利向我们施压,外务省要求陆军表现出一如既往的强势才能继续谈下去,为此,参谋本部奉大本营命令制订新的作战计划,打通自广州到华中再到华北的大陆交通线,继续对重庆政府形成优势,同时,收缩兵力,集中于主要的地区,放弃一些次要地区,准备下一步作战。”
  经过讨论和修改,这份编号为《大陆令第335号》的新作战计划出炉,在支哪战场上沉寂了三个月的日军全面出击,由驻广东的第21军首先发起。
  ①当时的河南大部包括郑州和洛阳都还在国军控制之下,日军占据的仅有豫北一带,“花园口”事件形成的黄泛区阻隔了这一带的交通,因此山东实际上起到的是承上启下作用。
第三百三十六章 互相伤害
  大连以东56海里的獐子岛,从1939年3月份开始就陆陆续续住进了不少人。
  最早的一批是抗联第一路军的战士和家属,总数1500多人,战士约为900人,他们经历了一场疟疾传染,不得不辟地隔离,海岛就是最好的选择。
  为此,新成立的海防支队把训练区域放到了这一带,一方面,近海巡逻压制大连(日本人叫关东州)方向的日军,彻底截断他们与本土之间的联系,另一方面,给岛上的居民带一些生活必需品,否则吃海鲜得吃到吐。
  “老魏,有玉米棒子吗,这鲍参刺肚都快吃腻了,你瞅瞅,俺这肚子。”
  魏拯民无语,在岛上将养了三个多月,战士们除了训练就是生产,每天的运动量不可谓不大,但再怎么着也比钻林子啃冰雪要强多了,原来瘦成麻杆的大汉杨靖宇,如今也长出了结实的肌肉,甚至还有了肚子。
  “你呀,真是穷人乍富,忘乎所以了,给你树皮要不?”
  “也成,也比见天的海货强,我现在一闻到那个海腥味,就想吐,讲清楚啊,今天的晚餐千万别再上那个扇贝了,贼拉蹿。”
  杨靖宇叉着手,两把盒子炮交叉插在腰间,穗把子飘得老长,老得瑟了。
  哪还有之前病秧秧的模样。
  魏拯民依然瘦瘦干干地,倒不是吃不好,而是操心太多,全军千把号人,先是治病,再是组织生产,总不能全靠人家送东西上来吧,他们因地制宜,一方面下海捕捞,这一带后世就是著名的海产地,当然水产养殖业还没有兴起,但是80年前的天然海产量真不少,而且全都是干货。
  自己吃不了,还能晒干了换成粮食,外海的封锁导致辽东的海产品锐减,都不用冒险,当地的商人也敢拿粮食交换,这里头甚至还有日本商人,通过他们,我军能搜集到一些岸上敌人的情报,可谓一举两得。
  另一方面,他们也在岛上试种粮食,这个岛包括附近的三个小岛一共有20多平方公里大小,开垦个千把亩土地还是很容易的,他们在密林里就种过庄稼,个顶个地都是好手,要不种点白菜、玉米、大葱啥的,光吃海产真得吃吐不可。
  两个月后,病情控制得不错,大部分战士都被治愈,杨靖宇也恢复了建康,岛上迎来了新的客人。
  “那货就是国民党副总裁,看着也一表人材,咋就想不开,当了汉奸呢?”
  魏拯民“哼”了一声:“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啥?”
  他突然吟诗,杨靖宇没听清,在下面劳动的人却听清了。
  “欺......欺人太甚!”
  “兆铭,不可。”
  周佛海见他要发作,赶紧上前一把抱住,汪某挣扎了一会儿便颓然。
  “子美,我不去了,放手。”
  周佛海偷眼向上望了望,那些据说是东北抗联的共军并没有太过注意他们,便继续装做锄地。
  “你和他们较劲做什么,一帮泥腿子,吃亏的不还是自己。”
  “泥腿子,泥腿子能背我的诗?”
  汪某恨恨两句,终是不敢再动,拿起锄头开始往土里刨,长这么大,他何尝干过农活,为此,刚来到岛上时就绝食抗议过,然并卵,人家都没理他,每当饿得快死时就来打上一针,如此再三,那种饿得晕厥就要送命的感觉,让他再也不敢试一次。
  既然不敢死,那就只有活下去,在同伴的劝说下,他只能不情不愿地干起了这种活,个把月下来,居然也适应了。
  从上海被抓捕的一百多汉奸和其家属就是第二批上岛的人。
  他们是罪犯,而抗联战士们也有了第二个任务,看管这些罪犯。
  战士们开始也想不通,直接毙了拉倒,干嘛费那劲?
  不过中央辛辛苦苦从上海这些臭名昭著的汉奸活捉,自然不是为了一刀砍死,魏拯民和山东分局的同志一番教育做工作,才让战士们熄了打黑枪的念头,要知道,论对汉奸的恨意,真没有多少人比东北抗联的战士更多。
  这一百多人里头除了妇女,大都是文人,既然能当汉奸,那自然是怕死的,从被抓捕的那一刻,就心怀忐忑起来。
  “子美,你说他们把汪某和诸位同仁捉来,又不杀又不放,是想做什么?”
  “我知道个屌毛?”
  汪某看了他一眼:“你是中共的创始人,总能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吧。”
  周佛海白了他一眼:“一定要相互伤害吗?”
  “你说,他们上哪儿弄来这么好的武器,我想一定是出卖国家利益,向欧美西洋诸国换来的,可恶之极。”
  “量中国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而已,不稀奇,真正可恶的是,他们宁愿与西方人妥协,也不愿接受同为东亚人的日本,我们舍弃身后名为国家谋幸福,竟然被打成汉奸,天理何在”
  “还是你看得透彻,不过是卖国无门罢了,谁又能笑话谁,都像他蒋某人那么干,国也亡了,人也死了,前途何在?”
  两人一边锄地,一边愤愤不平地抱怨着,突然听到竖在营地周围的大喇叭响了起来。
  “新华社最新消息:我山东人民解放军在6月17日开始的战役中,连续取得潍水-胶莱河战斗、胶县战斗和济南战斗的胜利,一举歼灭日寇第12军军部、直属部队及下辖的第5、21、114师团、独立混成第5旅团等部逾8万多人,俘虏敌大佐以下官兵一万余人,缴获战马8000多匹、枪枝5万余、机枪火炮千余具、弹药无数,解放大大小小城市40余座,人口2700多万,至此山东大部已经光复,同志们,这是我党领导下的抗战所取得的伟大成就,充份说明了只有依靠群众,团结大多数才能达到最终驱逐日寇的目地,任何针对我党的阴谋都是汉奸卖国贼的意志体现,我党警告那些首鼠两端之徒,就算你们倒行逆施,与侵略者勾结在一起,我党也毫不畏惧,只会促使我们更加团结一心,把所有的反动派一起扫进历史的垃圾堆,胜利属于伟大的中国共产党,胜利属于伟大的中国人民!”
  “啪”
  两人手里的锄头一齐掉在地上,脸上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如果说,凭借某种先进武器,对于日占区展开突袭,还能侥幸取得成功的话,像这样实打实的大兵团作战,就是国家实力的体现了,要知道国民党从抗战初期,集全国之力量,连续组织了多次大规模会战,结果连鬼子一个联队都没有全歼过,更别说一个旅团、师团甚至是军。
  他们很想说,这一定是共党的宣传,但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么做没有意义,也没有必要。
  过了好一会儿,周围响起阵阵欢呼,显然,抗联的战士们也没有想到。
  “那是什么?”
  无论是抗联战士还是汉奸囚徒,都注意到海上驶来一条货船,挂着红色五星旗,路过他们岛的时候,拉响了汽笛。
  “兆铭,你看船上,是不是日本人?”
  汪某人也看到了,货船的甲板上全是人,而且都是手无寸铁的日本人,他俩都在日本留过学,对于日本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种哪怕是阶下囚也依然桀骜的眼神,绝对是如假包换的昭和男儿。
  这条船不小,光是甲板上就能装下上千人,如果加上下面的舱室,怕不得两千人?
  两人的脸色慢慢变了,铁一般的证据证明了喇叭里的广播,大大小小的汉奸如丧考妣,抗联的战士们则用更大的欢呼为他们送行。
  “老魏,还有酒吗?”
  “有几瓶老锅烧,怎么了?”
  “我决定了,今天加餐,把你那个什么葱烧海参、扇贝虾仁、清蒸黄花鱼、乱炖海鲜啥的都给整一个,让战士们好好吃一顿,咱俩也喝上两口。”
  “你想干嘛?”
  魏拯民一脸的警惕,杨靖宇搓搓手“嘿嘿”两声。
  “政委懂我。”
  “我不懂,想上岸没门。”
  “人家小金都去朝鲜了,咱们离东北就几十里路,总不能眼瞅着老毛子使劲,咱们干看着吧。”
  “那也不行,中央有战略规划。”
  “啥规划也要靠情报不是,论东北这地界儿,能有咱们熟?”
  “那也得组织批准,咱们不比之前了。”
  “俺就是想找你商量啊,向组织申请一个,你看看战士们,都发福了。”
  两人边拌嘴,边朝营区走去,心情大好。
        
第三百三十七章 时间很重要
  山东日军被全歼的消息随着电波传遍全国,国民党政府在重庆的授意下刻意淡化宣传,禁止报纸刊登,甚至不允许公开收听新华社广播。
  然而,越是这样的压制,群众的好奇心就越重,他们也无法收缴所有的收音机,消息最终不径而走,在重庆、成都、贵阳、昆明等后方大小城市之中,突然爆发出大量的群众游行,陪都那些从山东一路逃难而来的人群,更是欢欣鼓舞,人人敲锣打鼓、载歌载舞,将这个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娘希屁,日军怎会如此无能,他们前两年的那种嚣张劲,去哪儿了?”
  蒋某人阴沉着脸,听着隐隐传来的喧嚣,忍不住顿了顿脚。
  “校长,都是学生们无能。”
  戴笠的套话让他眉头一皱:“关你什么事,不要搞这一套,我是不会迁怒于人地。”
  “是,是,校长教训得是。”
  蒋某人转过身,看着他毕恭毕敬的样子,平静地说道:“你能在第一时间汇报山东的真实情况,足以说明是用了心地,后方的同志坚持下来很不容易,要予以表彰,在下一次的联系时,你可以以我的名义,对他们进行鼓励,告诉这些同志,将来山东光复,他们就是英雄,我是一定会亲手给他们戴上勋章地。”
  “多谢校长,学生,感激涕零。”
  “好啦,我需要知道,共军打下山东,下一步是哪里?”
  “综合种种情报分析,我们认为,很有可能是东北。”
  蒋某人认真地听着他对局势的分析,除了青岛,军统在济南、泰安等城市都有潜伏人员,亲眼见证了共军势力席卷整个山东,也报告了第12军被消灭的经过,这些都是我党发表在胜利公报上的公开消息,战场也不可能封闭起来,有心人一看便知,青岛小组甚至亲眼见证了共军火力的凶猛,其描述近乎玄幻,戴笠不得不字斟句酌,以免引起反作用。
  “山东战事,进一步证明了他们的装备并不是来自于苏俄,而是不为人知的年代,两相对证之下,已经可以确定无疑,大公子英明,在昆明略施小计,就阻止了一起学生投共的群体事件,目前这些心向共党的学生和一部分讲师已经为我站所控制,通过沈醉发回来的审讯报告表明,他们多多少少都受到了共党的盅惑,学生的意见是全部......清理掉。”
  蒋某人还没有说话,侍从室主任张治中敲门进来,向他报告了一个最新情况。
  “喔,梅贻琦、张伯岺、蒋梦麟三位先生联袂来访,要求释放被捕师生?”
  蒋某人和蔼地说道:“文白啊,请你代表我出面接待一下三位先生,告诉他们,这不是被捕,而是动员从军,他们都是有知识的人材,现在我们的队伍就需要这样的人材,请相信,我们一定会妥善安置这些知识青年,让他们在合适的岗位上,发挥更大的作用。”
  张治中面有难色:“这个恐怕不妥吧。”
  “诶,合适得很,你就说我正在主持国防军事会议,准备对日寇发动致命一击,不方便接待他们,山东战事紧哪,你懂的。”
  打发走张治中,他冷哼一声:“这个张文白,两世为人还如此天真,我迟早是要换下他的。”
  “那些学生?”
  “暂时不要动手,将错就错好了,把他们编入青年军,去战场上和敌人拼掉吧。”
  “学生明白,这就电告沈醉,把他们移交给大公子。”
  “嗯,这个沈醉很得力,年纪轻轻有手段,可以重用。”
  戴笠今天得到了一次次赞许,不禁心花怒放,出去的时候走路都带着风,蒋某人目送他离开,转手拿起电话。
  “要外交部,王部长吗,我是蒋中正,请你到黄山官邸来一趟。”
  王宏惠来得很快,本以为是对方想要听取香港秘密谈判的进展问题,没想到。
  “请转告谈判小组,动作要快,共产党的行动非常迅速,我怕当我们达成协议的时候,整个华北、东北甚至是上海都已经落入共党之手了,那样的话还谈个什么?”
  “委员长,日军态度嚣张,要我们让开通道,还要供应沿途粮草,他们担心这样会影响政府形象,不敢过于让步。”
  “政府都快没有了,还要个什么形象,日军要走,就让他们走,这有什么可谈的,不要再抓住细节末枝,把重点忽略了,现在我们要抢得是时间,明白吧,让日军从华南、华中赶紧离开,北上去和共党拼命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既然他们愿意主动撤离,给一点好处也是可以的嘛,毕竟国家为重,你说呢?”
  “委员长高瞻远瞩,职部等明白了。”
  “明白了就去办吧,我要尽快看到结果。”
  送走王宠惠,他想打个电话,问一问夫人赴美的结果,军令部长徐永昌突然来访。
  “第四战区何司令长官(何应钦)来电,占据广州的日军第21军有异动,似乎在准备大的行动,询问大本营的意见。”
  “这是他们要跑了,告诉敬之,不要阻拦,准备接收广州等地,如果日军派人联络,双方可以达成某种默契,总之,一切以收复国土为要务。”
  徐永昌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愕然道:“如果日军主动发起攻击呢?”
  “不必过于抵抗,去吧,敬之那里,我再给他打电话。”
  “是。”
  徐永昌想了想,还是熄了劝谏之心,回到家里记在日记上。
        
第三百三十八章 边区的夏天(一)
  延安东关机场。
  工程指挥部设在刚刚建成的航站楼里,当然他不可能像后世的现代化航站楼那么漂亮,仅仅是一幢三层高的红砖楼而已,兼具塔台、候机、办公等多种功能。
  在1939年,已经是延安最高的大楼了。
  大楼在第一期工程稍晚几天建成,外墙连石灰都没有刷,露着红砖和水泥的原色,显得十分古朴。
  刘清明终于在这里有了一个房间,不用去睡野营帐篷了。
  “咚咚”
  他被敲门声吵醒,穿着短衣短裤跑过去把门打开,两边的人都愣了一下。
  “大姐。”
  “小刘,你这儿怎么这么乱。”
  李文秀快步走进屋子,推了他一把,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快穿好衣服。”
  又转头说了一句:“小沈你稍等会儿。”
  “哎”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刘清明手忙脚乱地披上衣服,李文秀递给他一个脸盘和毛巾,盆子里还放着杯子和牙刷、牙膏。
  “大姐,我自己来吧。”
  李文秀不由分说地把他推出去:“去洗洗,精神点,我来帮你收拾屋子,瞧你这乱的。”
  刘清明无奈地走出门,一个女孩站在门外,短发军帽,军服皮带,是边区最常见的打扮,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好奇地打量自己。
  “对不起,让你见笑了,我是刘清明。”
  “首长你好,我叫沈蔓,藤蔓的蔓。”对方向他敬了个礼。
  “沈蔓同志,你好,我.......你稍等儿,我去洗把脸。”
  外面当然没有自来水,一口粗陶大缸由所有人轮流挑满,供大家一起用,他拿起木瓢舀好水,蹲在门口涮洗,感觉那双眼睛始终注视着自己。
  三下两下做完这些事,李文秀挑门出来,为他们介绍。
  “都认识了吧,刘清明,建筑专家,机场工程建设指挥部主任,她叫沈蔓,陕北公学新一届毕业生,37年第一批来到延安的知识青年,成绩优异,本来是保送抗日军政大学的,她自己要求参与革命工作,经过组织研究,分到你这里实习,今天就算是正式见面了。”
  刘清明一怔:“我这里,干什么?”
  “先给你这个主任做助理吧,人家是来学习的,你可不要弊帚自珍喔。”
  刘清明将李文秀拉到一边,悄声说道:“开什么玩笑,我要什么助理?”
  “小刘,我想你还没搞清楚状况,经过这几个月的工作,中央已经认可了我们的能力,所有在延安的同志都要纳入组织,你的级别已经定了,这个主任的含金量可不低呀,配一个秘书是没有问题的,不光是你,别的同志也都是一样,这是革命工作的需要,你不要多想,小沈同志学习优秀、吃苦耐劳、人也聪明,你可以有意识地培养她的能力,将来成为专业人才,这一点,组织上已经征求过她本人的意见了,她愿意到你的身边工作,可以算做双向选择,明白吗?”
  刘清明不明白:“可是我的工作基本上都在野外,不适合女生。”
  “你以为能徒步走到延安的,会是大户人家的娇小姐吗,没准你还不如人家呢。”
  李文秀瞪了他一眼,将他拉到沈蔓面前。
  “人见过了,以后怎么分配工作,你们自己决定吧,小刘,你的组织关系以后就落到延安了,归陈部长管,你抽个空去把关系落实了,从我们来到延安的那天算起。”
  李文秀走了,刘清明与她站在那里,一时间有些无语,还是沈蔓先开口。
  “首长,你不想我来这里工作?”
  “别叫我首长,我就是个跑工地的,说实话,不需要什么助理。”
  “那我叫你主任吧,刘主任,我想学建筑,你能教我吗?”
  “那你说说看,我看延安来的知识女青年,要么从军入伍,要么学习文学、音乐,或是政治经济、医生护士,你为什么想学建筑呢?”
  沈蔓落落大方地说道:“我可以进去说吗?”
  刘清明这才发现他们俩一直站在门外,已经引起战士们的探头探脑了。
  进入屋子里,沈蔓看了一眼屋里的摆设,除了一张木头桌子,就只有一张床,窗下放着一些生活用品,显得十分简陋。
  “请坐,我去烧点水。”
  炉子是没有的,由一楼的大厨房统一供应,真空玻璃保温热水瓶还是贵价货,他用的是自己带来的不锈钢保温杯。
  打完水回来,女孩的目光停在桌子上打开的笔记本上,却没有去动。
  “刚烧开的有点烫,等一下就可以喝了。”
  沈蔓接过水杯,拿在手里转了转,开口说道。
  “刘主任,我见过你,东关机场扩建时,学校号召学生义务劳动,我们都参加过跑道建设,我和同学一起运河沙、碎石子、拌洋灰(水泥),你可能没注意到,但是我看到你好几次,他们说你是大专家大首长,就连主席也称赞不已呢。”
  “喔,对不起,人太多了,我没注意。”
  沈蔓继续说道:“我亲眼看到,那么多人一点一点地把跑道建起来,一架好大好大的飞机落在上面,稳稳当当地,这是延安的骄傲,也是中国的骄傲,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漂亮的跑道,那时我就在想,如果能亲手设计并建造这样漂亮的建筑,那该有多好?”
  就这,还漂亮?
  刘清明突然发现,对方没有说错,东关机场的跑道标准,在当前的中国首屈一指。
  “所以,你想学建筑”
  “对,我是北方人,两年前鬼子发动侵略战争,我的家乡在飞机大炮的轰炸下化为焦土,这些年,国土沦陷,很多像我家那样的城镇乡村都毁于炮火,将来我们胜利了,一定需要大量的建筑师,我想成为其中的一员,为新中国的建设贡献自己一分力量。”
  原来如此,刘清明了然:“那你应该去大学深造,我的专业其实是桥梁涵洞,经常会在野外施工,并不适合女孩子,你可以去学建筑设计,将来去修高楼大厦、庭台楼阁。”
  沈蔓摇摇头:“我想跟你学修桥铺路,我能吃苦,野地里我也睡过,来到延安,学校里教了文化知识,还有洗衣做饭、骑马打枪,刘主任,请收下我吧。”
  会打枪?
  刘清明不由得刮目相看,野外作业情况复杂,即使在后世也是有安全问题要考虑的,这个时代更是如此,山贼土匪、财狼虎豹都是十分危险的存在,这么一想,他好像明白了组织上的用意。
  “想学习,是好事,具体做什么,让我考虑一下,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明白归明白,刘清明并不打算接受,送走沈蔓,他打算去找吴明远说说这事,不过后者忙得不可开交,根本就顾不上接待他。
  “小刘啊,来得正好,帮把手,把这些货抬到库里去。”
  刘清明被他当场抓了壮丁,只能跟着一块儿干起活来,原以为是什么援助物资,结果全是一大捆一大捆的印刷品,他看到一些打开的样品,在厚厚的牛皮纸和防水薄膜密封之下,一撂撂崭崭新花花绿绿的纸票子。
  吴明远口中的货。
  竟然是刚刚印出来的新版人民币!
第三百三十九章 边区的夏天(二)
  为了这次人民币的发行,边区政委特意组成了人民币发行指导小组,陈云任组长,吴明远担任总顾问。
  如今海南代表团的所有同志都有了正式的职务,刘清明出任机场建设指挥部主任,李文秀现在是中央保健委主任兼中央医院副院长,山诺进入对外经贸部,林千军也加入了边区保卫部,真正融入到组织当中。
  货币发行是一个极为复杂的过程,以新换旧尤其如此,历史上边区在国民党停发军饷,对我根据地进行堡垒式封锁后,又采取滥印法币,套购边区物资,妄图扼杀我党经济的形势下,毅然决定禁止法币在边区的流通,发行自己的“边币”,然而由于准备不足,流通能力被限制,最终导致了边币与法币并存的局面,并不能说是完全胜利了。
  换而言之,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替换问题,而是一场战争。
  这次人民币的发行,我党从国民党开始摩擦之时就已经做出准备了,首先借着这次反摩擦斗争,在边区内部肃清反革命、特务、顽固份子,将国民党任命的一些县长、保安团等反动势力连根拔起,纯洁了边区的队伍。
  其次,借着国民党入侵迁移两个县20万人的群众,并在其他县也展开了一次户籍重新登记的工作,摸清边区实际人口、土地的占有率等情况。
  第三,敌人的封锁给了我边区政府一次内查的机会,相当于他们帮助边区政府隔绝了人员流动,形成一个相对封闭的时期,更有利于我们的内部巩固。
  “物资准备工作已经基本到位,最近这一个半月,我们一共运来了各种物资七千多吨,全都是在当前国内,甚至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商品,从轻便耐用的塑料制品、金属器械到西药这种大杀器,再加上边区原有的特产,食盐和油制品,各地的物资准备十分充足,群众看到了纷纷询问什么时候开卖,我们的导购员趁机向他们宣传了即将兑换新货币的消息,并且将新货币的图案帖在商店外面,人人都觉得好看,比咱们的光华券呀,要好看。”
  对外经贸局局长陈云亲自听取了财经工作委员会主任贾拓夫的报告,边区银行行长朱理治接着说道。
  “新版人民币一共分为13个面值,分别为:100元、50元、20元、10元、5元、2元、1元、5角、贰角、壹角、伍分、贰分、壹分,票面大小也是从大到小,说实话,我从没见过这么精美的纸钞,敢说世界上任何一种纸制货币都无法相比,群众一定会喜欢。”
  经过一个月的准备,海南省委集结省内多个印刷厂的精兵强将,组成了隶属中央的特别印钞厂,一番攻关之后,在兼顾成本和质量的前提下,拿出的最新样品通过了中央的审查,所有13个票面没有任何领导人的头像,正面都是工农兵学等群体的形象,背而则是祖国的大好河山,选取了有代表性的13处景点,赢得中央领导和相关部门负责人的一致称赞。
  光是手感就完爆所有对手了。
  林千军代表保卫部门发言道:“我们在边界线附近连续抓获多名敌人的特务小组成员,他们的使命无一例外,全都是针对边区的经济破坏活动,其中含有大量的驮马,敌人利用商队向我边区渗透,妄图套购物资的行为和阴谋破坏边经经济的图谋昭然若揭,各县的反特、保卫部门也重拳出击,打击破坏份子,保卫边区安全的斗争已经展开,取得的效果十分喜人,我们有信心,保证这次货币发行工作的顺利进行。”
  边区高等法院院长、著名法学家雷经天代表边区政府说道。
  “相应的经济法规草案已经提交参议会通过,保证这次行动师出有名,定罪有据,借着普法宣传的东风,我们的赤脚法官呀,也对新版人民币做了一次下乡到村的宣传,打消群众心里的顾虑,让他们积极兑换手里的法币,进一步推广新版人民币的发行力度。”
  最后发言的是新任八路军留守处主任、留守兵团司令员兼警备旅旅长的王震。
  “没说的,留守兵团全体指战员,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言简意赅,掷地有声,主持这次发行工作的陈云满意地点点头,最后目视吴明远。
  “总顾问同志,你的意见呢?”
  “同志们考虑得很仔细,充分吸取了历史上的经验和教训,我只想强调一点,任何货币的推行都建立在物资的基础上,我们没有太多的贵金属做保证金,就只能在丰富的物资上想办法,那么就要考虑到一个兑付的问题,银行是否做好了应付大规模兑付风潮的准备,经过几个月的摸底排查,我走过边区的大部分地区,得到的结论是,货币流通的主要部分都在大户、富户和地主手中,我们没有实行土改,边区的土地大部分都掌握在这些人的手中,我曾经向中央建议,以山东土改为借鉴,以这次货币改革为契机,实行彻底的土地改革,在土地重新分配的过程中,也能将他们手里的法币存余分散到广大贫雇农的手中,让占据边区绝大多数的中下层百姓享受到币制改革的好处,这样才对得起同志们的辛苦。”
  陈云无语,一个声音飘然而入。
  “我们的吴明远同志又在批评党的政策咯。”
  所有人都站起身,主席大步走进来,连连摆手。
  “坐坐,都坐,坐而论道嘛。”
  “主席。”
  吴明远没有坐下,正色说道:“听说你连续三天都没有合眼,这才睡了多久?耽误了身体可不行。”
  主席转头对跟在身后的洛甫笑道:“怎么样,我就说他一定会开炮的。”
  洛甫微微一笑:“这个吴明远同志,一进来就害得我输了一顿饭。”
  主席转过身,笑容不减地说道:“山东解放,我放心地睡足了八个钟头啊,从来没有这么香甜过,吴明远同志,你们都不要担心啊,这是得到了中央保健委李主任的亲自批准地呀,现在她是我们所有人的紧箍咒,没有她的批准,我们寸步难行呀。”
  众人哈哈大笑,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主席和洛甫分别落座,参与到他们的讨论当中。
        
第三百四十章 边区的夏天(三)
  中央保健委的成立,得到了中央卫生处处长傅连璋的大力支持,一直以来,他其实就是中央各领导的保健医生,对于这项工作,认识得尤其深刻。
  因此,当李文秀开始按照后世的领导保健制度为他们制订出从吃到行的各项规定时,就被领导们戏称为“紧箍咒”。
  “我和洛甫同志是来听取大家的意见的,看你们讨论得很热烈嘛,吴明远同志,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中央没有听取你的建议,那就是时机未到啊,边区实行的“减租减息”政策已经深入人心,团结了大多数,你说的地主、大户,他们当中的许多人都入选了参政会,一直支持我们的工作,不能马上就翻脸不认人哪,考虑到党的信誉问题,中央决定暂时不在边区推行土改,而是等到山东解放区的经验和做法成熟了之后,与全国各大根据地一直推广,怎么样?想通没有。”
  吴明远有些遗憾地说道:“道理我知道,就是有点可惜,这个时机非常好,既然已经决定了与国民党分割,根本不必再顾及到他们的感受,我始终认为,土改这件事,早改比晚改好,晚改比不改好,正因为这些地主、大户尚还称得上“爱国良绅”,把道理和他们讲清楚,阻力会比强制执行更少,对他们也更加公平,当然,这只是我个人意见,如果中央形成了决议,那我坚决接受。”
  主席有些意外,与洛甫相互看了一眼。
  “看来你是深思熟虑过了的,这个问题我问过恩来,他向我们介绍了海南的土地政策,很难相信,我们的国家有一天不再向农民收税,反而为了鼓励耕种,还要向他们提供补贴,这让我们深受鼓舞啊,说明我们一定要把经济搞上去,减轻对土地的依赖,恩来建议啊,送一批种田能手过去,那么好的土地,那么好的条件,撂荒了很可惜呀。”
  “那感情好,年青人不愿意种地,是一个普遍的社会现象,当然也有机械化耕种减少人手、土地收入不高的原因,我在任上时,最头疼的就是这个问题,如果能送一批人手过去,把那边的土地充分利用起来,对于当地的粮食自给率有着很大作用啊。”
  “既然吴省长也赞同,那这个提议就算是通过咯。”
  这种事情当然用不着上政治局讨论,洛甫也含笑点头。
  “现在回到货币这个议题上来,我听了一耳朵,准备工作做得很到位,同志们都辛苦了。”
  陈云说道:“我们根据多方建议对方案进行了仔细的论证,考虑到方方面面,前后三易其稿,这是最后的修改方案,正打算讨论之后送交中央审查呢,主席、总书记你们就来了。”
  “所以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主席拿出一包烟,给在座的一一散上:“涉及到边区百万群众的切身利益,我们的准备工作再怎么细致都不为过,如果说山东的土改工作是一种试点,那么,边区的币制改革也是一种试点,将来是要向全国推广的啊。”
  他们听取了在座人的汇报,就一些关键问题讨论了意见,一致决定,第一步是在广大工人和干部战士的军人津贴中发放,同时全额兑换光华商店代价券。
  也是正式拉开了“禁止法币、流通人民币”的币制改革序幕。
  这一天也正好是我党的建党纪念日。
  7月1日。
  “发薪水了,发薪水了,大家在下班后按照各班、排、连队的顺序依次去指挥部后勤处领取,听到的相互转告一下啊。”
  正在做活的刘玉厚抬起头,仔细听着头顶上的大喇叭传出来的声音。
  “老刘,别停啊,做完了,咱们一块儿去领。”
  他的连长米志高招呼道,两人合力抬起一截金属管道,安装到接头上。
  延长石化建设兵团已经在这里干了一月,正好到了发薪水的日子,所有人都满怀期待,由于人数比较多,在大会战指挥部的安排下,以连、排为单位错开时间,分别去后勤处排队领取。
  等到干完活,米志高带着他的连队来到设在延长县城原址的大会战指挥部,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
  “哇,这是咱们的新票子吗?”
  大会战总指挥李强亲自坐镇,向广大工人同志解释。
  “同志们看到了,这是我们边区即将发行的新货币,我们把他叫做“人民币”,意思就是人民群众的钞票,在边区内部,我们设定的兑换比例是,一块钱人民币兑换1.5元的国民党法币,与大洋的兑换比例是1比1,这个比例只针对边区所有登记在册的百姓,和他们拥有的财产,也包括你们这些脱产工人,请注意我的话,这是给予边区群众的优惠,而对外,就不是这个数了,你们拿到的新币,可以在后勤处的供应商店里购买物资,也可以存入边区银行设在各地的储蓄所里,不管哪一种用法啊,都希望大家量力而行,不要看什么都觉得好,一次就把钱给花光了呀。”
  他的话马上引起了工人们的议论,做工拿薪水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们投身石化基地,也并不是什么单纯的奉献,第一个月,能否兑现当初的承诺就成了关键。
  本来对于新币,工人们是心存疑虑的,听到可以直接买成东西,多少安定下来,只要花出去,管他是法币还是边币呢。
  每个人都想尽快拿到手,花出去,领钱的速度迅速加快,很快就轮到了刘玉厚。
  “刘玉厚,初级采油工,薪水是一个月15块,你看看,对不对,要不要多换一点小钞?”
  简单一点,就是一张十块的票子一张五块的票子,可对于农民来说,宁可换得小一点,,当然也可以去供应商店里找零。
  刘玉厚要了十二张一块的票子,剩下的三块换成零钞,拿在手里也是厚厚的一迭,让人心里踏实。
  每一张崭崭新,还有股好闻的油墨清香,拿在手里一抖,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他响起了光洋。
  “老刘发啥愣呢?”
  “米连长,这上头印的啥?”
  “这是炼钢工人,你看他们,手拿铁杵,头戴硬帽子,脖子上扎着白毛巾,正往外扒铁渣呢。”
  一块的票子正面是炼钢工人,反面是他们熟悉的图案。
  宝塔山。
  两人说说笑笑,跟随人流来到设在县城里的供应商店,好家伙,这里的人更多,挤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偶尔有买了东西出来的人,手里拿的都让二人眼晕。
  这都是啥神仙事物啊。
        
第三百四十一章 边区的夏天(四)
  如果说边区的币制改革是将来所有解放区和根据地的试点,那么延长石化基地就是边区的试点。
  基地要解决3万多工人及基家属的生活和就业问题,其中光是未成年的儿童就达到了5万多,为此延长县城中一下子多了许多教室。
  年龄超过五岁的进入小学校,根据结识结构进行分班,我党在边区大力发展学龄前儿童教育,开办了多所列宁小学,这些儿童里面也有很多已经上过学,他们可以根据学历上更高的年级,而那些没有上过学的,不管年龄多大,都会统一从一年级开始学起。
  也就是识字班。
  女人也可以安排相应的工作,清扫、厨房、文化、教学等等。
  刘玉厚的婆姨没有出去工作,因为她刚刚产下幼女,孩子太小送不了托儿所,只能先带上一年半载。
  基地给他们家分配了屋子,是原本迁移光的一个村子的老房子,样子与他们在绥德的屋子差不离,也是土墙茅草屋顶,基地领导说了,等到基地建成了,会组织人手给大家盖大房子。
  楼房!
  于是,怀揣着楼房梦想的刘玉厚一家,就在这里安顿下来,在开薪水前,他们靠着原来的积蓄和基地的补助过了一个月,吃得不比以前强多少,不过胜在稳定。
  刘玉厚在干活时伙食都由基地供应,这也算是福利之一。
  终于到了发薪水的日子,他婆姨背着最小的,一手牵一个,从他出门起就开始翘首以盼。
  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天擦黑。
  莫不是有啥变故?婆姨心里头直犯嘀咕,老大眼尖,一指外头。
  “娘,爹回来了,好像扛着袋子。”
  不等她说话,两个小子就大呼小叫地跑出去,她也看清了男人的样子,仍是一身出门时的蓝布工装,都管它叫“工作服”,厚实的肩膀上扛着一个硕大的麻布袋子,怕不得有几十斤重?
  “额回来咧。”
  她惊奇地看到,两个小子的手里一人捏着一个棒棒,献宝似地送到她眼巴前,棒棒上串着一个圆圆瘪瘪的块块。
  “娘,吃,甜。”
  她不忍拂了孩子的好意,一边舔了一下,居然是甜的。
  这年头,盐巴虽然不容易买到,但好歹也是刚需,糖就是奢侈品了,别说雪花般的洋白糖,就是红色的土糖也得逢年过节,或是走亲访友才会狠心买上一点。
  俩小子欢天喜地跑掉了,她嗔怪地对男人说道:“挣点力巴钱不容易,别乱花。”
  刘玉厚“嘿嘿”卸下肩头的麻袋,解开系绳给她瞧。
  “白面!”
  婆姨眼睛都直了,这可是大户人家才敢享用的上等货,一般般的中小地主都没这么造。
  “孩儿他爹,你不过活了?”
  刘玉厚还是“嘿嘿”两声,从工装口袋里摸出一个亮晶晶的小玩艺,塞到她手上。
  “这是.......”
  婆姨的手上多了一个玉石般的坠子,上头还镶着白闪闪的钢片。
  刘玉厚又从袋子里掏出一大把崭崭新的票子,婆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左右瞧了一眼,赶紧捂时怀里,生怕让人瞅见。
  两人进屋子关门,刘玉厚将那袋白面放到墙角,婆姨赶紧上坑,点燃一盏煤油灯,把那堆票子摊在坑上。
  “额的天,这是多少钱啊?”
  “师里给发了饷,15块新票,听咱们领导讲,相当于15块光洋咧,比刮民党的法票还值钱,领了钱,我就去咱们基地的铺子里挑了这些东西,瞧见没一斗(30斤)上好的洋白面,才7块钱,给娃儿买了两个糖棒棒,五分一个,花了一角,给你买了个发夹子,挺好看的,才一角二,还有不到八块吧,你存着,够咱们吃喝了,本来我想给女娃买点粥吃,太小怕吃不了,你自己瞅着啥好去买吧。”
  婆姨呆了半晌,突然捶了他一下:“一斗小米才2块多钱,你咋买这么多白面呢,咱庄稼人吃那好做甚,糖棒棒也就算了,俺都三个娃儿的娘了,要发夹子戴给谁看哪,败死个家咧。”
  刘玉厚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傻女子,你男人现在是工人,吃上皇粮咧,小米、玉米糊糊、高粱米都没吃够啊,我在工地上,每天都能吃到白面馍馍、肉菜汤,娃儿在学堂也有饭吃,只有你们娘俩,在家里还吃些窝窝头,额心里不落忍,一狠心就扛了袋白面回来,多少人眼欠呢。”
  “那这发夹子?”
  “好看吧,领导说,这是额们自己造的,只有边区的人才买得这么便宜,外头可不是这价,额瞅着,你扎上头发也蛮好看的,额寻思,再挣上几个月,等过年了,买上几尺布,割块肉,再拎一瓶老西凤,那滋味,不摆了。”
  婆姨依在他的怀里,听着男人的憧憬,慢慢地眼圈红了,刘玉厚帮她擦去泪水。
  “傻女子,好日子才开头咧。”
  “额知道,额高兴嘛,他爹,你给额扎上,看好看不。”
  “嗯。”
  窗户上两个身影渐渐融成一团,灯也被人吹灭了。
  这样的情形在基地的每一家每一户上演,供应商店的商品琳琅满目,大都是稀罕物件,洋白面他们算是见过的,像那种大块的棒棒糖,亮晶晶的塑料发卡,塑料盆子、碗、碟、勺子,纸张、布匹,甚至是大小不一的鏠衣针、锈花针,各种线都是紧贴群众生活的刚需品。
  第一个发薪日,基地领导充分考虑了工人对新纸币的担忧,准备了大量的优质商品,在打消他们顾虑的同时,也隐隐为接下来的对外贸易打了个广告,通过大家伙的口口相传,现在边区人人都知道,有一种精美的新钞,能够买到法币和大洋买不到的东西。
  等到边区控制的最大宗产品盐也开始只收新币时,兑换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
第三百四十二章 边区的夏天(五)
  “塑料?嘛玩艺。”
  “听说是舶来品,洋文,反正就是好东西,你瞅,又轻又耐用,摔都摔不烂,比铁盒子、铝盒子、陶瓷强多了,这上面的花纹,多漂亮,跟玉似的,要是拿到货源,一定能在西安城大卖。”
  德胜玉京货庄,是延安城中比较大的杂货店,老板王克玉是山西人,凭着150块光洋起家,从1935起,不过短短四年,就发展壮大起来,生意做到了西安、蒲城,成为城中有名的私商,也是延安商会的会长。
  他的山西老乡杨玉山也开了一家名叫玉和祥的杂货店,生意做得与他不相上下,边区被封锁的消息,最先感受到变化的,就是这些走南闯北的商人,对于币制改革,也有自己的想法。
  “不过我听说,公家商店里的货,现在连光洋都不收了,要想买,只能先去银行兑换成新币。”
  “我也听说了,边区政府这一次是下了狠心,要彻底斩绝法币啊,你看,他们现在不声不响地先搞人口登记,家底子、人口摸得一清二楚,等到正式开始兑现,禁绝法币流通,你如果之前做了假,多余的法币就兑换不了了,只能拿到国统区去花掉,这一招高明啊。”
  王克玉从长衫袋子里摸出一张花花绿绿的票子,杨玉山眼中一亮。
  “你换了多少?”
  “一千七百块,这是100块票面的,也是最大的币值,你摸摸看。”
  杨玉山伸手一摸,大指肚感觉到了明显的凹凸感。
  “这是......雕版?”
  “你再看看这票面。”
  杨玉山注意到,正面是一名身穿海魂衫的水兵,背景则是一艘破浪前行的军舰,而反面是中国的标志性建筑。
  万里长城。
  “这画面、这字体、这印刷,都比法币强啊。”
  “何止是强,你再对光看一看。”
  杨玉山就着他的手一看,票面的空白处赫然出现一个水印,一大四小五个五角星。
  “这.......这是如何做到的?”
  “明白了吧,这样品质的纸钞,就算是西洋人也望尘莫及,再看看货架上的那些商品,哪一样不是闻所未闻,杨兄啊,这其中的商机,你看到了吗?”
  “你是说?”
  王克玉笑而不语,封锁线对于手眼通天的商人来说完全不是事,反而因为这种人为的限制,有了更大的赢利机会,特别是拥有独家货源的情况下。
  杨玉山想到:“运出边区不难,在西安等处脱手,我也有些门路,就是兑换额度有限,我们如何把法票换成新币?”
  “不瞒你说,我同光华商店余经理谈过,他说,边区不收法票和光洋,但是可以易货,只要是粮食、布匹、棉花、生铁等货物都可以交换商店里的货品,兑换比例我看过了,与直接用新币购买,要贵上许多,不过还是留有相当余地的。”
  王克玉感慨道:“政府这回与国府彻底撕破了脸,在延长打了一仗,我看到过那些俘虏,的确是正儿八经的国军,这个假是做不出的,难得的是,为了打好这一仗,政府花了大价钱,迁移了整个绥德县,穷人自愿走、小户跟着走、大户也不得不走,为了补偿他们的土地损失,划了不少荒地出来,原来咱们延安县只有万把户人,现在你瞅瞅有多少人?全是一口的绥德话,还有那个什么石化基地,天老爷,他们把延长县翻了个底掉,就是为了打油井,油是个好东西啊,那可比盐硬实得多,可惜不好运,不然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杨玉山也有同感:“谁说不是呢,谩说汽油这等贵价货,就是煤油、灯油、擦枪油、凡士林,哪一样不是有多少卖多少,供不应求的抢手货,国军那边传过话,只要咱们能弄出去,一路绿灯。”
  王克玉有些意外:“杨兄还有这等路子,不瞒你说,这边也给我带了话,粮食、棉花这两样,有多少收多少,边界上畅通无阻。”
  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一块,有需求就有商机,国府希望套购边区的食盐、石油,边区也需要大量的粮食输入,至少到明年有收成之前,粮食缺口要补上,边贸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两人联合了其他一些私商,一起去对外经贸局找人协商,接待他们的,是新上任的对外贸易处处长山诺。
  “处座履新之喜,吾等与诸位同行特地登门道贺,若是不嫌弃,城里得意楼老酒庄,略备薄酒,不成敬意,还望拨冗一晤。”
  来了几个月,山诺对于旧时代的这一套已经见怪不怪了,对于他们的目地也是心知肚明,更知道应该如何应付。
  “诸位的好意呢我心领,无奈工作在身,纪律约束,如果要赴宴,需要向我的领导打报告,说明原因情由,否则就是犯了错误啊,诸位体谅我,想必不会真让我犯错误吧。”
  “这个......都是在下考虑不周,莫要怪罪,莫要怪罪呀。”
  “王老板、杨老板,诸位爱国商人,抗战以来,你们捐钱捐物,搞活经济,流通物资,为边区的建设做出了相当的贡献,这一点我党是铭记在心的,现在的形势大家都很清楚,我们也不讳言,国府反动派封锁了边界,妄图把我们困死在陕北的山沟沟里,现在呢?我们自力更生,开展了大生产运动,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只要撑过今年这一年,到了明年,我们连粮食都有富余,你们说,谁封锁谁呀?”
  山诺微笑道,王克玉、杨玉山等人相互看了一眼,心下都是赅然。
  来到陕北这么多年,共产党别的估且不论,建立了良好的信誉,说出来的话都是兑现了的,这位年纪不大的山处长,说话如此硬气,应该有相当大的把握。
  这样一来,主动权就完全转到政府的一边了,接下来,山诺与这些私商进行了坦诚的交流,边区工业发展,更需要一个销售渠道,目前这些有门道的私商,正好符合我党的需求,流通增加了,政府的税收也会有很大的增长,让他们去做,比我党自己去做更便利。
  为了打通边贸渠道,山诺在自己的权限范围内,给了他们特批了一定的额度,允许他们购买一些紧俏物资先试试水。
        
第三百四十三章 边区的夏天(完)
  泾河之滨的淳化县,是西安行营与陕甘宁边区最前沿的地区,相隔不远面对边区最南端的关中分区。
  第34集团军主力范汉杰的第27军在对边区的进攻中就是止步于此。
  由于第90军的失利,他在最后关头被叫停,之后胡宗南引咎奉调重庆当了替罪羊,他在接到新的命令之前,也只能驻扎于此,为西安把守门户。
  全军呈梯形配置依次展开,最前沿的是第46师下辖之第138旅,该旅的275、276团沿边界线驻防,在重庆的指示下,大肆修筑碉堡工事堑壕,从正面堵住了边区出入西安的口子。
  这个师的前身是教导总队,也是抗战初期几个被果粉津津乐道的所谓“德械”部队之一,在淞沪、南京、兰封等战役中损失惨重,经历了多次扩充和改编,放到第十战区,也兼有休整之意。
  275团团长萧骁(黄埔四期)和手下的参谋正在商量布防,第3营营长文衣带了几个商人来到团部。
  “对面过来的,你疯了,上头三令五申,不准通商通行,被军统那帮人看到,一顶通共的帽子盖下来,你就等着坐大牢吧。”
  文衣悄悄将他拉到一边:“团座,他们手里有硬货。”
  “土?”
  “油。”
  萧骁眼中一亮:“汽油?”
  “当然,上头不也说过,对于食盐、石油可以允许出入吗,这可是大功一件。”
  “共军那点生产能力,能往外卖?”
  “管他呢,只要敢卖,多少也是个进帐,听说,重庆的汽油已经卖到了20个大洋一升,只要现洋不收法币,就这样,还很难买到,都是运输处偷偷弄出来的,周围那些部队也有参与,我的一个同学在辑查处任队长,听他透露,就连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不想着从里头捞点好处,团座,咱们这是帮助党国啊。”
  萧骁马上向师部报告,第46师师长黄祖埙(黄埔二期)又上报到范汉杰那里,范汉杰直接打到第十战区司令长官、第34 集团军司令官蒋鼎文的办公室。
  “汽油和食盐?”
  蒋鼎文只关心一点:“他们有没有说,多大的量。”
  “这一次是投石问路,带了500公升,我试过,黑烟少汽车跑得快,质量不错,能卖上好价。”
  蒋鼎文要听的就是最后一句话。
  不过他还是很谨慎地找来了军统局晋陕站站长、军委会运输统制局西安分处少将处长王鸿骏(黄埔四期),询问他对此事的看法。
  “司令长官算是问对人了,上头已经有指示,对于共区的敏感物资,不光不能限行,还要加大采购力度,对于主动送上门的行商,你部应该予以保护,数量巨大的,可以给他们颁发特别通行证,鼓励此等行为。”
  有了军统的表态,蒋鼎文放心了,就这样,以汽油和食盐等敏感物资为敲门砖,以其他民用物资为主力,延安商会在西安的各个分号都与当地军政领导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7月初,第一批物资到达西安,杨玉山亲自押送,除了少量汽油和食盐直接与国府相关人员交割以外,其余的物资全都送到了玉和祥位于城中繁华地段的商号。
  这批打着舶来品的新货很快吸引了市民们的目光,新奇、新鲜、新款的塑料制品,是这次货品的主力。
  甚至引来了蒋鼎文的亲自捧场。
  “这就是塑料?”
  他还是有点眼光的,一眼就看出来,这种材料意味着什么。
  杨玉山投其所好,命人拿来一套方形的盒子。
  “这个也是塑料?怎么如此硬。”
  他打开上面的乐扣,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勺子。
  “饭盒?”
  “长官英明,这就是鄙号特意为老总准备的一点心意,你看他轻、经摔还硬得很,不会被压烂,比起军中所用的铝饭盒、陶瓷盆子是不是更方便?”
  “好东西呀,只是这样一个饭盒,你打算卖多少?”
  “什么卖不卖的,长官关照,小的正想孝敬点什么,又怕污了长官清名,这批一千个饭盒,就算是小的孝敬长官,不,捐献给抗日将士的一点心意。”
  蒋鼎文大悦;“好,杨掌柜忧国忧民,当为商人楷模,蒋某人一定据实上报,记下你的贡献。”
  “多谢长官抬举。”
  “既然如此,这一千个我就收了,如果好用,我会让后勤处向你订购,价格嘛?”
  杨玉山心领神会:“这是军事用品,不再对外销售,价格就照军中采购来如何?”
  蒋鼎文摆摆手:“比我们用的好,价格怎么能一样呢,起码要溢价五成,不能让爱国商人吃亏嘛。”
  “小的明白,这五成就请长官派可信之人,来鄙号指导工作,以充作顾问之费,可使得?”
  蒋鼎文微微一颌首:“杨掌柜是个聪明人,日后定然财源广进、富甲一方啊。”
  “承长官贵言,小的一定尽心尽力。”
  他的到来,本身就是一个信号,那些花花绿绿的塑料制号很快就成了西安城中的抢手货,哪怕价格比延安高出数倍也供不应求,而蒋鼎文随后以第十战区后勤处名义订购的军用硬质饭盒,更是卖出了天价,为了感谢他们的帮助,杨玉山带着礼物登门道谢。
  这次带来的礼物,不光赢得了他的赞赏,更是让他府上的女眷惊喜万分。
  “哇!这不是传说中的丝袜吗?”
  “我在巴黎香榭丽舍大道看到过,老贵哩。”
  “那不是正宗的法兰西舶来品?”
  撕开漂亮的包装纸,露出的东西让女人一下子着了魔,而当她们试穿时,蒋鼎文本人也着了魔。
  古人云:要征服男人,只要征服他的女人就行了。
  杨玉山带来的,就是穿越物资排名榜上长期位居榜首的镇国神器。
  丝袜!
        
第三百四十四章 海南造
  对外经贸开端于山东解放,是由于山东有出海口。
  有了出海口,就可以通过海运进行大宗物资的运输,而不必消耗宝贵的飞机发动机小时。
  于是,一条陆运海上运输线就这样诞生了。
  物资由海口秀英港上船,经北上的海路到达青岛,再经由胶济铁路到达济南。
  山东解放区的成立,使得原本就存在的晋冀鲁豫、晋察冀、晋绥、陕甘宁边区这条交通线彻底打通,物资从山东下火车,经过三大根据地的接力送到边区的同时,也为这些根据地自身输了血,更加有效地支持起华北敌后抗日战争。
  当然初创之时,没有那么高的效率。
  有了商路,海南的工业实力就可以发挥出来了,要说一穷二白缺乏重工业基础的海南还有什么优势工业?
  化工是一个。
  第二个就是制药,当然二者是秘不可分的,也可以算做化工的一个分支。
  这两个优势项目,恰恰分别代表了两大喜闻乐见的穿越神器。
  丝袜和青霉素。
  “这可是出口创汇的拳头产品,发家致富、完成原始积累、为将来的工业化打下基础,就全靠他了。”
  海南第一制袜厂,是新成立的轻工企业,由全省十多家针织私企合并而成,也是海南轻工集团辖下最先开始实现海外贸易的企业。
  白斯文陪着新加坡侨领李铁民参谋针织车间,只见里面摆放着一排排着整齐的机器,却没有看到一个织袜女工。
  在他们的眼前,是一卷卷的丝线,每一种颜色都有好几大捆,每一股送入针口经过复杂的出针挑针,在特制的模具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成形,要调整型号,只需要改变模具即可。
  “李先生请看,这是中国自产的全自动电脑织袜机,可以生产156个袜型、766种花色的袜子。”
  李铁民很好奇,来到海南有些日子,他也见识了这里种种高科技的神奇之处,没有以前那么震惊了。
  “但不知这种机器一天所产几何?”
  “你看到的这种每台的日产量是500双左右,根据袜子的类型而言不一定,但基本上误差不会超过2-30。”
  李铁民默数了一下, 这个车间大概放置了8排200台左右的机器,一天的产量就是十万双上下。
  他已经知道,这里的原材料是化工的产物合成纤维,几种分别名叫“尼龙”、“氰纶”、“氨纶”高弹性丝线,代替了以前的真丝,成品却比真丝袜子更具弹性,上身的效果惊人,他做为商人,这点眼光还是有的,比起塑料家用制品,他更看好这种女性用品。
  仅仅是漂亮的外包装,就足够吸引眼球了,在主打女性中高端细分市场的条件下,有着独一无二的市场竞争优势。
  陈嘉庚的代表团已经返回新加坡,商量华侨的前途问题,他作为联系代表留下来,负责后续事宜。
  白斯文因为犯了错误,从物资调配委员会副主任的位置上退下来,不过因为情节轻微,并没有受到太重的处罚,只是换了一个岗位,负责轻工产品的海外贸易。
  西药目前作为管控物资还没有列在出品名单上,以塑料制品和轻工产品作为重点物资,就是现在的对外贸易主流。
  这样的车间,第一制袜厂还有六个,一天的产量达到了60万双之多,一年就是两亿多双,这么大的量,需要很大的市场来消化,东南亚自然是首选。
  以新加坡为突破口,将商品打入英联邦的殖民地,华侨富商有自己的渠道,与他们合作是最合适的,通过这样的合作达到双赢的目地,加深华侨对于我党政策的理解,也有助于消除误解,当然那是后事了。
  既然不能以信仰相聚,那就以利益相合吧。
  在白斯文卖力地推介下,海南穿越以来的海外贸易第一单就此达成,虽然只有三万双。
  一个20尺的标准集装箱一次能装20万双简装丝袜,一艘6000吨级的货轮可以运载300个这样的集装箱,“谦泰”号虽说差了一点,也差俅不多。
  “按照历史,杜邦公司今年就会推出“尼龙”这种人造纤维材料,不过丝袜产品的量产要到明年去下半年去了,就算有美国穿越者不务正业地帮忙,考虑到技术手段和机器升级的因素,最好的结果也得到明年才有可能小规模量产,一年能有五十万双就顶天了,等到战争一开打,就得停产转军用品,可以说至少5年内都不会对我们构成商业竞争。”
  身为女性领导,张蕾听取了海口外经贸局对市场的分析,并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量少没关系,算是敲门砖吧,东南亚的市场其实并不大,算算看,占据人口比较多的白人也就是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了,总人口不到一千万,女性有消费能力的不过一两百万,根本撑不起我们的工业能力,而欧洲市场战云密布,并不适合这个时候进入,或者说市场容纳能力有限,把思维再放远一点,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拓展呢?”
  “美洲大陆。”
  周彬一直在省财政厅学习金融管理,参与人民币的发行工作,对于对外贸易也比较感兴趣,闻言思索道。
  “美国会让我们的商品进入他们的市场吗?”
  “不会,所以要曲线救国。”
  张蕾说道:“北美大陆不好进,我们就从南美入手,南美三国阿根廷、巴西、智利目前都有一定的消费能力,与我们的经济也有相当的互补,智利的铜矿和硝石、巴西淡水河谷的铁矿、阿根廷的矿产资源就更加丰富了,虽然他们三国当前都是军政府当权,对共产主义有相当的警惕性,不过我们可以采取代理人制度,让中间商赚取差价,人选嘛,最好是美国人。”
  “这个办法好,当年我们在中央苏区,可以与围剿的国民党部队做生意,用钨矿钞这种独一无二的商品打开销路,让商人逐利,自发地为我们打通关节,马克思不也说过嘛,只要有百分之百的利润,资本家可以冒着杀头的风险,连绞死自己的绳子都会卖。”
  张蕾点点头:“周副书记说得对,只要有利润,资本家不会管什么主义,只要我们的商品过硬,像这种初创商品,在缺乏竞争的情况下,早期利润惊人,我们要的是用最快的时间占领市场,将杜邦公司的产品扼杀在摇篮里。”
  要打动敢于冒险的资本家商人,仅仅一个丝袜是不够的,为此,海南准备了一整套的女性用品。
  从洗发水、沐浴露、香水、护肤用品,到衣服、鞋子、饰品,简单地说就是从头到脚的一整套。
  每一件都有精美的包装,还有彩色的宣传图册,以及由策划公司想出来的有针对性的销售案例。
  每一件都是海南造。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不一样的新加坡
  “以海外销售为主,在国内少量铺货,只为打开销路,或是送礼之用,毕竟我们还处于困难时期,不宜提倡奢侈消费。”
  轻工业可算是劳动密集型企业了,大量工人或者说是女工的人工生产,依然占据了生产量的大头,海南的棉纺企业规模不大,正好能撑起当前的产量。
  不过,这样的手工生产也不是国内的作坊式生产可比的,反而由于他的特殊性,可以为解放区提供相当的就业岗位,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产业转移。
  工业厅及信息化厅厅长徐养浩的工作重心目前都放在重工业的恢复和建设上,本着抓大放小的原则,对于轻工业组只以政策性指引为主,但并不是说它们不重要,反而在目前来说,只有它们才能最快地出口创汇,为中国的工业化积累起第一桶金。
  工业化的过程是痛苦地,转移的方式多种多样,我们没有殖民地可以稼接,没有附属国可以吸血,没有任何捷径可以走,只能用廉价的初级农产品来反哺,因此,哪怕是在苏联老大哥手把手地帮助下,为了还清贷款,也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
  那么,在拥有先天优势的情况下,要想不走老路,必须从一开始就要做好准备,充分发挥出海南的特色优势,以轻工产品为主,最大限度地打入世界市场,在经济秩序建立之前,各种规则还未成立,取得先机。
  张浩、于铮等领导审批了他们的计划,对于轻工业产品分三步走的策略加以了肯定。
  第一步是以当前的势力划分,首先开拓东南亚及大洋洲市场,在这些地区的中上层殖民者、白人和本地富人、有一定经济基础的人群中打开销路。
  第二步利用本地的分销商、总代理,将产品打入他们的母国,也就是英联邦国家甚至是欧洲大陆,比如一直保持中立的两牙(西班牙和葡萄牙)等国。
  第三步物色合适的人选,白人或者干脆是美国人,将产品打入美洲大陆,攻略相对安宁、没有卷入世界大战战火的南美诸国。
  三步走的策略是建立在产能释放的基础上,轻工业的恢复和大量生产,最早也要到明年年初才得以实现,到那时,年产达到两亿双各类袜子以上的巨大产能,只有通过全球撒网才能得以消化掉,而到那时,我们的国内市场也将初步形成,毕竟,抛开女性用品这个大头不说,塑料制品可是直到21世纪也是一座闪闪发光的金矿。
  “谦泰”号载着大量塑料制品和女性用品离港了,也正式拉开了海外贸易的序幕。
  “海工委”副主任、曾担任过埃德加.斯诺翻译的黄华随船启行,经过一番海上颠簸在新加坡靠港下船,前来迎接他的是当地的我党地下组织领导人。
  “潘先甲同志。”
  “黄华同志。”
  一身码头工人打扮的潘先甲是从香港调来的,他作为我党南洋支部的早期领导人,曾经坐过英国人的监狱,直到37年才放出来,后来在延安抗大学习了一年,被派到香港工作,“海工委”成立以后,他又被派到了曾经的工作地新加坡,担任地下党的领导人,负责在当地华侨中开展组织工作。
  “我是来与陈嘉庚老先生见面的。”
  黄华开门见山,潘先甲却将他拉到一边:“有个不好的消息,最近新加坡多了不少密探,“南侨总会”的集会和领导人都被监视起来,陈老先生也不例外。”
  “英国人收到风声了?”
  “不清楚,我们推测,如果他们收到风声,就不是监视这么简单了。”
  陈嘉庚是回来召开“南侨总会”全体会议的,将在会上讨论华侨建国的事宜,出发前,我党曾经苦苦相劝,希望他不要公开讨论此事,然而,老先生以“革命流血由已始”,毅然决定如期召开大会,从南洋各国赶来的代表济济一堂,引起了英新当局的关注。
  这个话题是会要命的,陈嘉庚并没有第一天就抛出来,而是首先讨论了国内的抗战局势,借机宣传了我党在山东取得的一系列胜利,南洋华侨虽然以南方沿海各省为多,但并不是没有北方人,况且这种大胜,深深地鼓舞了华侨的热情,也为我党的声誉赢得不少正面分。
  在这种气氛下,议题逐渐转到了华侨自身的处境方向,各殖民地政府对华侨的压迫,本来就是一个热搜话题,这么一讨论,气氛渐渐转为激烈,也自然而然地向着要不要起来反抗,是文抗还是武抗的方向上发展。
  几位领导人再稍加引导,就这个话题进行了初步地分析,各种表态可见一斑,也让他们摸清了各地侨领对于这件事的态度。
  没有多少人愿意武力反抗殖民压迫。
  陈嘉庚有些失望,但心下释然,各位侨领有家有业,在当地都是富甲一方的人物,跟着他们讨生活的华工为数不少,他们要考虑到方方面面,最不可能的就是揭杆而起。
  无非又是向殖民当局申诉之类。
  会议结束后,我党的地下组织想要与他取得联系,探知会议结果,然后就发现了他的住宅外有不少密探在活动,英新当局也许是知道了什么,甚至是了解了会议的进程,所以才会监视而不是抓捕。
  要说殖民地当局最害怕的两件事,赤色主义的传播居第一位,第二位就是地下反抗思潮。
  对于这个结果,黄华并不失望,也能理解他们的顾虑,对此我党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他带来的就是最新指示。
  “中上层侨领不愿意干,那就充分发动中下层的华工,他们是殖民当局压迫的最大受害者,我党在他们中间也有一定的威信,以前我们没有条件,现在不一样了。”
  黄华看着远处军港里停泊的英国军舰,和随处飘扬的米字旗,轻轻地说道。
        
第三百四十六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就在“谦泰”号停靠在新加坡港的同时,巴达维亚海港码头,刚刚到达的英国班轮“新印度”号稳稳靠上栈桥。
  位于轮船三层的二等舱室,本地富商、“南侨总会”副主席庄西言,与同住的另一位副主席,菲律宾著名侨领李清泉却没有动身下船的意思。
  “西元兄,你对次公(陈嘉庚字科次)的提议,有何看法?”
  庄西言出人意料地说起了无关之事:“你知不知道,最近三个月,巴城(指巴达维亚)的荷印当局在做什么?”
  “愿闻其详。”
  “他们取缔了华人抗日团体,限制华人出行、封禁华人学校,就差关城杀人了。”
  李清泉一惊:“竟有此事?”
  “你是不是看到我出入自由,那是因为我打点得够,哼,庄某人这里还有点声望,荷印当局不好做得太过份,他们还要依靠华人为他们赚取利润,一时半会儿舍不得杀鸡取卵罢了。”
  “国府驻本地的领事馆不闻不问吗?”
  “你见过国府在海外对西洋人硬气过吗?”
  李清泉无语,荷印是殖民地政府,只能设立领事馆,而菲律宾名义上是主权国家,一样也有驻外大使,每当遇到华侨被当局欺侮,或是别的不公之事,求诸于外交机构,如果是他们这样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富商,尚可出面斡旋,如果是普通华侨,基本上就是登个记,会不会提抗议都要看心情。
  真遇到他们出面都摆不平的事,国府的外交机构就更扯淡了。
  “荷印当局又要为难华侨?”
  “老弟,你这个“又”字用得极恰当。”
  庄西言感叹道:“华人来到南洋,自婆罗洲、苏岛、爪哇始,那时候,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一个叫做“荷兰”的国家,自从他们占领这里,对华侨的压迫就无一天停过,大大小小的惨案有多少起?你清楚、我也清楚,说穿了,他们就是不想看到华人在这里发展得好,扶持土人与我们竞争,竞争不过就亲自下场横加干涉,最近几年,仅仅是针对华人的法例就多达上百条,每一条都是在压榨我们的血汗,荷兰,在欧洲不过针鼻大一个小国,当年最盛之时,不也被郑成功打得屁滚尿流,早就没有了“海上马车夫”的国势,竟然也能为所欲为,但凡国府硬气一分,我荷印华侨也不至如此,这次全会,你见我一言不发,是不是很奇怪,也就是你沉得住气,直到这里才开口。”
  “西园兄这话,何不与次公说?”
  “陈老处境,你应该知晓,他若是没有为难之处,就不会把我们叫到新加坡了,散会之后,我看到会场外面有很多形迹可疑之人,未必不是英新当局的密探啊。”
  “我也看到了,好在咱们没有达成什么协议,我估计,总会里头,有人告了密。”
  “所以我一言不发,我也知道就会这么个结果,南洋华侨同乡之内尚且有欺压之举,何况是散于南洋各地的这么多人,说是一盘散沙绝不为过,说起来,抗战募捐这一义举,倒是让我们团结起来,可惜呀,没有一个领头人振臂高呼,若是有,未必不能建立一个兰芳国。”
  “西元兄慎言。”
  李清泉悄然看了一眼舱门,只有不断响起的脚步声。
  “不瞒你讲,菲律宾也有些变化,当局对于抗日团体的活动,越来越看不过眼,我们抵制日货,他们不准我们当街焚烧,各地的民众募捐,也多被干扰甚至是破坏,有时候,我要去找美国人才能解决问题,美国人的态度也有诸多可疑之处,西园兄,不管你想干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殖民者动起手来,是不讲情面的。”
  庄西言顾虑重重地说道:“若不是瞻前顾后,我也不会一言不发,若是不着急,先在我那里盘桓几天,我们秉烛夜谈可好?”
  李清泉欣然从命:“正要叨扰。”
  左右也要在这里转船,李清泉与他一同下船,在码头上叫了两辆黄包车,一同赶回庄西言在巴城的大宅。
  一路上,庄西言发现比起几天前他离开的时候,又有了一些不同,大量的土人巡警在街头巡逻,许多华人社区外都被设了卡,他即使表明身份,也被诸多刁难,只能求助于荷印当局,好说歹说才凭借平日里的打点过关。
  到了自家的大宅外,一些华人代表纷纷上前,向他控诉了荷印当局纵容土人对华侨的商店、餐馆、学校等进行打、砸、抢的不法行为,原来短短几天,事态已经恶化至此了。
  李清泉不解:“荷兰人缘何如此?”
  “因为他们受到了压力,我听说最北边的一些岛屿被人夺走了,不久之前,一个自称“印度尼西亚共和国”的组织声称对他们宣战,开始我们还以为又是什么地下抵抗组织,没想到荷兰人如临大敌,看来又想把锅扣到我们华侨头上,对不起啊,老弟,这一次恐怕让你也跟着受惊了。”
  “无妨,我自认为在美国人那里还说得上话,不行,就跟我一起躲到美领馆,荷兰人再不讲理,也断不至于敢到美国人的使馆撒野。”
  庄西言摇摇头:“真是惭愧,我们华侨在荷印诸岛有过百万之众,却无一丝还手之力,母国也靠不住,还得求到外国人的头上,唉。”
        
第三百四十七章 双岛调查报告
  “海工委”主任布鲁是搭乘海警一分队的船回到纳土纳大岛的帕纳里克港的。
  南前指政委王雨田看到他时,已经完全认不出来了,脸庞红里透黑,双手糙得像老树皮,身上的粗布短褂,头戴短藤帽,与每一个下南洋的华人何其相似。
  “老布,你这是挖完矿回来?”
  “王政委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从矿区回来的,当了半个月的契约矿工,临了一个荷兰盾的薪水都没拿到,白给殖民者干了活,亏大发了。”
  “哈哈,殖民者如果知道你的来意,怕是要觉得这工钱贵得吓死人咧。”
  王雨田将他迎入指挥部,霍振东和参谋长郭鹏双双抬起头,两人上前与他打过招呼,布鲁迫不及待地让他们调出荷属东印度群岛的地图,放大到中控屏上。
  “这几个月我差不多跑遍了这些地方,得到很多第一手的资料,从中得出的结果就是,我们无法依靠华侨上层,指望他们带头掀起反抗是没有可能的,经过几百年的殖民统治,那些有钱、有名望的富商大户要么与荷兰人沆瀣一气,要么独善其家,他们大都家大业大,人口众多,有的还与土人联姻,连姓名、习俗都丢了,为的就是融入到殖民体系中,对于母国他们或许会献出一些爱心,但是让他们反抗殖民者?有一次,我刚开了个头,对方就派出手下去荷兰人那里报告,要不是地下党的同志早有安排,现在已经在蹲大狱了。”
  这个结果不出意料,三人都没有惊讶,心知他还有下文。
  “我的调查结果,抛开为数不多的这种富商,绝大多数华侨都处于被欺侮、被压榨的境地,特别是契约劳工,在前清他们有一个专有名词叫“卖猪仔”,这样的华侨占据了全部华侨总数的7成之多,我跟你们算笔帐啊,目前荷属东印度华侨的人数大概在150万左右,也就是说劳工就占到了一百万之多,他们又是华侨当中的最底层,每天工作16-18个小时,一天的薪水最低是多少呢?不到半个荷兰盾,你们算算,这是什么样的工作,哪怕是在旧中国,这样的工作也是异常繁重的。”①1939年荷兰盾与美元的兑换比例为2.2:1,同期法币与美元的比值黑市价超过了十比一,不具备参考价值,以大洋为准,大概是3.4比一,由此大洋与荷兰盾的比值约为1.6:1,我党新发行的人民币与大洋是一比一。
  也就是说,一个边区最低级的采油工,一天的工资是半个大洋,但他的工作时间只有8小时,比荷印矿工低一半,换算下来就是半个大洋对应0.21荷兰盾,足足高出56%之多。
  一个背井离乡下南洋的华工,收入比国内工作少一半,还没有任何保障!
  “这简直是奴隶契约。”
  三人都沉下了脸,接下来布鲁的向他们讲述了自己的调查过程,即使是在这么低的收入之下,华工要想拿到自己的辛苦所得,都需要很大的运气,以邦加和勿里洞的锡矿矿工为例,在这两个靠近苏门答腊大岛的小岛上工作的华工有6万多人,占当时总人口的75%,可以说这两个岛就是华工撑起来的,而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又都是“卖猪仔”来到的这里,被迫签订劳工契约,要干满两年才能得到一点点自由,可以换工作的矿区但不能换工作,干满三年可以换工作但不能离开小岛,干满五年才能自由在荷印属地找工作。
  来到这里的矿工真正能得到自由的比例不超过30%,另一个数据则是,每年新到的矿工,因为各种原因的死亡率达到了11.5%,平均9个人就有一个永远也回不到家乡。
  这是生活在21世纪的人无法想像的,因为哪怕是被卖到美洲大陆的黑奴,这个比例也显得太高了。
  中国距离荷印多近啊。
  布鲁举起自己的双手:“惭愧,我只坚持了半个月,因为我害怕,再撑下去,就无法活着回来了,我不怕死,但不想这么轻易地死去,我愿意,死在殖民者的枪口下,但是,在这之前,我一定要看到殖民者的旗帜落下,他们的一切被烧成灰烬!”
  他将自己的调查写成了报告,洋洋洒洒几万字,都是亲身经历所得,三人越看越是心惊,与报告里的描写相比,那些数据才算鲜活起来。
  “6月17日登岛,先在文岛接受身体检查,合格者方订立契约,然后被送到邦加岛,从登岸点到我们去的“2号公司”要走几天,一条路也没有,到处是原始森林,几人合抱都抱不过来的参天大树,成年累月不见阳光,大蛇和猴子成群,十分可怖。
  到达矿区后,由各个工头带领下矿,每个工头管3-40个矿工,可随意打骂,矿工违反规矩的都要施以各种酷刑,从鞭打到水淹、甚至是活活饿死、渴死,凡逃跑者都会被吊死示众,直至尸体风干,以儆后来者,听说最早的在百年以前。
  为了多榨取矿工们的价值,超额作工是家常便饭,每日要劳作长达16个小时以后,中途只给两顿饭的休息时间,体弱者劳累而死有之,病者有之,矿区虽表面上配有医生,却极少为矿工诊治,往往任其自生自灭。
  开采锡泥时,要将锡泥先挑至锡湖冲洗,淘去浮泥得到锡砂,每担锡泥重达50-100斤不等,全靠人力从深达7-8米的矿坑挑出来,沿“之”字木板而上,稍有不慎就会跌落坑中,摔死摔伤者每天都有,矿坑以木架支撑,一旦撑不住产生坍方,矿工不慎被埋于坑底,几无生机,我所在的“2号公司”就发生了一起此类事故,三名矿工被活活压死,挖出来时已无呼吸。”
  这仅仅是半个月的记载,所写的文字就已经触目惊心,三人看完后相顾无言,霍振东气愤不已地说道。
  “这狗日的不反他,还等什么?”
  王雨田拍拍他的手:“整理好材料上报总前委吧,这把火就从双岛烧起,印尼人不干,我们自己来,相信中央会批准我们的方案的。”
  ①1940年印尼华侨人数为1430528人,资料来源:《印度尼西亚华侨史》1985年3月第一版,本章及其他章节涉及到的荷印华侨数据皆出自于此。
第三百四十八章 资产阶级的软弱性
  “双岛?”
  “嗯,是指两个挨在一块儿的小岛,邦加岛大约1.2万平方公里,勿里洞岛0.48万平方公里,以一道海峡分隔,距离苏门答腊大岛最窄处只有14公里宽,大炮都能打过去。”
  赵宏伟向于铮、张浩等人解释,这是两个不起眼的小岛,却出产了占荷印殖民地90%的锡。
  而荷印殖民地的锡产量占全球的67%!
  换而言之,两岛的五万华人矿工,贡献了全球锡产量的60%多。
  “布主任建议从这两个岛开始,发动一场民族解放运动,在我党的领导下,建立起一支有组织有信仰有战斗力的队伍,席卷苏门答腊,直到整个荷印殖民地。”
  张浩分析:“从调查来看,起义的基础已经具备,时机还要斟酌,东南亚诸殖民地中,以荷兰殖民者最为孱弱,占地又最为广大,挑选他们做为切入点是合适的,不过这个时间嘛,最好还是放到欧战开始以后,利用这段空隙,进一步加强组织建设,在广大矿工队伍中建立党组织,吸引和争取积极份子,把我们的准备工作做得再细致些,荷兰人的注意力始终放在人口居大多数的爪哇岛上,更便于我们在其他地区举事。”
  赵宏伟同意他的看法:“离欧战开始不到两个月时间,各国都神经紧绷,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总前委如果形成统一意见,就此上报中央吧。”
  “于书记,你看呢?”
  于铮缓缓开口:“从战略的角度,荷印殖民地就像一个口袋把我们的南海紧紧兜住,这片地区如果掌握在对中国有敌意的人手中,会让我们非常被动,我一直在想,中国这个民族要怎么样突出重围,怎么让华侨认可我们的主义?一是强大,二是发达,有了这二者,无论他们之前心向什么党什么派,也必然转变立场,因为这是大多数人的选择,当我们的军舰开到敌人眼前的时候,一个强大的新中国就摆在了眼前,我相信,任何一个有眼光的人都知道如何选择,到时候,投机者会充斥我们的队伍,胜利果实最后掌握在谁的手中?那就要看我们的努力了,我始终认为,给华侨一个更好的选择,是对他们数百年来矢志不渝开拓南洋的回报。”
  “黄副主任回报,南侨总会没有就独立建国达成一致,他建议我们自己来干。”
  张浩评价:“这就是资产阶级的软弱性,哪怕有我们在背后支持,他们也不敢冒险,只想着等革命成功了,跳出来篡夺胜利果实,辛亥革命就充份说明了这一点,如果被压迫到这种程度的华工都没有反抗精神,我们也无法确定,最终他们建立起来的,究竟是不是第二个国府,现在的结果我觉得很好,一场由我党主导的华侨独立运动,必将成为席卷整个南洋的民族解放运动,赤色主义不是恩赐,也不是赠予,而是阶级对阶级的战斗,反封建、反压迫、反帝国殖民者的光荣革命!”
  经过讨论,总前委最终形成了统一意见,即在合适的时机,在我党组织的领导下,依靠底层华工举行暴动,对殖民地政府展开武装斗争,尽可能地动员起各地华侨参与,最终建立起自己的国家,具体的地点以矿工云集的邦加岛、勿里洞岛为主,进一步扩展到整个苏岛。
  这里是荷印殖民地的精华地区,拥有全球两大优势物产,一是锡二是橡胶,都是非常重要的战略物资。
  与战略规划相比,于铮更看重调查报告本身,他无法想像,为了取得第一手资料,当地党的第一把手就这么下黑煤窑了,而且一干就是半个月,差点把命搭进去。
  从组织关系讲,“海工委”至少也是与他这个海南省委书记是平级的,看看它的第二把手是什么人。
  未来的国务院副总理、外交部长!
  这个年代,领导真是拼出来的,就以山东为例,在115师挺进之前,之所以能形成良好的革命形势,全有赖于一帮知识份子脱下长衫,扎根农村,以身作则一个人一个人地拉队伍,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连枪都不会开,也不知道该怎么打仗,但党的号召,他们就这么义无返顾地干了。
  干革命干革命,不是嘴上喊得震天响,而是真要豁出命去干的。
  战斗在一线的部队首长就更多了,以至于不得不出台一个规定,团级以上的干部不准打冲锋。
  总前委形成统一意见后上报中央,延安正沉浸在解放山东的庆祝活动中。
  礼堂上挂着“热烈庆祝山东解放”的大红横幅,鲁艺、抗大、陕公的学生剧社精心排演的节目,受到了广大干部战士群众的欢迎,掌声此起彼伏。
  “上面那个唱歌的女娃娃,是不是打报告要组织安排她去修路那个?”
  管人事的组织部长陈云有点印象:“就是她,机场那边还不要,嫌她是女娃娃干不了活,又来找组织,硬是要去,倔得很。”
  主席倒是很欣赏:“倔娃有出息嘛,刘专家是不是有什么顾虑啊?”
  吴明远解释道:“李大姐问过他,他担心啊,小姑娘吃不了那份苦,野外勘探我知道,又危险又麻烦,一般的队伍也不建议带女同志,并不是对她有意见,如果只是安排一个文职,他目前没有这个必要。”
  主席不这么看:“我有个建议,我们呀,不要插手,让他们自己去安排。”
  吴明远秒懂:“也对,这种事情都要领导来过问,不像话嘛。”
  众人都是一阵善意地欢笑,陈云说起了人民币发行的事情。
  “根据目前群众的反映,对新版人民币的接受程度很不错,银行在各个县的办事处都接到了踊跃兑换的群众队伍,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备币不足,要从延安调运的情况,我们准备推出三个月的兑换期限,完成边区内部的所有法币兑换工作。”
  “嗯,一定要充份听取群众的意见,不能搞强制摊派,要把话和群众讲清讲透,以后边区内部只流通人民币,以免引起误解,国民党要搞封锁,我们欢迎啊,对于外部的新移民,我们更加欢迎啊,当然了,这里头一定会有敌人的奸细,那就要靠保卫部和社会部的同志了。”
  老总接话道:“说到保卫部啊,布鲁同志从海南发了份报告回来,对荷属东印度群岛的华侨现状做了一个摸底调查,建议由我们主导,在欧战爆发以后发起武装暴动,争取自身的解决。”
  “喔,总前委也是相同的意见吗?”
  总理偏过头来问道,他的工作都交待给了张浩,但是对于海南的现状还是很关心的。
  “是的,电报由张、于、赵联名签署。”
  主席问道:“军委的意见呢?”
  “基本上同意他们的看法,目前海南要支持国内解放战争,生产方面很吃力呀,毕竟他们的重工业才刚刚建立,原材料的渠道都没有完全建立,贸然再开辟一个战场,是有压力的,荷印殖民地是在西方各国的保证下维持到现在的,很难说会不会引起连锁反应,怕就怕,英国人和美国人会下场,等到欧战开端,他们自顾不暇的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主席又问吴明远:“海南在生产方面有困难,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海贸起来以后,资金和原材料都会得到解决,产能会有一个大的释放,到时候,光是国内的需求就是一个很大的市场。”
  主席略略思索了下,做出总结。
  “中央要电告山东分局,要求他们自力更生,充份利用手上的资源,有大城市、有海港、有矿山有资源,没有道理搞不好工业嘛,山东军区的扩军工作也要尽量依靠缴获,先吸收现有的地盘,加紧新兵训练,两个月以内不做对外扩张,在新解放地区要深耕细挖,把土改工作做到更好,减轻海南的负担。”
  老总有些意外:“罗荣桓现在肥得很,一战缴获了几万枝步枪,上千挺机枪,几百门山炮,各个根据地都在要求他们支援,要打他的土豪咧。”
  主席笑道:“谁打他的土豪我不管,他不能再打别家的土豪,这个事情要和他讲清楚。”
  “那好嘛,他肯定肯定要变成土老抠了。”
  众人又是一阵轰笑,总理说道:“叶挺还在说,进军苏北,背靠山东好乘凉呢。”
  “新四军也可以去打罗荣桓的土豪嘛。”
  七嘴八舌之下,山东的那点缴获完全不够分了,要知道山东军区自己的30万新兵都在嗷嗷待甫,主席一句话,就断了海南的念想。
  谁让我军扩充太快,工业能力又跟不上呢。
        
第三百四十九章 代工
  海南的工业短板需要时间补齐,国内解放战争的步伐又迫在眉睫,一时间没有什么好办法来解决,谁也没想到,这个问题竟然意外地碰到了转机。
  庆祝大会结束以后,从山东搭班机赶回延安的塔斯社记者兼特使弗拉基米洛夫同志带来了莫斯科的祝贺。
  “斯大林同志要求我代他向中国同志取得的伟大胜利,致以崇高的敬意,山东战役的胜利落幕,充份表明了中国同志有能力凭借自身的条件完成统一大业,驱逐日本法西斯出国土。”
  “感谢斯大林同志的鼓励啊。”
  主席笑容可掬地与他握手:“也请贵使代我向斯大林同志表达谢意,并预祝你们在满洲战役中取得胜利。”
  这就有些尴尬了,然而弗拉基米洛夫也需要谈起这个话题。
  鬼子在满洲的抵抗异常激烈,是因为他们修建了一定的永备工事,而苏军缺乏对于这类工事的攻击经验,再加上指挥不畅、思维机械、战术呆板、空有英勇之战士,却始终在几个要点反复拉锯,就连空军也没有占到优势,他们迂回朝鲜的战略目标,也因为地形等因素未能实现,为此,斯大林同志勃然大怒,撤换了原指挥官,并且将亲信贝利亚派往远东督阵。
  种种举措之下,是因为时间越来越紧,再不尽快解决满洲问题,就要面临欧战,陷入两头作战的不利局面。
  本来苏方对日宣战,是为了避免这种局面的产生。
  主席对此看得一清二楚,但是外交方面,有个主动和被动的区别。
  弗拉基米洛夫开口说道:“我在山东观摩了贵军的作战,不得不说,我居然看到了一些苏军的影子,在同一制度下,我们的军队也产生了某种奇妙的联系,这是我今天来拜访的主要目地,希望贵我两军能更多地加强交流,共同对日军发起致命一击。”
  “等等,苏方是在要求我们直接对满洲发起进攻吗?”
  “对,我注意到,你们在山东招募了数十万青年从军,如果能以某种方式,从它软腹部发起进攻,就能牵制敌人的兵力,比如说,旅顺。”
  主席怎么也没想到,苏方竟然会提出这种要求,那就说明,他们的正面进攻,不光毫无进展,反而损失有些严重,已经有些失去信心了。
  对于一贯高高在上的老毛子而言,这可是不多见的。
  “弗拉基米洛夫同志,不瞒你说,我方的军事实力还有些不足,本来是想在关外进行牵制作战,阻止日军援兵东北,间接支持你们的行动,你在山东应该看得到,那些新兵没有武器,虽然我们在战争中缴获了一些日军装备,但是对于数十万人来说,是远远不够的,我们自己也面临日军的包围,不可能将有战斗力的部队调去东北,你说是吧。”
  弗拉基米洛夫对此早有准备:“我们可以把原本准备交给国府的一批武器先交给你们,做为此次出兵的报酬。”
  主席摆摆手:“都是一个主义,我们不讲报酬,我们愿意与苏联红军并肩作战,对法西斯发起致命一击,”
  弗拉基米洛夫一喜。
  “但是,战争准备需要时间,新兵的训练也需要时间,我们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把他们送到战场上,那样不会对战争有任何帮助,当然,对于红军的处境,我们也有所了解,并愿意给出一些建议,帮助你们实现突破,就像在大革命时期和土地革命时期,苏联政府对我党的支持一样。”
  弗拉基米洛夫一愣:“你们想派出军事顾问团?”
  “弗拉基米洛夫同志觉得怎么样?”
  老毛子的面色有些尴尬:“这是贵方的好意,我们当然感谢,不过,还是希望得到更加支持的帮助。”
  “比如说呢?”
  “我在山东看到了一些武器装备,飞机、大炮和枪支,我们希望能得到生产图纸,当然,也愿意付出报酬。”
  这个要求让主席有些意外,也明白苏方是看中了山东军区主力团的武器装备,他没有当场给出承诺,送走对方之后,找来了总理和吴明远。
  之所以找到他们,也是因为我们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直接送出去,显然不是办法,苏方自己也没有白拿的意思,但要怎么给才符合两方的利益呢?
  总理首先开口:“苏军正在全国总动员,他们需要的武器装备是海量的,在生产方面,我们是可以给以帮助的,比如说让某些武器提前进入生产线。”
  吴明远也说道:“对,我记得T34的原型车已经设计出来了,还有波波莎的前身,空军的拉系列,提前一年到两年进入量产,是完全有可能的。”
  主席摇摇头:“就怕斯大林同志认为,这些武器已经过时,不然不会提出这种要求啊。”
  不得不说这是极有可能的,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吴明远脑中灵光一闪。
  “可不可以这样,海南缺乏工业基础,而苏联的工业能力虽然称不上一流,但规模庞大,我们有技术,他们有工厂、机器、工人,双方合作,以授权生产或是代工的方式,一起生产我们需要的武器,是不是更加合适一些?”
  还能这样?
  主席和总理都在思索其中的可行性,吴明远也向他们介绍了后世的来料加工、授权生产、代工生产等一系列骚操作,不得不说,这是双方最可行的一种合作办法,比单一的卖资料、卖技术换来的东西更好一些。
  主席之所以没有一口答应弗拉基米洛夫,其实也有看不上目前的毛子装备在里头。
  海南的援共行为,大大拉高了领袖们的眼光,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个建议反映过去,弗拉基米洛夫赶紧与莫斯科联系,要说咱们老共的效率就是高,斯大林同志当场拍板。
  当天晚上,双方就在延安的窑洞里商谈细节。
  第二天,雄鸡一唱天下白的时刻,关于苏方引进一系列武器技术并在我方专家的指导下改造生 产标准和生产线,进行授权生产及代为加工的一揽子协议正式签订。
  第三天,载着专家和图纸的飞机就从海口起飞,经停延安,由外蒙中转飞向莫斯科。
  正式拉开了双方经贸合作的序幕。
        
第三百五十章 59式坦克的前世今生
  莫斯科机场。
  42岁的格奥尔基谢苗诺维奇什帕金(Georgiy Semenaich Shpagin)站在59岁的瓦西里·阿列克谢耶维奇·捷格加廖夫 (Василий Алексеевич Дегтярёв)身后,后者是枪械设计局局长,也是他的直接领导。
  与他一起的还有43岁的谢尔盖·加夫里罗维奇·西蒙诺夫等人。
  他注意到,除了枪械局的工程师,来到机场的还有一些部门的领导,包括哈尔科夫坦克设计局、拉沃契金设计局、雅科夫列夫设计局等等,无不与军工有关。
  莫斯科时间下午3时,一架灰色的运输机降落在跑道上,机身上的红色五星让这些老毛子感到异常亲切。
  海南重工集团副总、车辆厂厂长许跃平当先走下飞机,身后跟着代表团的其他成员,最后下来的是两辆金鹿车,车后拖斗里装着一个个的铁箱子。
  首先上前来迎接他们的是一位中年中国男子、两撇浓密的大胡子、宽厚的脸颊、圆圆的黑胶眼镜,让许跃平一眼就将他认出来。
  “许团长,我是任弼时。”
  “任代表。”
  35岁的任弼时出任我党驻共产国际代表,比他还小几岁,许跃平将代表团成员一一与他介绍,再由他翻译成俄语,介绍给前来迎接的苏联人。
  代表团成员中,有熟悉枪械修理的我军后勤工程师,也有他厂里的车辆技术人员,机电工程师,发动机专家、材料专家和飞机设计人员。
  正好对应此次协议的所有项目。
  于是,以捷格加廖夫和什帕金为首的枪械局由枪械小组对接,他们的项目就是56系列枪族,同时,在新产品量产之前,对已列装的武器进行改进生产。
  金鹿车上装载的铁箱子里,就是这些枪械的设计图和生产图纸,已经翻译成了俄文,在技术转让的同时,也将指导他们建立起生产线和生产标准,降低公差、加强零件上的互换率。
  当然,俄方目前还没有开始生产7.62*39中间威力弹,是否同时建立该型号枪弹的生产线,还需要苏共中央委员会的标准。
  飞机方面就简单多了,直接对拉系列和雅克系列两种战斗机的初始型进行后期改进,在加强飞机发动机的研发和改进的情况下,一步到位生产出性能更好、质量更稳定的二战后期产品。
  至于车辆,是这次合作的重点,也是许跃平亲自带队前来的主要原因。
  他们所负责的项目,就是59式中型坦克的量产。
  59式中坦是我国50年代从苏联引起的T54A型中型坦克的国产仿制型,如今又手把手地教给了苏联,也算是打了个转儿回老家吧。
  负责这个项目的苏方经手人是哈尔科夫坦克设计局主任米哈伊尔·伊里奇·科什金(Кошкин, Михаил Ильич)和他的助手亚历山大·亚历山德罗维奇·莫罗佐夫(Александр Александрович Морозов)。
  前者是著名的T34之父,后者则将这一名车发扬光大,发展了一系列后继型,包括T34/85、T44、以及59的原型T54。
  也就是说,三者是一脉相承,于是当两人看到设计图的一瞬间,都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两位,这型坦克的装甲钢我们选取了4130铬钼合金钢,这个钢号你们已经可以量产了,炮塔采用铸造加工,车体采用焊接,使用J857Cr焊条焊接,5对负重轮,胶缘钢齿结构,加工工具和方法、组装线配置都在这里,我们建议把生产基地放到乌拉尔,相信斯大林同志也会同意的。”
  许跃平一边说,一边把专业术语写在纸上,以方便任弼时翻译,这些专业术语都是通用数字和字母,对方一看便知。
  看到设计指标,科什金惊讶得张大了嘴,莫罗佐夫一看也是吃惊不小。
  “100毫米主炮?全球还没有任何一款坦克装备了这么强大的火力。”
  “520马力柴油机,似乎与我们正在选用的BD2差不多。”
  “炮塔装甲厚度200毫米,还带倾角,车体正面装甲厚度100毫米,战斗全重35.5吨,这简直是上帝的杰作。”
  如此优秀的指标,正是T54/55系列成为后世最大产量坦克的原因,以中坦的车重,性能接近甚至是超越了当时西方5-60吨的重坦,成就苏联钢铁洪流的威名,成为西方世界很长时间内的噩梦。
  当然,他的缺点也是很明显的,人机工程太差,特别是身材高大的老毛子要一下子挤进去四个人,操作环境相当恶劣,对乘员的防护也不够,一旦被击穿引起弹药殉爆,容易造成坦克乘员的全体阵亡。
  简而言之,为了减小被弹面,炮塔又矮又小。
  但是在1939年,这不仅不是缺点,还是让人眼前一亮的设计。
  两位都是苏联最优秀的坦克设计师,这款坦克又是他们的杰作,思路上一脉相承,自然是一看就明白。
  “太好了,他远远超过我国的任何一款坦克,在世界上也遥遥领先,我们设计局的作品完全就是垃圾。”
  科什金感叹道,莫罗佐夫也有同感:“不光我们的设计是垃圾,科京的也一样,与它相比,他弄出来的那个KV简直就是又蠢又笨的北极熊,既防不了100毫米坦克炮,也无法打穿它的主装甲。”①许跃平和手下看着两个大师在那里莫名感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任代表,他们开始工业迁移了吗?”
  “已经在搬迁了,我打听到的消息,首先从乌克兰境内的工业区开始,目前铁路线上一切以工业设备的列车通过优先,除了军列,客运都停了,动作相当大。”
  大就对了,许跃平也不希望跑到危险的乌克兰去工作,谁知道苏联人不会重蹈基辅战役的复辙。
  果然,看完设计图的两位大师告诉了他们一个消息,斯大林同志已经决定哈尔科夫车辆厂整体搬迁至乌拉尔地区,组建新的乌拉尔车辆厂(183厂),在中国同志的指导下改进生产线,全力生产新型坦克。
  而按照我党与苏方达成的授权生产协议,该厂每生产五辆新型坦克,就有一辆属于中国,在苏联颁布了总动令之后,苏联将全面转入战时经济,大力新建和扩建钢铁、机械、军工等产业,以靠近中亚的乌拉尔煤铁联合体为基础,大量接收迁移到此的原欧洲地区工厂,建立起一个庞大的重工业基地,在这方面与中国互补。
  ①早在1938年8月,科什金就完成了T34的原型车A32设计方案,但是由于主管国防建设的伏罗希洛夫元帅更喜欢他的竞争对手科京的重坦方案,后者为了讨好他,甚至以他的名字来命名坦克,这就是KV系列,因此,T34迟到39年底才得到了一个在斯大林同志面前露脸的机会,等到正式定型生产已经是40年中了,以致于战争开始时,苏军接收的新式坦克还不到一千辆
第三百五十一章 “苏联”级战列舰
  代表团各自开始了工作,他们随机带来的两辆金鹿车则成为了中国赠予苏联政府的礼物。
  不得不说,老毛子很喜欢这种结构简单又特点鲜明的工具。
  当我方技术人员开着这个小家伙在红场转上一圈,又拖了门37炮转上一圈,又在拖斗里架上一挺德什卡重机枪转上一圈时,斯大林同志就心动了。
  看得出来,这种所谓“全地形车”的特点,简直就是为苏联糟糕的基础设施建设量身定作一般。
  “我喜欢它,问一问我们的中国同志,怎么卖,先来个一万辆。”
  许跃平感觉自己被一个大馅饼砸脑袋上,由于重力作用,几欲晕厥,果然是典型的钢铁作风,一开口就吓死个人。
  老毛子的词汇里“万”大概是个基本单位吧。
  不过想想苏联红军的庞大体量,许跃平就理解了,一万辆还真不是什么大数目,二战中美国人援助他们的吉普车、卡车都是数十万辆起步,完全是当成消耗品在使用。
  如今指望不上大老美了,咱们自个儿又没有那么好的基础,只能帮助苏联调整产业结构,在重工业向东方迁移的过程中,加速产业的升级换代,同时大力提高产量。
  要说苏联缺什么自然资源,天然橡胶肯定得算一个,海南恰恰出产这个,最不济,东南亚又是全球天然橡胶的主要出产地,哪怕在人工合成橡胶发展到21世纪的后世,天然橡胶依然有其不可替代的作用。
  于是,一项苏联大力增产钢铁,我方负责整车的反向代工协议就在斯大林同志的亲自关怀下达成,一期一万辆年底之前全部交付,采购单价为一万五千卢布一辆,差不多是一辆嘎斯卡车的出厂价了,为嘛这么贵,因为他是为了越野而生,1.8L汽油4缸发动机的功率达到了90马力,有了这颗强劲的心脏,看似小小的金鹿拥有了强大的动力,再加上划时代的四驱系统,才能在泥泞的烂糟地里来去自如,哪怕陷坑里也能靠自己的本事爬出来,千万别小看这一点,这年头,车子不掉坑里的机率无限接近零,爬坑率是个非常重要的指标,斯大林同志也是亲眼看到了这一点才慷慨解囊的。①人又不傻。
  当然了,咱们也不要什么卢布,这笔1.5亿卢布的交易直接以钢材的形式交付,也是海南目前最为急需的物资。
  在斯大林同志的直接授意下,交易一达成,第一批物资就从符拉迪沃斯托克港(海参崴)装船启运,以便在回程的时候装载第一批金鹿车,交易地点是山东青岛。
  当然了,经贸协定只是一方面,斯大林同志最希望知道的是在当前历史条件下,局势的走向。
  “假如德国人如期于9月1日对波兰开战,考虑到最坏的情况,此时西方已经联合起来,在背后支持德国,会不会让苏德战争提前”
  斯大林同志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目前苏军正处于转型期,数量庞大而质量低下,可以说比1941年还要糟糕,而1939年的德军正处于战斗力的颠峰,挟一周击破波兰百万大军之势,很难说会不会更进一步。
  任弼时只能给出提醒,因为历史的走向已经改变了,如果照搬很有可能吃个大亏,我党对于欧洲的情报可以说是空白,只能从宏观上分析,具体怎么做,还要靠苏联自己。
  苏联对德情报还是卓有成效的,苏德开战之前,光是开战的具体日期,就收到了13个之多,或许是这种多样性,反而迷惑了判断,不过,如今至少做到了提前准备,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希望。
  “我党的建议是,马上砍掉一些不必要的项目,以避免资源浪费。”
  任弼时给出的项目清单中,排在最前面的,就是二五期间的重点项目,苏联雄心勃勃的大海军计划,这个项目从1935年论证到最终定案,中间经过了大清洗,几任海军主官都被逮捕和枪决,致使项目一拖再拖,到1938年正式决定时,光是论证阶段的花费就达到了2700万卢布之多!②如今,23型战列舰的首舰“苏联”号和二号舰“苏维埃乌克兰”号已经分别在位于列宁格勒的波罗的海造船厂(189厂)和位于黑海的尼古拉耶夫造船联合体(198厂)开建,三号舰“苏维埃白俄罗斯”号和四号舰“苏维埃俄罗斯”号也提上了日程,分别将于39年底和40年初开建,甚至为了建造后两舰,苏联在靠近北极圈的阿尔汉格尔斯克附近的莫洛托夫斯克(今天的北德文斯克)再兴建一个大型造船厂。几万名劳改营犯人硬生生在坚不可摧的北极花岗岩上凿出了2座300米长、42米宽、7.5米深的巨型钢筋混凝土船坞。这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第402北方船厂,做为两舰的生产地。
  这个坑爹项目直到战争开始还没有一艘下水,造成了极大的浪费,我党的建议是趁着项目刚开工不久,干脆取消他算了。
  要造也该造航母,为此,我党还给出了替代方案,“埃塞克斯”级的山寨版,利用现有的资源,搞一搞这种3万吨上下的大型平甲板航母,哪怕上活塞机,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经过任弼时的介绍,斯大林同志颇有些意动,不过他骨子里的大炮巨舰情节,还是占了些上风,只是部分地接纳了我党的建议。
  已经上马的首舰和二号舰马上停工,连同机器设备启运,全力建设402厂,将目前所有的资源全部用于一条23型战列舰和一级新型航母的建造,目地是为了恢复苏联的大型舰只建造能力。
  对此,我党也只能听之任之,好在苏联明白自己的弱点,要求我方派人参与,并提供电子信息方面的支持,特别是至关重要的雷达设备。
  利用苏联的建造经验,对于我国的大型军舰建设也能有所裨益,培养自己的队伍之余还能卖东西,可谓“双赢”的结果。
  ①对比一下,二战时期苏联产量最大的嘎斯AA安装的是一台40马力的4缸汽油机,载重高达8吨的雅各10重卡也不过安装了一台73马力的6缸汽油机,后者的出厂价已经达到了4万卢布,同时期的T34出厂价是17万8千卢布,卢布与美元的兑换比率为5.3:1。
  ②1936年5月27日,苏联国防人民委员会下属的海军部提交了一个重建海军的庞大方案,请求为海军建造8艘35000吨406毫米主炮А型战列舰和18艘26000吨重巡洋舰。在后来的数年内计划几经修订,А型战列舰最终发展为苏联时代唯一一型开工建造的23型“苏联”级战列舰。
        
第三百五十二章 蒙古问题的初步意向
  有了这些合作的铺垫,对于接下来的谈判就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然而事实证明,任弼时同志的想法有些过于乐观了。
  “莫洛托夫同志,我党愿望与苏联建立更紧密的外交关系,双方在各个领域内的交流,将有助于我们的事业发展,对此,斯大林同志表示了同意,受他的委托,我想与你谈一谈我国的外蒙古问题。”
  斯大林同志一脚把球踢到了莫洛托夫这里,莫洛托夫又想把球踢给外交人员委员李维诺夫,无奈,李维诺夫正与来访的德国外长里宾特洛甫进行激烈的交锋,根本没有时间。
  “好吧,任同志,我也接到了斯大林同志的指示,不得不说,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双方的理解可能有偏差。”
  “那么这个偏差在哪呢?”
  “蒙古人民共和国是一个独立的政体,早在贵党成立之前就建立了,他是依据民族自决的原则,经过广大蒙古人民的意愿,从反动的北洋政府手里独立的,而我们与之建立起了正式的外交关系,并缔结友好盟约,因此,不存在什么外蒙古的问题。”
  任弼时根据中央的指示,不紧不慢地与之周旋。
  “那显然是不恰当的,就像苏联成立之初签订的《布雷斯特条约》,其中关于领土的协议,如今是不是全部都推翻了,当时,我国也是北洋政府的统治时期,你们不承认,是因为那是一种策略,我说得对吗?”
  “那不是一回事,我们正处于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我们也处于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苏联是一个伟大的国家,民族自决是一项正确的外交策略,我党同样支持,但并不包括分裂国土,我还记得,当年整个远东都脱离了苏联的体制,无论是白匪军的高尔察克反动政权,还是后来的远东共和国,都经历了某种特殊的关键时刻,那么,为什么蒙古是个例外?他们没有加入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不正是因为其在法理上,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我国从来没有承认他的分离吗?”
  任弼时搬出国际法,莫洛托夫也有些棘手,如果否认,那么苏联存在的法理就不存在了,而对方提到远东共和国,又让他产生了警惕,因为那也是一个历史遗留问题。
  要是对方拿列宁说事,他还真不好回答。
  “蒙古问题关系到苏联的国家安全。”
  任弼时暗暗松了一口气,趁热打铁道:“那么他这个问题也最终需有个解决的办法。”
  莫洛托夫不得不承认蒙古问题的存在,也建立在我党处境改变的基础之上,至少目前有了平等对话的资格,苏联也渐渐开始将我党作为一个友好党和国家领导者来看待,而不是以前的下属。
  但是,假如这样就能让苏联百依百顺,也是不可能的。
  谈判到这里才算是正式开始,双方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激烈而不失原则地争辩起来,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与此同时,在莫斯科的国防人民委员会部,英法两国的代表也在关注着苏联的态度。
  英国代表是退役海军上将德拉克斯,法方代表是最高军事委员会委员约瑟夫·加斯佩·爱德华多·埃米·杜芒克上将(General Joseph Edouard Aime Doumenc),他们先在伦敦会合,再从英国坐船,在海上漂了整整4天才到达苏联的列宁格勒,又坐火车磨蹭了7天,于6月11日到达莫斯科。
  最令人不解的是,两人甚至连一张全权代表授权书都没有,被负责接待的伏罗希洛夫元帅戏称为“两个来俄国度假的退役老兵”。
  尽管英法如此怠慢,苏联政府还是尽可能地与他们进行了商谈,借此了解了英法两国对于苏方提出的反法西斯统一战线的态度。
  一番交流之下,用两个字就可以形容:消极。
  相反德国人表现得更为积极,小胡子不仅一口答应了苏方关于双方势力的划分问题,还一改往日的反共主张,多次在公开场合称赞苏联的成就,眼看双方逐渐接近,大有一拍即合,共同瓜分欧洲的趋势,英法两国这才开始着急起来。
  这个时候,左右逢源的苏联又不着急了,抓住波罗地海三国和波兰问题不放,英法两国一让再让,甚至到了最后关头,想要压迫波兰接受,苏联军队通过波兰领土的要求,被强硬的波兰政府拒绝了。
  如今正处于谈判的关键时期,德国人的“白色方案”,不光德国人自己知道,苏联情报机关知道,英法甚至是波兰人自己也知道,不过仗着英法两国的共同保证,心怀侥幸罢了。
  苏联政府最近两个月的操作让欧洲这些心怀鬼胎的国家集体懵了圈,英法两国好歹还算知道发生了什么,德国人就有些坐蜡了,因为日本是他们的东方盟友。
  于是,里宾特洛甫便首先担当起了调停双方战争的责任。
  “尊敬的外交人民委员先生,德国对于苏联对日本宣战的行为,表示难以理解,发生在远东的战争,与我们相隔太远,不应该成为双方关系的障碍,有鉴于此,我受元首的委托,想要知道贵国对于日本的态度。”
  李维诺夫是个犹太人,对德国人在欧洲的排犹行为本来就不感冒,现在又听他提起日本,顿时就没什么好气了。
  “很遗憾,这场战争是日本首先挑起的,那么做为被动方,苏联政府有权力在任何时候中止,如果你是代表德国来问,我的回答是四个字。”
  “无可奉告?”
  “拒绝调停?”
  “要打到底?”
  里宾特洛甫猜了半天,李维诺夫都是摇头,直到他有些不耐烦了,才揭晓答案。
  “是关你毛事。”
  把德国人气了个仰倒。
  调戏够了,李维诺夫说出了一番外交辞令,做为官方正式回应。
  “日本在东方的咄咄逼人,严重影响到了苏联的国家安全,有鉴于此,苏联政府不得不发动自卫反击战争,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矮挫,如果日方想要知道结束战争的条件,很简单,还是四个字。”
  里宾特洛甫不猜了,他也懒得卖关子。
  “无条件投降。”
  尼玛,这是五个字好不好,里宾特洛甫腹诽道,心里头却在转着主意。
        
第三百五十三章 英国需要一个斗士
  “尊敬的首相阁下,我不得不遗憾地告知,苏联与英法两国的会谈已经接近失败,当然这个结果不出意外,然而让人惊讶的是,德苏两国的关系在过去一个月内迅速升温,哪怕苏联向他的东方小弟宣战,德国那位小胡子元首把他最信任的外交官派到了莫斯科,获得苏联政府的高规格接待,这种做法的背后,是对于我们英法两国的警告,如果,英国还想与苏联一起建立欧洲反法西斯防火墙,我的建议是首相亲自飞来莫斯科,就像您在1938年飞到柏林,参与《慕尼黑协定》那样。
  在莫斯科,我看到了苏联人的决定,他们已经进入了全国总动员,大街上的招兵点成排的适龄男女挤满整个街区,他们对于上战场有着狂热的信仰,我看不到任何的厌战情绪,也许有,不过早就被秘密警察带走了,噢,天哪!拥有1.7亿人口的苏联一旦武装起来,将会是自由世界的噩梦,假如苏德合流,我已经无法想像那是怎样的一种画面了。
  我注意到,一些中国人出现在莫斯科,联系到那些可怕的传闻,我认为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苏联不惜违反两线作战的法则,也要摆脱两线作战的困境,他们的军队总数在过去两个月里,呈几何级数增长,与此同时,他们的铁路线上,除了军列就是装载工业设备的平板车,有传闻苏联人正在试图搬空整个欧洲部分,只为了让他们的工业区转移到相对安全的中亚地区,高原和大山里,这说明他们对于战争的到来深怀警惕,而且已经在做最坏的打算,有点像是拿破仑战争时,一把火烧掉莫斯科的那种决心,苏联在做准备了,德国人或许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呢?
  对此我深表忧虑,一个曾经经历过大战的老兵德拉克斯,1939年7月15日写于莫斯科。”
  长长的电文从秘书的嘴里念出来,唐宁街十号的主人,70岁的张伯伦只觉得嘴角阵阵发苦。
  他看了一眼坐成一圈的内阁成员,出人意料地点了一个坐在后排的人。
  “凯尔先生,我的耳朵没有那么灵敏了,对不起,请坐近一点。”
  弗农·凯尔(Vernon Kell)已经66岁了,看上去比张伯伦还要衰老,但是一双眼睛却依然犀利如初,他在军情五处(MI5)这个位置上呆了30年之久,是国内当之无愧的情报巨人。
  他搬起椅子挤进内圈,坐到张伯伦的下手,后者开口问道。
  “我记得你在远东工作过。”
  “阁下记得不错,我在中国工作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他们还留着长辫子。”
  屋子里的人发出轻笑,张伯伦等了两分钟,继续说道:“不要让固有印象干扰了你们的判断,现在的中国人已经不一样了。”
  “对,他们剪了辫子。”
  轻笑变成大笑,张伯伦却没有跟着笑,凯尔有些奇怪,也停下来。
  “有什么不一样吗?”
  “很不一样,如果你关注过最近的远东新闻,就应该知道,那里发生了很多变化,我们的日本朋友遭到了惨重的失利,战争或许会在一年以内结束。”
  “据我所知,他们还占据着中国的很多地方,包括我曾经工作过的天津,还有东方冒险家的乐园,上海。”
  “所以我说是一年之内。”
  在座的众人都有些不解,外交大臣爱德华·伍德出声道:“这样也不错,至少,重庆政府可以保证我们在远东的利益。”
  张伯伦看了他一眼:“假如,中国落入赤色份子之手呢?”
  “那不可能!”
  凯尔不屑于耳:“中国的赤色份子被他们的政府军赶到了山沟里,虽然没有完全消灭,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发展起来,何况,我收到消息,重庆政府与日本政府正在就停战谈判,地点就在我们的香港,我的人天天都会发回消息,我敢保证,我收到的情报,要比重庆那位委员长还要快、还要全面,因为他不可能看到日本人的反应。”
  张伯伦直愣愣地盯着他,既不说话也不笑,凯尔被他那双混浊的眼睛盯得发毛。
  “我说错了什么?”
  “你没有说错什么,但是想错了,你说的山沟沟里的那支赤色武装已经占据了半个北中国,在苏联亲自下场后,他们可望在很短的时间内武装起一支上百万的大军,想想吧,绅士们,一个1.7亿人口的苏联和一个4.5亿人口的中国,或许还要加上一亿人口的日本(加上朝鲜和台湾),如果再扩展到东南亚,天哪,一个十亿人口的赤色世界,我们拿什么去抵挡?”
  众人再也笑不出来,首相的话,让他们不得不多想一层,是法西斯迫在眉睫的威胁更难处理,还是赤色世界更让人恐惧。
  张伯伦挥舞手臂:“绅士们,自由世界面临前所未有的威胁,好在我们已经有了更多的盟友,大英帝国并不孤单,美国和法国已经决定与我们站在一起,共同抵御这种威胁,我要求你们发挥所有的能量,在下议院说服那些认真的议员,告诉他们,借着对日借战,苏联已经全国总动员,赤色集权的效率远远超过我们,欧洲的战争近在咫尺,没有任何借口可以逃避了,我们要拿出战前(指一战)的勇气,全力投入这场战争中,最终赢得胜利,世界秩序只能由我们主导,这是上帝赋予的责任。”
  他的亲信兼外交政策顾问霍勒斯·威尔逊爵士(Sir Horace Wilson)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但一直忍着没问。
  会后,凯尔被留下来,他也呆在客厅没有马上离开。
  “阁下需要军情五处做什么?”
  “我要你的人盯住远东,那里发生的一切,都要做好纪录。”
  “我的人已经在这么做了。”
  “更专注,更细心,更高效。”
  “明白。”
  张伯伦想了想又告诉他一件事:“海军那边有一个大计划,我要你不惜一切代价帮助他们完成,最高优先级,我授权你可以调动一切资源。”
  张伯伦将一份签了名的授权书交给他,凯尔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郑重其事,心知这件事一定很大,而且牵涉甚广,海军可是一个不好打交道的部门。
  张伯伦将他送出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喝英式红茶的霍勒斯·威尔逊。
  “今天是个不寻常的日子。”
  “谁说不是呢。”
  张伯伦在他边上坐下,威尔逊将一杯茶递到他的手上。
  “你看起来很焦虑。”
  “很快就不用焦虑了。”
  张伯伦的话让他大吃一惊:“你的首相任期还没到。”
  “但是自由世界到了最危险的边缘,我太老了,已经没有精力再打一次世界大战,英国需要一个斗士,霍勒斯,我的老朋友,希望以后还能像这样与你一起品茶。”
  “那将是我的荣幸。”
  7月15日,英国首相张伯伦以身体为由向国王提出辞呈,并以保守党党魁的身份,推荐下议院议员温斯顿.丘吉尔出任新首相。
第三百五十四章 第三共和国没有指望了
  整整两个月过去了,夏尔.戴高乐总算在位于法国东北部的兰斯组建起自己的指挥部。
  一个月前他被晋升为陆军准将,同时出任第1后备装甲师的师长,也是全法国唯一的装甲师。①由于毫无经验,有了内阁总理和财政部长的支持,这个装甲师得以完全按他的意志组成,因此与历史上的编制迥异。
  全师由两个坦克团(2营制,法国人也把这种团叫做半编旅)、一个装甲步兵团和师直部队、后勤机关组成。
  第一坦克团团长菲利普·德·奥特克洛克上校,第三坦克团团长是从非洲调来的马涅·皮埃尔·柯尼希 (Marie Pierre Knig)上校,两人都对装甲兵的作战十分感兴趣,也有意参与其建设。
  在他们的帮助下,第1装甲师很快就接收了第一批兵员和装备。
  一辆辆战车沿公路直接由雷诺的工厂驶出来,打头是一种有着高大身躯的重型坦克,慢吞吞地停在他们面前。
  夏尔B1 bis
  全重32吨的B1 bis具有60毫米厚的正面装甲,55毫米厚的侧面装甲,炮塔装备了一门SA35 L/32 47毫米火炮,车身右下侧还有一门SA35 L/17 75毫米榴弹炮!
  这个怪胎在1939年有不错的指标,除了动力稍差一点,跑不快故障率稍高外,已经是法国人能拿出来很不错的工业产品了,而它最大的毛病在于坑爹的操作方式。
  驾驶员兼75mm主炮手就算了,可怜的车长不仅要看地图定计划找敌人,还要兼47mm炮手打辅助,而且装弹得自己装,并且用唯一的同轴机枪扫射步兵的使命也在车长身上!
  “嗨,长官们。”
  炮塔盖子被人掀开,露出一个戴着皮帽子的家伙,笑着向他们挥挥手。
  “皮埃尔·阿曼德·加斯顿·比洛特,巴黎某个大人物的儿子,从参谋部下来的。”
  奥特克洛克给二人介绍,他也是从参谋部下来的。
  “比洛特将军的儿子,我知道。”
  戴高乐一脸的淡定,看着这家伙从炮塔上跳下来,他的车组成员一个接一个爬出来,站在车辆面前。
  “小伙子人,欢迎来到第1装甲师。”
  “是后备,长官。”
  “比洛特,你很调皮喔。”
  “是的,长官。”
  “你不满意吗?”
  “是的,长官,不,不是的,长官。”
  “那你满意?”
  “是的,长官。”
  “理由。”
  “俺爹说,这旮沓是后备的,才让俺来镀镀金,喔不,挂职锻炼。”
  “调皮,不要把某国的网络语挂嘴上,我们是高贵的法兰西骑士,就像香水一样驰名全球。”
  “是的,长官。”
  戴高乐出人意料地爬上坦克车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他本来就长得很高,现在看上去就像个洋葱插了个勺子。
  “小伙子们,欢迎你们来到第一装甲师,喔,是后备,为什么要强调这一点,因为我们是装甲师,是一只进攻的队伍,是骑士手中锋利的骑枪,最先冲入敌阵,把他们撕碎的人,看看你们的身边,这是法兰西工业的伟大结晶,他就是你们的伙伴、情人、妻子,什么时候,你们把她睡舒服了,我们的“后备”两个字,就能划掉,到那时,我将带领你们,去追寻光荣。”
  他用手挥动手臂,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
  “属于伟大的,法兰西民族的,光荣!”
  “欧耶!”
  好家伙,一顿煽乎,把底下的整得老激动了。
  戴高乐满意地跳下手,命令他们继续前进,把这些刚刚下线的坦克开进车营,准备开始战术训练。
  “将军,你给了他们勇气。”
  两个团长其实也是菜鸟,听得热血沸腾,戴高乐笑容不变,一边朝车队挥手,一边说道。
  “我们没有时间了,我要求你们从明天开始,玩命地给我练,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他们开得快一点,打得准一点,希望等战争开始的时候,我们能揪住德国佬的屁股,狠狠地揍他们一顿。”
  两个团长面面相觑,这画风咋不对了捏。
  民主国家的弊病,平时也就罢个工、议会吵个架、互相扯个皮官僚一点,还能对外宣称咱们人民有自由啥的,一到打仗就拉胯,屁大个事要争半天。
  戴高乐看得很清楚,两个月过去了,他的敌人早已经磨刀霍霍,自己的部队才刚刚到位,两个月啊,埃菲尔铁塔都建成了,好吧,这有点夸张。
  但真不能忍啊,先机就这么白白丢掉了,难怪连英国人也说:战争一旦开始,法国人会坐在马奇诺防线里,过着巴黎人的生活。②这话一点也不夸张,达拉第比张伯伦得到消息的时间还要早,还要全面和准确,但是他所有的努力都在议会制度面前碰得头破血流,要不是雷纳担任着财长,这个第一装甲师的组建还要拖上几个月,得等到大战开打后三个月才开始搞。
  而这已经是他在这两个月里最大的成就了,在军队中更换甘末林等老帅的念头,他连提都没敢提,增加国防预算、局部总动员,更是没影的事。
  悲哀的他干脆在想,让德国人先打手吧,只有他们真正动了手,巴黎这帮只会嘴炮的老爷们才会紧张那么一丝丝,但也只是一丝丝而已,因为整个法国,从上到下就没人想打仗。
  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没救了。
  ①一共四个,另外三个还停留在纸面上,最早也要到9月份才组建。
  ②1939年,著名的右翼英国人奥斯瓦尔德·莫斯利爵士就在英国的《行动报》上称“法国会怎么做?我不是预言家,但是我认为他们将坐在马奇诺防线上过着巴黎人的生活,用难令人满意的女士们装点他们的战时生活,然后回家去。”
        
第三百五十五章 柏林阴谋
  雷德尔海军元帅是坐荷兰人的道尼尔Do 24型水上飞机回到国内的。
  英国同行的话让他心事重重,未来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将决定德国的未来。
  是经历一段时间的辉煌后彻底毁灭,甚至被一分为二,失去大量的人口和土地,沦为欧洲二流角色,无论多么富有,也被排挤在世界版图的决策者之外。
  还是努力改变?
  至少在这个时候,他对小胡子元首还是拥护的,他的心态也是国防军里大多数将领的一致心态,他们也许并不怎么对纳粹感冒,但不妨碍拥护一个可以让德国强大有尊严的领袖。
  在经历了一系列骚操作,让德国一步步突破《凡尔赛条约》的限制,重建国防力量、进军莱茵、收复萨尔、达成德国做梦都想的德奥合并、进一步冒险吞并捷克斯洛伐克,之后。
  元首的声望节节高升,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高的高度。
  他根本不知道,在军队内部可以找到谁合作,那些历史上曾经参与过密谋的军官,此时都还是元首的拥护者。
  我太难了。
  回到德国的第二天,在他正绞尽脑汁思考怎么写这份调查报告时,一个意外的来访者敲响了他的办公室门。
  “元帅阁下。”
  军事情报局局长威廉·弗兰茨·卡纳里斯海军上将向他敬了一个标准军礼,而不是纳粹的举手礼,这个小小的细节,让雷德尔心生疑惑。
  两人其实并不对应,雷德尔也毫不掩饰对对方的不喜欢。
  但是,当1936年军事情报局改组时,他还是推荐了这位有着丰富经验的天才谍报人员继任,很快,卡纳里斯就崭露出了其情报天才的一面,在历次冒险行动中,准确地预料到了其他国家的反应,为小胡子元首的决策立下汗马功劳,也得以在短短的三年时间,一跃升为上将。
  在他的印象中,这位是元首的铁粉。
  那么,对方的来意就足够引起警惕了,他后背冒出一阵冷汗。
  “卡纳里斯先生,我不记得我们有会面的预约。”
  “元帅阁下,请相信,我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卡纳里斯脱下军帽直接扔在他的办公桌上,这个极不礼貌的动作,引起了他的进一步担心。
  “我在听。”
  “元帅阁下的远东之行,有什么意外的收获吗?”
  意有所指,绝对的意有所指,雷德尔强做镇定,反问道。
  “你代表谁来?”
  卡纳里斯答非所问地说道:“有人告诉我,你在荷兰人那里见到了一些不怀好意的朋友,我在新加坡的谍报员给我发回一个消息,新任东印度舰队参谋长汤姆.斯宾塞.沃恩.菲利普斯(Admiral Tom Spencer Vaughan Philips)少将离开他的办公室去了巴达维亚,我记得这个人上任的消息还是我们军情处得到的,你们一同出席了荷兰人的晚宴,关上门密谈了30,还是40分钟?”
  “那又怎样,两国没有处于交战状态,这只是在第三国领土上的一种正常非官方交流而已。”
  “对,正常交流,关于对元首的密谋,你觉得他们会这么看吗?”
  雷德尔冷汗迭出,该来的终于来了,他反而释然了。
  “你想干什么?举报我,应该去总理府,抓捕,来得不该是盖世太保吗?”
  “你误会了。”
  卡纳里斯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摸出一份文件,扔到他的面前。
  “啊!”
  雷德尔抓起来一看,竟然是他与菲利浦斯谈话的完整版,从两人打招呼开始,一个字都没有漏下,对方手下的情报员,仿佛拿着录音机在他们两人的旁边。
  这个家伙的情报能力,竟然恐怖如斯!
  “你如果不是打算要揭发我,那就一定有别的目地,说出来吧,看我能不能满足。”
  卡纳里斯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
  “你一定认为,这是我手下的功劳,但我要说,其实不是的,这是我早上出门前,有人塞进我的汽车里,本来我以为是某种恶作剧,或是诬陷,所以冒昧地跑来,结果让我很吃惊,看来它是真的。”
  “啥!”
  雷德尔再次吃惊了,他看得出,对方没有撒谎,也没有必要撒谎。
  “一路上我想了无数个可能,它的来历究竟会是哪里,你的反应,让我得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亲爱的元帅阁下,以你的智慧,应该猜到了吧。”
  雷德尔沉着脸,吐出一个单词:“英格丽诗。”
  荷兰,阿姆斯特丹。
  皇后大街一幢普通的公寓楼里,49岁的军情六处处长斯图尔特·孟席斯(Stewart Menzies )上校亲自来到这里的秘密据点,等在这里的是当地的情报官员,负责对德事务的亨利·卡特怀特中校,公开身份是驻柏林的副武官。
  “头儿。”
  “一切顺利吗?”
  “我们根据材料,找到了一些人,包括前陆军参谋长贝克将军,他赋闲在家,有一些拜访者,我们认为很有可能,就是心怀不满者,但是在正式开始前,我们没有贸然惊动他,想得到更明确的指示。”
  “先不说他,海军那边呢。”
  “雷德尔元帅回国了,我们照您的吩咐,把材料放到了卡纳里斯将军的座车里,亲眼看到他打开文件。”
  “没有被别人发现吗?比如他的司机。”
  “他习惯自己开车,应该是出于一个情报人员的警惕,不相信任何人。”
  孟席斯点点头:“我猜他去了雷德尔的办公室对吗。”
  “不能肯定,我的人只盯到他进了海军司令部。”
  “那就对了,只要不是去盖世太保那里,事情就一定会顺利。”
  中校不解:“这位卡纳里斯将军可是元首的亲信,为他立下很多功劳,怎么可能会阴谋反对,至少现在应该不会吧。”
  “我也有同样的疑惑,所以试探了一下。”
  “假如他去告密呢?”
  “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对于我们来说,有什么损失吗?”
  中校愕然:“您是说,元帅并不一定会参与密谋?”
  “现在就看他的选择了,是被人揭发,还是干脆做下去,无论怎么样,我们都有B计划,原本这个计划里,他们也只是棋子而已。”
  孟席斯无所谓地说道:“我要你们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这个人。”
  中校接过资料翻了翻,惊讶地抬起头。
  “一个木匠?”
  “对,就是一个木匠,找到他,培养他,帮助他,你们会改变历史。”
  孟席斯摆摆手:“这次行动,由首相亲自领导,可以调动所有力量,哪怕你想让皇家海军在德国人的外海来一场演习都行,目标只有一个。”
  这个代号“女武神”的行动由他亲自坐镇指挥,在他到达阿姆斯特丹的一刻,正式启动。
        
第三百五十六章 向东北进军
  欧洲暗流涌动,亚洲烽火连天,所有人都在积蓄力量,中国战场出现了一种诡异的现象,那就是关外大打出手,关内小打小闹,除了华北我党的破袭战搞得有声有色,别的地方都是一片平静。
  “呜~咣铛咣铛”
  一列蒸汽火车缓缓停靠在西伯利亚大铁路的终点,符拉迪沃斯托克火车站。
  火车上满载着苏联红军,尾部的军官车厢,一些军官走下来,最后面是两个中国面孔,一个身材不高面容削瘦,一个中等身材圆脸大眼手里提了个皮箱。
  两人也穿上了红军的35年式套头衫,头戴M1935大檐帽,草绿色的帽冠、红色的帽墙(代表步兵)、绿色的帽舌,前者的四方形领章上镶着一颗菱形珐琅块,后者则是三颗竖长方形珐琅标志。
  根据1935年颁布的国防人民委员第144号命令,宣布为红军引入新式军衔,前者为旅级指挥员(相当于大校),后者为上校。
  “林育蓉同志,刘亚楼同志,你们好啊。”
  前来迎接的与他们一样都是穿上苏军军服的中国人,一个上校一个团政委级(政工人员的专用军衔)。
  刘亚楼上前一步与来人一一握手。
  “周葆中同志吧,你一定是李兆麟同志了,见到你们太好了。”
  被他抢了先的林育蓉静静地等他们打完招呼,轻声说道。
  “部队在哪里,带我们过去。”
  周葆中和李兆麟一时还没适应他的风格,刘亚楼毫不在意地带头向出站口走,两人赶紧跟上去,林育蓉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队列。
  他注意到,同车下来的苏军士兵很快在站台上集结,出站后就上了军用卡车,一刻都没有停留,与此同时,几辆汽车开上站台,从上面下来一队蓝帽子,押着几名被撕掉了领章、也没有戴帽子的军人。
  周葆中认得走在最前面的那人,赫然便是远东军区司令员兼红旗第一集团军司令员格列戈利.米哈伊洛维奇.施特恩军级指挥员,李兆麟也认出来了,两人都是一惊。
  “那不是......”
  跟在后面一直没有说话的林育蓉突然开口:“不干我们的事,出去吧。”
  出站以后,四人上了一辆嘎斯61指挥人员小汽车,周葆中亲自驾驶,驶出城外来到郊区的一处军营。
  如果忽略里面来来往往的中国面孔,这里谙然就是一个典型的苏军营地,木棚栏、立式岗亭、阻栏杆、军绿色帐篷、马槽应有尽有,林育蓉还看到了沙包堆起来的火力点,上面架设了一挺DP27转盘机枪。
  “营地里一共有2200多名战士及家属,本来我们打算编成一个团,苏方建议编为一个教导旅,给了独立步兵第88旅的编号,直属红旗第二集团军,由我方人员担任旅长和政治委员,苏方派人担任参谋长,全旅编为4个步兵营、一个炮兵连、一个通信连、一个工兵连以及旅直的警卫连,都有苏军担任副职,其实就是教官,经过三个月的整训,现在总算有点儿模样了。”
  不用说,这支部队就按照苏军的编制整训的,这是三个月前,我方与苏联达成的协议,抗联第二、第三路军在苏军的接应下过江,进入苏联远东的滨海边疆区整训,由驻守这里的红旗第二集团军负责安排一切事宜,苏方倒也没有打折扣,给他们换装全部苏械,同时为了更好地隐蔽自己,我党同意他们换上苏军军服,编入苏军部队,策应他们在东北的攻势。
  林育蓉与他们在指挥部里坐下,连口水都没喝就宣布了中央的新决议。
  “中央决定,组成中共中央东北局,同时组建东北人民解放军,由林育蓉同志担任司令员兼政委,刘亚楼同志担任参谋长,原东北抗联武装整体编入东北人民解放军,在东北局的领导下展开自主的武装斗争,广泛发展东北地下党组织,依靠群众壮大革命队伍,在苏军的帮助下解放全东北。”
  新的东北局将取代原有的满洲党组织,却没有任命东北局书记,只是以在苏联进修和疗养的林育蓉、刘亚楼等人先搭建起军事上的架子,具体哪些部队参与组建,就连他自己也不十分清楚,坐火车从莫斯科横跨整个西伯利亚,总算见到了自己的第一支部队,虽然不到三千人,也比从零开始要强。
  向东北进军,是中央1939年度的第7号文件,也是中苏两党正式谈判后的第一个正式议题,即东北的领土及一切人口、资产都交由我党接管,双方由配合作战变为战略合作,我军将出动不少于五个师的兵力与苏军共同进攻,双方建立联络员制度,战区包括但不限于东北、朝鲜、日本本土等地方。
  1939年7月20日,项英抵达边区,加上之前就返回的胡服、彭德怀,在延安的政治局委员达到了9人,在12名总人数中占绝大多数,可以讨论并决定一些重大人事了。
  “两个议题啊,一是增补海南的同志进中央委员会,中央军委,二是决定东北局的主要领导人人选。”
  9人当中,只有后到的项英、胡服、彭德怀三人还不了解海南这事,当然,项英在突围的时候见识过了一些,但并不知道详情,直到现在,迷底才算揭开。
  难怪总理会从天而降,准确地了解了国民党反动派的一切行动部署,才能在关键时刻调动兵力,从天上地下构筑起一道钢铁屏障,让国军看得到冲不过来,现在想想,如果不是来自未来的黑科技,怎么可能做得到。
  胡服和彭德怀看完影像资料,又跑到边区的各个建筑工地晃了一圈,与来自后世的军人、技术人员一番交流,都是感慨万分,偌大一个山东,居然就这么成了我党的解放区,那可是几千万人口,还包括了济南、青岛这样的大城市啊。
第三百五十七章 政治局会议(上)
  彭德怀是回来汇报破袭作战的阶段性成果的,虽然没有达到历史上百团的规模,也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关键在于,日本人已经没有资本像历史上那样发动报复性扫荡。
  “1939年6月27日到7月16日,第一阶段作战任务基本完成,我们主要破袭了正太路全部、同蒲路一段,八路军共进行大小战斗1824次,毙伤日军10645人(内有队长以上军官18人),伪军5155人,俘虏日军281人,伪军1407人,日军自动携械投诚者47人,伪军反正者1845人(以上共26380人);缴获各种枪5942支(挺),各种炮53门;破坏铁路474公里,公路1502公里,桥梁213座,火车站37个,隧道11个,铁轨21.7万余根,枕木154.9万余根,电线杆10.9万余根,收电话线42.4万余公斤;破坏煤矿5个,仓库11所。此外,还缴获与破坏了其他大量军用物资。日伪军兵力损失,若加上晋察冀军区阜王战役毙伤的2000余人,晋西北反清乡伏击战毙伤的2500余人,则达到30880余人。”①“打得好啊,只要能把华北方面军滞留在平津地区,我们还可以再扩大一些规模呀。”
  老总也有同感:“军委认为,华北破袭作战有必要形成长期化,规模化,以小股部队,持续不断地打击敌人,破坏公路、桥梁、铁道线,是一项非常重要的战略任务,对于我们解放东北,有着不可估量的意义。”
  彭德怀高兴地说道:“左权也是这个意思,特意嘱咐我要向中央进言,鬼子的战斗意志和心志都大不如前,正是我们不断出击地好时候,我们打算啊,下一阶段扩大到平汉路,平津、山西热河全部都动起来,把华北掀他个底朝天。”
  主席与老总交换了一个眼神,主席掏出烟撒了一圈,在座的九个人中,一个不落,只是在到彭德怀时,犹豫了一下,直接放到他手里。
  “主席,我不恰烟,你晓得的。”
  “我晓得,但是所有人都恰,你也不能不恰嘛。”
  彭德怀愣住了,老总拍拍他:“这是好烟,你看恩来,平时也不吃烟的,跟了我们这些老烟鬼在一起,不是一样要吃了。”
  总理笑道:“其实我是抽的,有时候开会、谈判的时候,都会来一支,活跃思路嘛。”
  彭德怀依言把烟点上,却没有往嘴里送。
  主席吸了一口,缓缓吐出来。
  “华北的八路军部队,伤亡情况如何呀。”
  “不小,多亏了中央派出来的医疗队,那些外国的友好人士在前线建立的野战医院,救了很多战士的生命。”
  “这就是个问题呀,打击敌人的同时,更要保存自己,而且还要发展壮大,开完政治局会议,你去军委参观一下,让你的老伙计滕代远好好给你讲一下,我们以后的作战方法。”
  “好,开完会我就去。”
  彭德怀正有此意,边区的反摩擦斗争战果不小,他也很想与同志们交流,听取他们的经验,接下来,是胡服做华北工作报告。
  “华北局的工作,目前主要有两个要点,一是支持八路军的大规模破袭作战,二是扩大根据地面积,建立我党的组织结构,把触角伸到敌人的鼻子底下,山东解放以后,与我们的根据地直接相连,为工作带来了不少便利,我们来之前,双方刚刚合作建立起一条交通线,他们为我们运来了不少的急需物资,全都是大卡车,好气派哟。”
  老总笑道:“罗荣桓没有那么小家子气嘛。”
  “李书记(指山东分局书记李富春)、罗司令员都很支持啊,特别是弹药,送来了不少鬼子的38枪弹(6.5有坂弹),有力地补充了我们的消耗。”
  “他不晓得,那是因为人家用不上啊。”
  屋子里的人都笑,就连郁郁的项英都不例外,主席总结道。
  “目前我们工作的中心,就是解放东北,苏联参战以后,东北的鬼子灭亡指日可待,以前我们要靠要等,要象历史上那样接收东北,那就不要怪人家不讲道理喽,把有价值的机器、工厂一扫而光,现在呢,我们要靠自己的双手解放东北,尽最大的可能保留这些工业,为了达到这个目地,中央决定成立东北局,统一领导这一工作,你们看看,谁去合适啊?”
  按照组织原则,大局的一把手都是政治局委员,比如华北局的胡服、南方局的总理,包括被撤销的长江局的王明无不如此,分局的书记至少也得是中央委员,比如山东分局的李富春,东南分局的项英甚至还是老资格的政治局委员,那么,做为一个新成立的大局,东北局的书记也应该是政治局委员,六届六中全会的13名政治局委员,除张国焘叛逃被除名,剩下的人当中,康生被派到了新疆,领导那里的党组织,与军阀盛世才斗智斗勇,也算是独掌一方。
  王明犯了右倾错误,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甚至谁都清楚,对他的清算还没有开始,这个政治局委员被撤换是迟早的事。
  博古与他的情况相似,目前也不可能再出掌一方,只能做些党务工作。
  其余九人都在这个屋里了。
  “我去吧。”
  众人的目光都转过来,洛甫举起一只手。
  “我向中央申请,解除党的总书记一职,出任东北局书记,请组织批准。”
  主席摆摆手:“我不同意啊,我们党不是山寨,不能搞你推我让那一套,你的总书记,是全体中央委员一致选举出来的,要改变这个决定,也只能等下一届中央全会上,而不是几个关上门,就把事情解决了,而且我认为,东北局书记这个封疆大吏,你去不合适。”
  王稼祥出声道:“总书记的确不合适,我毛遂自荐一个好了,东北局与苏联相连,又是与苏军联合作战,这个人选,要有一定的留苏背景为好,与他们打交道还能省下一个翻译嘛。”
  老总赞同:“稼祥同志我看合适,他是军委副主席,把握全局能力强,有他坐镇,可以帮助林小鬼好好打仗啊。”
  总理看了主席一眼,发现他默默抽烟没有说话。
  “主席啊,你的意见呢?”
  “我在想,把林小鬼放到东北,是不是合适,会不会犯了经验主义错误。”
  “那结果呢?”
  “就此不用,那才是犯了经验主义错误啊,但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让他把党、政、军一肩膀挑起来了,就让他好好发挥自己的军事长处吧。”
  主席似乎下了决心,继续说道:“同意稼祥同志出任东北局第一书记的请举手。”
  屋子里烟雾缭绕,一只只手臂举起来,除了当事人自己。
  ①照抄的百团大战战果,人数减半。
        
第三百五十八章 政治局会议(下)
  表决通过,王稼祥同志正式出任东北局第一书记,在他提议下,杨靖宇同志出任第二书记兼东北人民解放军副司令员,林育蓉同志任第三书记兼东北人民解放军司令员、政委,同时增补杨靖宇同志为中央委员,周葆中、李兆麟为候补中央委员。
  也获得了全票通过,解决东北局的问题,接下来,主席谈起了海南的问题。
  “本来啊,我是有个人选的,不过仔细考虑之后,还是稼祥同志比较合适。”
  总理马上说道:“我来猜一猜啊,是不是于铮同志?”
  “恩来啊,你呀。”
  主席向他竖起一根大姆指,胡服问道:“怎么猜到的,这位于铮同志,是不是海南的领导人?”
  王稼祥也很好奇:“主席有这个考虑,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你抢先了啊,结果我就发现,你的确更合适些。”
  主席解释道:“于铮同志,我素未谋面,但是神交已久啊,恩来从海南回来以后,我们谈了很久,又从吴明远同志那里,详细地了解过,这位同志的党性很强呀,手底下兵强马壮,在发现自己处于新的时代后,第一时间就决定了与我们会合,对比某个叛徒,是不是很突出?他在以前就已经是中央委员了,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让我们的抗日战争进程大大加快,这是不小的功劳啊,就是论功行赏,是不是也要让人家更进一步啊?”
  在座的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这个叛徒就是曾经的我党主要领导人张国焘,自恃兵强马壮,竟然妄图自立中央,这是建党以来最为严重的分裂事件,与此相比,更加强大的海南,却人人心向延安,何其鲜明的对比。
  有了这个铺垫,接下来,增补于铮同志为政治局委员,吴明远同志为候补政治局委员,赵宏伟、余东升为中央委员,同时入选中央军委委员,的议题也顺利通过。
  人事任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研究和决定接下来的战略布局。
  之所以急着召开一次不完全的政治局会议,就是因为局势在三个多月的时间里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抗战的进程和解放的进程大大加快了,我党面临新形势下的新路线新方针,全党必须统一思想,才能更好地迎接这一变化。
  首先通报的是任弼时同志从苏联转来的消息。
  “斯大林同志把贝利亚派到了远东,他一到就逮捕了远东军区的领导层,包括军区司令员施特恩在内的大部分军事首长都被清洗,换上了一批新人,同时,远东军区也进行了大规模的兵员补充,实力有增无减,新的进攻马上就会发动。”
  主席问道:“新的军事首长是谁啊?”
  王稼祥把电报上的一串俄文名字翻译过来:“约瑟夫·罗季奥诺维奇·阿帕纳先科(Апанасенко Иосиф Родионович)二级集团军级指挥员,统一指挥所有参战部队,包括外蒙方面上的朱可夫部队。”
  “这个阿帕纳先科是个狠角色啊,在远东一手遮天,为斯大林同志解除了后顾之忧,做到了布柳赫尔没有做到的事情。”
  “是啊,斯大林同志对他的信任在那个年代可以说绝无仅有,说明他的能力和忠诚都是相当可靠的,看来日本鬼子要倒霉了。”
  “那样的话,我们的动作也要加快,从山东军区就近选拔队伍,与抗联一起组建东北人民解放军的进程要再快一点,可以以中央的名义去电山东分局和山东军区,相信他们会理解的。”
  “恩,给山东军区的电报我去拟,罗荣桓还是很识大体的。”
  “没办法,谁叫他最肥呢。”
  “巩固山东、扩大华北、进军东北”的战略在众人的热烈讨论下一一落实,才值1939年,我党的发展还远远谈不上壮大,与抗战胜利的1945年相比,无论是干部还是战士的数量都严重不足,因此,要加快这一进程,需要做的工作更多,否则,一旦全国解放,连合格的管理城市的干部都派不出来,胜利果实落到谁的手里?
  对此,海南省的建议是在山东抗大的基础上开办中央党校,大规模培养政治干部,系统地学习城市管理经验,哪怕三个月一期的速成班,也比临时抓人充数要好,同样,延安的抗大总校也在扩充政治干部班的规模,一次就要选拔和召收上千人,将这些经历了长期考验的革命战士培养成有知识的管理干部,也是当前的重要任务。
  接下来,总理代表南海战役总前委,讨论了接下来的我党的东南亚路线。
  “布鲁同志的工作卓有成效,已经打开了一定的局面,特别是在当地华工中,建立起党的组织,虽然大部分侨领都不愿意带头,不过我们也有准备,这样反而可以更好地竖起我们的旗帜,避免将来那些扯皮拉筋的问题。”
  主席点点头:“资本家总是在涉及到切身利益的问题上瞻前顾后,革命依靠他们是不成的,这样也好啊,机会给过了,人家不要,我们也就只好笑纳了,把红旗插遍东南亚,本来就应该是我们责任啊,有些阵地,你不去占领,就会让给敌人,这怎么可能呢?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加减法问题,而是一个乘除法呀,在他们没有独立之前,我们的行为叫做“解放”,等到人家建了国,再去就不好办喽,毕竟我们强调不会干涉别国内政,除非他们不讲理哟。”
  洛甫也发表自己的意见:“我看过布鲁同志送来的南洋华工调查报告,触目惊心哪,殖民者连最基本的人性都不讲,用欺骗的手法把中国人卖去南洋,再用繁重的劳动把人折磨至死,完全堕落成了一群畜牲!这样的事情从前清就开始了,那个时候软弱的清政府不敢有所作为,甚至于将华侨视为叛逆,现在我们要是也坐视不理,岂不是与前清无异,那还谈什么解放全人类。”
  “总书记说得好啊,华侨节衣缩食支援国内抗战,自己却生活在殖民统治下,我们不能等到建立了新中国再来关注这件事,那样就太晚了。”
  “嗯,我看可以同意他们关于9月前后发动大规模武装起义的战略构想,从最弱的荷属东印度群岛打开缺口,一举赤化东南亚,争取华侨自身的权益,最好的结果是建立一个由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国家,成为我们有力的盟友。”
  插手的时机很重要,30年代末到40年代中期是个关键节点,二战之后民族意识觉醒,殖民地纷纷独立,到那时就太晚了,现在算最后的机会,抓住了就能在东南亚打下一个良好的局面而不必面对太多的敌人。
  会议通过的一系列决议马上下发到各个根据地、解放区,各人有各人的工作,彭德怀一下会就急于赶向王家坪,老总正好顺路,两人可以相伴同行。
  胡服对于工业建设感兴趣,打算去延长石化基地考察,王稼祥要赶赴东北,把工作交接后就要去机场赶飞机,先到山东。
  总理与他同行,经山东转道苏北,安排新四军北上的事宜。
  陈云要去主持人民币的发行工作,洛甫做为总书记,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一个个地先后都离开了。
  主席特意留下项英,请他在家里做客。
  “上次你来延安开六届六中全会,只待几天,我们还没来得及说说话,项英同志啊,你的一儿一女都在延安,他们没有妈妈,你是怎么想的。”
  项英一愣:“我服从组织安排。”
  主席一下子就笑场了:“这是你的个人问题,怎么也要组织安排呢,我是不会保媒拉纤呀,恩来应该同你讲了,张亮同志没有问题,当初我们只是怀疑,并没有追究她的意思,你的话可能刺激到了她,才会扔下儿女一走了之,我觉得,你们还是有感情的,既然事情澄清了,是不是挽回一下?”
  “我听组织的。”
  既然他没有这个心思,主席也就不再劝说,转而说起了他的工作安排问题。
  “本来这件事已经同意了,你想去苏联,可以做一做联络工作,将来我们建国以后,就地转为外交人员,不过我后来又想了想,现在国内的解放进程大大加快了,需要大批像你一样有信仰有能力的干部,我想和你商量一下,看看你的意见。”
  项英抬起头,眼睛里又有了光彩。
  “主席想让我做什么工作?”
  “你是工人出身,对于工运有相当的经验,我们新中国会在相当的一段时间里,允许私营经济的存在,这就不可避免地产生资本家,要改造他们,监督他们,使他们不至于偏离群众的队伍,需要这么一个有经验,有信仰的高级干部,我想了想,没有人比你更合适,当然,组织上尊重你自己的选择,可以给你充分的考虑时间,不要着急做决定,来了延安,就多走走,多看看,这里有什么不一样。”
  项英莫名地松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回答:“主席,我明白了。”
  吃过饭,将他送走,主席习惯性地打开收音机,里面传出来的声音,让他心里一惊。
        
第三百五十九章 日蒋合流
  “中央社消息:我第四战区所部将士在长官部的严密策划下,于日前发动钳形攻势,击破敌第21军主力,予敌重大杀伤,一举收复“革命的摇篮”广州城,此役,由军事委员会亲自调度,蒋委员长不眠不休数个昼夜,上下用命遂有此功,抗战两年以来,此为最大之胜果,从国际局势上看,也使得我国对外有了一个可靠的出海口,为此,蒋委员长谕令,要对参战将士予以嘉奖,第四战区何司令长官升任参谋总长,副司令长官张发奎将军接任第四战区司令长官,其余将士俱有升赏,值此国家危难之际,望各路官兵精诚团结,奋勇杀敌,驱逐日寇云云。”
  国民党的“广州大捷”通过电台、报纸传遍各地,近在咫尺的海南自然也没落下。
  “第21军,不就是那个在电白外海扔了一个台湾旅团,第5舰队全军覆没,连条划子都没剩下的倒霉货吗。”
  海航指挥中心,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荣升中央委员、中央军委委员的赵宏伟站在电子幕墙前,郭鹏为他讲解。
  “这个第21军自广州战役后就一直驻防在以广州为中心的这一带,其下辖主力第5师团奉命北调,原本是在山东和关东军打一转,于39年底再次回到第21军序列,配合他们的两广作战计划,在昆仑关下吃了个大亏,当然由于我们的到来,这一切都不可能实现了。”
  由于我党在两广的军事实力薄弱,即使击破第21军拿下广州,也要海南自己分兵去守,因此一直以来,他们不动弹,我们也没有去管,几乎遗忘了日军在这么近的地方还有一支部队。
  一支失去了补给的孤军,被国民党看上并不奇怪,毕竟,第4 战区在日军登陆广州之后,由之前的一个集团军一下子扩充到了三个集团军,拥有18个师又两个旅的强大兵力,拣个软柿子捏捏也是意料中事,但是第21军哪怕丢了一个台湾旅团,依然拥有第18、104两个野战师团的强大实力,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赵宏伟注意到,国民党的广播里没有提到伤亡数字,这是极不寻常的,照理来说这么大的胜利,足以吹出天际去,为了掩盖我党解放山东的胜绩,打一场政绩战不是不可能,鬼子两个师团加军直部队足有5万人马,按照十比一理论,要打一场这么大的歼灭战,国军需要集结十倍左右的力量才行(参考台儿庄会战),而很显然,第四战区是没有这么大力量的,那么问题来了,战争的真实情况究竟是怎么样的呢。
  为此,海南出动了一架长航程的军用无人机,沿着广州一路追踪,结果发现,广州城的确已经插上了青天白日旗,但是并没有看到多少战斗的痕迹,这样的一场数十万人参战的战场,却毫无战斗痕迹,怎么可能?
  难道日军放弃广州直接跑路了?
  正当两人等待无人机的侦察结果时,张浩带来了我党广东省委地下党发来的消息。
  敌人已经到达了北江上游的韶关,而这里恰恰是我党广东省委的所在地。
  “广东省委书记张文彬、军委委员梁鸿钧、省委委员曾生等人来电,日军的先头部队于昨日凌晨进入韶关县城,国民党军队则在前一天撤离,当时他们还以为是去围歼广州的日军,现在看来,双方很可能达成了某种默契,国民党军队让开大路,换取日军的离开,所以才有了这个所谓的“广州大捷”。”
  韶关。
  赵宏伟马上命令无人机飞向那一带,20分钟后,影像资料传回指挥中心。
  日军部队从广州以北的清远沿着北江一路上溯,一直到韶关县城,拉成一个长长的黑影。
  “难怪没有伤亡数字呢,连编都不好意思编吧。”
  “哼,无非又是纵敌剿共的老套路,把鬼子放过去,好让他们与我党死磕,国民党再出来摘桃子,吹嘘一个个的“大捷”,在全国人民面前争取一个正面的形象。”
  张浩一眼就看穿了国民党的套路,更何况是赵宏传他们。
  从直线上看,离广州日军最近的援军位于江西南昌,这是日军在海南穿越之前最后的一次大行动。
  南昌的日军是第11军司令官岗村宁次中将指挥的三个师团,在南昌战役中,他们击败了国军30多个师近40万人马,那是1939年3月底,四个月过去了,这些溃军最多进行了整顿,并不足以恢复战斗力,再说了,就算他们恢复到战前,也依然不可能是日军的对手。
  因此,日军选择这条路,是有原因的。
  果然,这并不是一次单独的行动,在第21军向韶关进发时,以武汉为中心的华中方面军之第11军也开始了相应的动作。
  该军下辖之第106师团(就是万家岭被打残的那个倒霉鬼)从南昌出发,直扑赣南地区的重要据点赣州,而赣州靠近粤北山区,离韶关只有一山之隔。
  3天之后,赣州落入日军之手,依然没有经过激战,同日,从广州出发的第21军主力全部到达韶关县城,先头部队已经深入粤北,开始翻越两地之间的大庚岭。
  一支孤军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在国民党百万大军的围观之下,从最难走的陆路返回最初的出发地。
  这个结果让我党马上警惕起来,果然,不光是孤处华南的第21军,武汉周边曾经深入鄂西、湘北准备第一次长沙战役的日军华中方面军各部全体向武汉收缩,一时间,国民党连续收复失地,风头一下子就盖过了我党的山东解放区。
  种种迹象说明,日蒋双方已经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妥协,甚至是合作。
  综合以上分析,敌人既然有了妥协的迹象,那么肯定酝酿着一个大计划,毫无疑问是针对我党来的。
第三百六十章 河南人民苦国军久矣
  河南洛阳,第一战区长官部所在地。
  年初接替程潜继任司令长官的是原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卫立煌上将。
  他接手的是一个标准的烂摊子,去年的兰封战役,第一战区在优势兵力下被坂垣师团(也就是第5师团)打了个对穿,不得已之下,为了阻挡日军的进攻,他们竟然掘开了花园口黄河大堤,虽然达到了迟滞日军进攻速度的目地,却使得半个河南成为泽国,数千万人流离失所,死伤......
  别问,问就是难以统计。
  这个锅只能由程潜来背,新换上来的是蒋公的嫡系“五虎上将”中,号称最能打的卫立煌,同时兼任河南省政府主席,为的就收拾这个烂摊子。
  6个多月过去了,应该说卫立煌干得还不错,初步理清了战区内中央军与杂牌军之间的关系,将那些扯皮拉筋的防区相互隔开,实在摆不平的,让蒋委员长把当事人调走了事。①
  不管怎么样,第一战区有了一些明显的起色,这个时候,他的手下鱼龙混杂,除了原本下辖的第2集团军(西北军孙连仲部)、第3集团军(山东韩复榘旧部,由他的老部下孙桐萱统领)、战区直辖的庞炳勋第40军(西北军)、李铁军(黄埔一期、中央军)第76军、朱怀冰的第97军(地方武装大杂烩)。
  原第二战区所辖之黄河北岸中条山防区部队也跟着他转隶第一战区。
  这里的部队就有点多了,他的基本部队第14集团军(中央军)、第4集团军(陕军杨虎城旧部)、第5集团军(基本部队是滇军第三军,此外还有刘茂恩的豫军第15军、高桂滋的陕军第17军,也是个大杂烩)、第47军(川军李家钰部)等部。
  光是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理清就耗费了他大部分的精力,结果上任没多久,又遇上了第一次反共高潮,晋西南的阎锡山积极参与,他却按兵不动,从头到尾都置身事外,气得阎老西一状告到重庆,大骂他见死不救,这次事件,也让蒋某人对他有了芥蒂。
  当然,此时的卫立煌还没有到被猜忌的地步,原因也很简单,第一战区正好挡在日军华北方面军与华中方面军的中间。
  山东解放之后,日军的两个方面军之间的联系,就变成了细细的一条线。
  这条线从河南的东部穿过去,经开封、安阳到达河北,而这条细线也位于黄泛区,一路上人马都很难涉过,更不必提重武器了,因此,严格来说,两个方面军已经被我党的山东解放区和国民党的第一战区拦腰斩断。
  正是这个原因,让卫立煌成为第一个向我党表示祝贺的国军战区司令长官,也是唯一的一个。
  不过在7月20日,卫司令长官接到了一封让他困惑的命令,由军令部第一厅(作战厅)厅长刘斐少将亲自送到他的手上。
  “为章,这是?”
  “军令部的最新作战计划,你们第一战区的具体行动部署。”
  “我知道,为什么要放弃郑州、河防一线?”
  “因为我们马上将会迎来武汉大捷,收复这个华中最大的城市,向全世界宣布我们的胜利。”
  卫立煌有个错觉,在这个留学日本陆大的高材生嘴里,说出来的全是反讽。
  他的参谋长张谞行少将看了也是不明白。
  “郑州是平汉线枢钮,日军数次欲攻而不可得,就这么轻易放弃,岂不可惜,河防更是洛阳屏障,北岸的中条山乃天然阵地,我军守了两年固若金汤,一旦落入日军之手,只恐整个河南都难保,大本营为何要如此部署,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卫立煌已经反应过来了,叫着他的字:“春生,你还看不出来吗,这是要拿河南换武汉。”
  “还有江西。”
  刘斐意有所指:“广州大捷你们都听说了吧,那是国府买下来的,准确一点可以说是:礼送出境,日军第21军退回南昌,南昌的日军退回江北,武汉的日军要从你的第一战区过,经河南退往华北,这就是这份作战计划的全部内容。”
  卫立煌的脸色很难看,张谞行也没好到哪儿去,别人立功,却要他丢城失地,还不能打上一仗,要多窝囊有多窝囊。
  “中条山呢?”
  “全部让出来,由日军驻山西的第一军接管,他们会在一周之内派人接洽,一个月内完成交防。”
  也就是说交出整个黄河北岸,任凭日军打通平汉线。
  卫立煌愤愤地将命令扔到桌子上:“岂有此理,坐视日军回撤华北,谁能保证他们安然过境,不对我一战区下手?”
  “哼,天知道。”
  “这个责任我担不起,这样的命令我也不敢领受,刘厅长,请你回去带话给蒋委员长,要么,请他收回成命,要么撤换卫某吧。”
  刘斐二话不说转身就走,第一战区只是其中的一站,接下来他还要赶去阎锡山的第二战区。
  其人走后,张谞行问他。
  “真要抗命不遵? 虽然是军令部的计划,明显是委员长的意思。”
  卫答:“我何尝想要抗命,委员长若是真想下命令,一个电话就可以了,他不露面不就是知道这种事情很不光彩,想让军令部背锅吗,之前我听说上面有意与日本人和谈,现在看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
  “放日军过去,与共军相拼不好吗?”
  “我也想好,可不好就是不好,无论怎样,卫某人觉得不好的事,就是不好,不好就不能做,春生,顾墨三在皖南已经干过一次了,胡寿山在陕北也干过一次了,都被人打回来,结果怎么样?自己不行就借外兵,还是侵略国家的禽兽日人,放他们过去,坐视他们屠杀我防区百姓,你和我,以后的日子,还能睡着觉吗?”
  张谞行默然:“他们在整你的黑材料了,真不怕去职吗?”
  卫立煌叹道:“吾不为自己,只为河南之民矣,但愿上来的是一个不那么太捞的,给百姓一条活路吧。”
  几天后,新的任命下来,卫立煌调任昆明行营主任,负责组建新军,接收滇缅公路进来的装备,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的继任者是。
  蒋鼎文。
  ①比如贵为天子门生,黄埔一期的李默庵,就是与他不睦,最后闹得不可开交,蒋无奈之下只能把李调走,有意思的是,两人都有“亲共”嫌疑。
        
第三百六十一章 统战是个宝
  延安东关机场,主席将王稼祥和总理送上飞机。
  “东北是日军经营多年的地盘,控制得很严,我党的地下组织薄弱,群众基础差,土匪横行,敌情十分复杂,你们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才好啊。”
  王稼祥答道:“我们会与山东分局的同志协商,做好前期准备工作,主席放心吧。”
  总理看到刚刚得到的消息,不禁有些担心。
  “国民党的动作很快呀,从华南、华中收缩,肯定是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协议,这么多日军向华北集结,会对我们的根据地和边区造成很大压力啊。”
  主席毫不在意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嘛,日蒋合流共同对付我们,这不是什么不可想像的事,我们有了苏联的帮助,也要允许人家寻找外援嘛,哪怕这个外援与我们有着深仇大恨,在蒋某人的心目中,剿共从来就是第一位的,日本人给他一点甜头,又承认他的合法地位,他倒过去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啊,我们怕吗?我们不怕,在历史上,我们明里暗里,反摩擦也打了不少次,无非就是明着来了嘛,这样公然地背叛统一战线,引狼入室的行为,我相信是不得人心的,我们在坚决反击的同时,也会通过各种途径加以揭露,同时加强我们的统战工作,争取那些爱国将领,这样的双管齐下,我倒要看一看,他们之间的那些阴谋,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还有没有实现的可能。”
  总理想得更具体:“第一战区杂牌部队很多,我党在其中做了大量工作,特别是陕军原杨虎城的部队,他们目前驻守中条山,是第一战区的屏障,多次与日寇血战,不得补充又被多方克扣,蒋某人摆明了就是要这支参与过“西安事变”的部队在与日军的战斗中消耗光,该部怨言很大,但是出于两个担心,只能维持现状,一是对我党还有隔阂,二是杨虎城将军的安危,我的建议是重点做他们的工作,也可以双管齐下嘛。”
  主席也很关注这支队伍,因为他们都是陕西子弟,有些就是从边区走出去的。
  “这个建议好啊,统一战线能成为现实,与张、杨两位将军的义举分不开,张将军就不提了,他至少没有生命之忧,还活得很长,既然知道了结果,我们就不能再让杨虎城将军一家人倒在全国解放的前夜了。”
  两人上飞机离开了,国内局势的变化,促使我党更加大加地发展各地的党组织,在国统区、大后方以隐密的方式打入每一个系统,为将来的解放战争做准备。
  这是社会部的工作,另一个同样重要的部门中央统战部成立于今年1月份,他的负责人是王明。
  送完机,主席回到中央,马上建议改组统战部,调来负责教育的李维汉担任副部长,具体指导工作。
  他们工作的第一个目标,就是驻守中条山区的第4集团军孙蔚如部。
  “这支部队的前身是杨虎城的第17路军,我党在西安事变前,就对这支部队进行过长时间的统战工作,前前后后安插进去200多名共产党员,对该部的工作,我建议由一个人来负责。”
  李维汉提议的人选叫南汉宸,虽然是山西人,却长期在西北军中从事统战工作,从冯玉祥到后来的杨虎城,与西北军中很多人都有交情,一度担任过陕西省政府秘书长。
  目前他正在参与人民币的发行工作,一听到是对陕军的统战,南汉宸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当他连夜离开边区,在地下交通线的掩护下渡过黄河,进入中条山区时,驻守在这一带的第4集团军刚刚接到调令。
  “放弃防区,奉调河南?”
  此时的第4集团军在没有上级的命令下,主动出击同蒲路,配合我华北八路军的破袭战。①收到调令,从前线赶回来的第38军军长赵寿山、第96军军长李兴中全都大吃一惊。
  集团军司令孙蔚如无奈地拿出命令:“这是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部的命令,刚刚送到的。”
  “为什么?”
  两人想不通,中条山区对于防御河南、陕西都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否则他们也不会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下依然死战不退。
  “我知道个鸟,上级要保存实力,说是日军准备大举进攻,不能硬拼,我问过了,友军第14集团军、第5集团军也都收到了同样的调令,如果他们动作快,把防区让出去,我们坚持不走,岂不成了孤军。”
  赵寿山愤愤不平地说道:“就算要走,也应该退回陕西啊,中条山一失,河防洞开,日军既可以攻击河南,也可以威胁陕西,为什么一定要退到河南?”
  李兴中闷声道:“还不是蒋司令长官需要人保护他的安全。”
  命令就是命令,他们都是军人,没有违抗的余地,这时卫兵来报,有人来访。
  “南先生?”
  化名进来的南汉宸取下礼帽,与他们一一打过招呼。
  三人里头,孙蔚如有些惊讶、赵寿山有几分惊喜、李兴中有些惊异,因为他们都知道对方的身份。
  “诸位,实不相瞒,我是奉主席的指示前来的,有一些重要的消息向你们通报,可能更有助于理解此次行动。”
  南汉宸没有和他们客套,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为什么会有这次调防。
  听完后,三人面面相觑,这个局实在太大了,以他们的信息面,根本想像不到,竟然涉及到全国几乎所有的战区,要说不是高层所为,怎么可能?
  “南先生此来是何用意呢?”
  “救三万陕西子弟于水火。”
  孙蔚如有些为难:“不瞒先生,此前出陕抗战,也有人劝过孙某,不要听蒋某人调遣,中了他的借刀杀人之计,孙某明知如此,依然率军死战,何也,抗战乃全民之事,何独我陕西子弟能置身事外,隔着黄河就是家乡,在此驻防,总比把战火烧到家乡好吧,此为其一。”
  南汉宸突然打断他的话。
  “我来的第二个目地,是要告诉你们,国府已经决定要对杨将军下杀手了。”
  ①百团大战时他们也这么干过。
        
第三百六十二章 千里跃进
  “嘘”
  陈锐看到前面打出的手势,把它传下去,身后的30多名队员全部停下来,纷纷坐在石头、草丛里,拿出水和干粮边喝边嚼。
  “又怎么了?”
  吕新民挨到他身边,递给他一块巧克力,陈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还有?”
  “没经验了吧,这么远的路,就凭咱们带的那点给养,怎么也不可能坚持到现在,横穿两个省一千多公里的直线距离,又是大山区,这七绕八绕地至少乘上三倍,3000公里武装越野,你以前玩过吗?”
  陈锐啃了一口,舌尖传来一股淡淡的苦味。
  “你玩过?”
  “别忘了我以前干嘛的,75集侦察兵,跟着部队搞跨战区演习不只一次了,从南部到西部,那距离何只三千公里。”
  “吹,接着吹,你们是徒步从南部战区武装拉练到西部去的?”
  吕新民“嘿嘿”两声:“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紧接着他感叹了一句:“不到30年代,真不知道祖国的建设成就有多了不起啊,这是贵州,“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的贵州,全国最美的大桥全在这里,刚刚一边走我一边在想,他们是怎么在这么一座挨一座的山里面,建起那些大桥的,建筑工人真伟大啊。”
  陈锐“扑嗤”一声笑出来,差点没呛到喉咙里,赶紧喝了口水压下去。
  “笑个屁呀。”
  “我说你哪来的感慨,感情就是坐不了车啊。”
  吕新民瞪了他一眼,自己笑起来。
  “咱们搞个30公里武装越野没什么问题,可这连续30个30公里走下来,我是真觉得,当年红军在一边打仗一边行军的情况下,每一步都值得我们敬仰。”
  “是啊,更别说他们走的路有多荒凉。”
  陈锐看到,前面打出继续前进的手势,马上站起身,特勤中队的队员们结束休息,一个挨一个向前走,翻越一座座大山,终于到达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贵州省息烽县。
  他们是6月中旬从海口出发,在钦州湾上岸,通过当地地下党的掩护,横穿广西省,进入贵州的。
  直线距离1000公里的路程,他们走了一个多月,深刻体会了一把西南大山的壮美的原始景象。
  太鸡儿难走了。
  “同志们,你们可算来了。”
  几个裹着蓝布包头的中年男子跟着他们的尖兵走过来,队伍中段的特勤中队中队长上前,与他们紧紧握手。
  “我是贵州省工委书记邓止戈,他是省委委员、贵阳市委书记秦天真,你就是韩队长吧。”
  “邓书记、秦书记,我是韩子烈,这位是我们中队的指导员尤加。”
  双方接上关系,韩子烈向他们表明了来意,由于相隔太远,没有任何一种直升机能把他们送过来再返回,而且,直升机上也装不了那么多人。
  “息烽监狱?”
  邓止戈只知道任务来自延安,并不知道具体内容,一听之下吃惊不已。
  秦天真做为当地的地下党领导人,更熟悉情况。
  “息烽县城从几年前就被军统特务把持了,从县长到警察局长、保安队长全都是他们的人,这里算起,过去的每一道关卡都由军统特务守着,百姓连上山砍个柴都不行,说实话,山里头是个什么情形,我们谁也不知道,只知道里面时常送进去一些犯人,但从来没有人出来过。”
  韩子烈和尤加笑而不语,他们拿出后世的当地旅游手册,这是网上的公开资料。
  “你们这图片是怎么拍到的,每一幢屋子都有,路线也是巨细无遗,比我这个老贵州还仔细。”
  邓止戈打断他的话:“别问,中央特派员,当然比咱们有办法,你们说吧,需要贵州工委怎么配合。”
  “我们只有地形图,没有具体的守卫、防御力量分布,这就需要当地的同志想想办法,最好能弄清最近有哪些送进去,他们总要出来上个街什么的吧,敌人为什么要把山下的息烽县城完全控制在手里,不就是为了方便行事吗。”
  邓止戈和秦天真给他们留下联络员,约好下一次的会面时间,分头下山离去。
  特勤中队一共来了34人,人数太多不光无法隐藏行迹,也难以解决后勤问题,他们一路上没有在任何城镇或是乡村留宿,就是为了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野外生存是人人都要过关的项目,不过队员们还是第一次真正地经历这种在敌区的千里跃进,打从一开始的人人兴奋,慢慢地成为了习惯,现在终于到达目的地,即将展开行动,人人又打起了精神。
  这一带群山环绕,息烽监狱也坐落在一个山窝窝里,四周的高处都布置了岗哨,戒备十分森严。
  当天他们决定在一山之隔的另一座山里宿营,以他们的人数,一个天然洞穴就足够了,陈锐和吕新民做为第一批暗哨被布置在宿营地以外1公里处,这是对讲机的有效距离,他们出发的时候,营里已经忙乎开了,几部手摇式发电机被队员们摇得呼呼直转,中继台开机调试、天线架在树梢上,他俩领到充满电的手台,又看到两架无人机做好了起飞的准备。
  所有队员脱下老百姓的衣服,换上了驮马背来的个人装备,走出营地的时候,两人已经被绿色的伪装条遮住全身,脸上的三防油彩涂得花花绿绿,像是两只深山里的猴子。
  他俩向山顶攀爬,一边爬一边验证手台的通讯能力,直到合适的距离,这个高度恰好可以看到另一面的山凹处。
  “那就是息烽监狱?”
  吕新民架起观察镜,慢慢地调整焦距。
  “距离1800米,风速6级,有环流现象,真是个好地方,你的狙击枪,要是能在这个距离上命中,运气得逆天才成。”
  陈锐举起枪比划了一下,狙击镜里的图像非常小,的确需要很好的眼力才看得清,不过至少可以看到里面有很多人影。
  “来了一支车队,看来又有新犯人进来了。”
  吕新民看到车队驶进大门,停在宽阔的广场上,一些人从车后面下来,看到为首的人影,他总觉得这个面相有点熟悉。
第三百六十三章 过江龙
  云南昆明。
  刚下飞机的卫立煌有些不太适应这里的热度,不是太热,而是太冷,偌大的机场,居然没多少人来迎接自己这个新鲜出炉的昆明行营主任。
  行营是个拍脑袋想出来的点子,蒋某人的一生中,想出过无数这类的称呼,在抗战开始后,它做为战区之上、军委会之下的中间机构,起到的是调节几个战区之间配合作战的作用。
  但是昆明行营,管不到任何一个战区,这就有点尴尬了。
  在昆明,有龙云这个土皇帝,担任着云南省政府主席以及昆明军管会主任,也就是说人家是军政一把抓。
  那这个昆明行营的权限又在哪儿呢?
  “主任,我们去哪儿?”
  他的秘书赵荣声问道。
  “那里有车,告诉他们,我先去省政府。”
  看来自己这个主任还是有点级别的,卫立煌带他上了一辆黑色的道奇小汽车,车牌挂着省府的黑色牌。
  半个钟头后,车子驶进省政府大楼,他从车窗里看到,大楼外面围着一群学生和老师,人人高举标语,嘴里还在喊口号。
  “还我师生自由!”
  “反对非法拘押!”
  “荣声,你在北平读过书,认不认得那里的人?”
  赵荣声仔细一看:“那不是北大的蒋校长和清华的梅校长吗?”
  “看来我没看错,还有一人是南开的张校长。”
  卫立煌默默地看着车外的师生,他们面前的是紧闭的大门,和实枪荷弹的军警。
  省政府秘书长白小松在楼下迎接他,卫立煌问他门外的事。
  “此事一言难尽,还与你任职的昆明行营有关呢,我就不便多言了,一切等龙主席与你慢慢细说吧。”
  带着满腔疑问,卫立煌上楼来到龙云的办公室,后者一见面就亲切地叫他。
  “俊如,知道你要来昆明,我高兴得不得了,这不一下飞机就把你接来了,不算太冒昧吧。”
  卫立煌微笑着说道:“志公(龙云字志舟),求之不得啊,我理应登门拜访的。”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请坐,普洱可以吗?”
  白小松为他们泡上30年的普洱,卫立煌无可无不可地端起来,他知道,龙云急于找自己,一定与门外的师生有关。
  果然,龙云没有等他喝完就着急地开口。
  “俊如老弟,我说你来得太好了,并不是托辞,外头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不清楚,白秘书长口风太严。”
  龙云意外地看了白小松一眼,后者行若无事地为他们倒上茶,悄然掩门而去。
  “小松太谨慎了,其实没有必要,事情也不复杂,但是我办不了。”
  “喔,在这云南之地,还有志公办不到的事?”
  “你又何必说便宜话,你是蒋委员长嫡系,五虎上将之首,哪里能够体会,我们这些杂牌的苦,为了支持抗战,云南虽处后方,亦是义不容辞,滇军出省作战,偌大个云南也就是个空架子,这不委员长怕我空下来,已经急不可耐地伸手进来了,你卫俊如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卫立煌放下茶杯,笑道:“我是嫡系不假,重庆还有个段子编排我,志公听过吗?”
  “愿闻其详。”
  “人家说,我是委员长嫡系里的杂牌,五虎里的病猫。”
  龙云微愣,然后也笑了。
  “那也比我们这些委员长眼中的钉和刺要强得多,你看到外头的师生了,西南联大在昆明的三尊大佛全来了,一个我都惹不起呀,还有同济大学、私立北平中法大学、云南大学、国立体育专科学校、国立艺术专科学校、中正医学院、唐山工学院、上海医学院......外地的、本地的十多所大学的师生就围在我的省政府门口,我是打不得也赶不得,还要怕那些年迈的德高望重的教授们出点什么事,我龙云在云南几十年的声望可就臭大街了。”
  龙云扳起指头算给他看,好家伙,内迁的大专院校多数都来了昆明,随便一个人物在这民国都是响当当,卫立煌突然有些同情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谁被抓了。”
  “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军统昆明站干的,打得昆明行营的旗号,事情发生在上个月中旬,西南联大的一百多师生被军统的人带走了,说是昆明行营请他们去做客,这一走就杳无音讯。”
  卫立煌很奇怪:“我是昆明行营第一任主任,还有谁比我更早吗?”
  龙云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你刚才不是说,在这里还有龙某人办不到的事吗?这件事我就办不到,因为对方是过江龙,强龙不压地头蛇,不压不是压不过,而是这一压下来,我这地头蛇根本接不住啊。”
  “军统戴雨农?”
  龙云连连摇头:“他算什么强龙,一条恶犬罢了,我龙云的面子,就算是在重庆也是吃得开的,但这一次,是蒋委员长把手直接伸到了昆明,你说我怕不怕?”
  “比戴雨农还牛,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谁来了?”
  “我都说过了,是蒋委员长把手直接伸到了昆明。”
  “难道是......”
  卫立煌知道蒋夫人飞去了美国,那就只有那位从苏联回来的大公子了,一直留在身边培养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放出来,还是昆明这种大后方。
  龙云和他说了来龙去脉,原来这位蒋大公子坐镇昆明,以行营特别专员的身份接管了从滇缅公路进来的援助物资,从华侨的捐助到最近新到的国外物品,具体是什么连他都不知道。
  “龙主席希望我怎么做?”
  “我去找过蒋公子,他只是打哈哈,外面的人也不理解我的处境,一味向我施压,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现在你俊如老弟来了,这件事就交到你手上了,事情总要解决,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不是?100多号人呢,为首的几个老师都是留过学的,在学术界有些影响,处理不好,外头这些大佛能给你捅到天上去,哎哟,神仙打架,就别殃及我们这些凡人了吧。”
  龙云拍拍他的肩膀,再也不肯多说,只一味地劝茶,卫立煌此时哪里还喝得下去,敷衍了一阵就告辞离开,龙云亲自将他送出大楼,省政府大门外面的队伍又增加了,各大高校排着队堵住门口,他不得不从后门离开。
  滇池边上的一座私人庭院,门口除了实枪荷弹的宪兵,还有中山装的便衣特务。
  “大公子。”
  “叫我专员,沈站长。”
  沈醉毕恭毕敬地答道:“专员,西南物资运输处已经被我们接管,畹町口岸也布置了人手,第一批物资已经运到了,我的人检查过,全都是军械,可以装备两个师。”
  一身灰色中山装的蒋大公子对他丝毫不假辞色:“这件事我知道了,物资不要运到昆明,也不能堆在畹町,我准备在保山建立行营物资处,前期需要你的人看管一下,对了,干训班我也准备放到那里,专员公署等这边的事情了了也会迁过去,昆明就交给你了。”
  “卑职明白。”
  “那些学生你怎么处理的?”
  “对外就称是入伍了,正在训练,军事机密不方便透露。”
  蒋大公子抬起头:“全杀了?”
  “没有,万一有个什么变故,卑职担心给专员带来麻烦,暂时押在息烽,给他们一个反省的机会,如果有一天,要他们出来作证,卑职也有办法让他们按我们的话说,请专员放心。”
  蒋大公子“嗯”了一声,面色稍霁,就在这时,他的秘书进来低声对他说了句什么。
  “他是行营主任,应该我去见他,你安排一下。”
  秘书出去后,他对沈醉说道:“夫人在美国取得了一些进展,美国人答应派人帮助我们,你负责接待一下,准备在云南开办技术合作所,我就不出面了。”
  沈醉一一答应下来,离开庭院的时候,他看到了卫立煌的车子,一个手下匆匆跑来,告诉了他一个惊人的消息。
  息烽出事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劫狱
  枪声响起的时候,息烽监狱主任何子桢第一反应是有人越狱。
  息烽监狱是1938年11月才从湖南益阳迁到这里的,前后也就8个月,还远远没有历史上那么完善,30多名特务、50多名狱卒看守着600多名囚犯,其中绝大部分是共产党员。①于是,他第一时间从床上爬起来,下达了戒严令。
  “关闭大门,所有人都去拿枪,清点囚室,看看跑了几个,打开探照灯,组织人带上狼犬去追,给我要息烽县城,请他们派人协助追捕。”
  电话线不通,何子桢这才感觉到不妙,越狱是不会有针对性切断电话线的。
  不是越狱,那就是劫狱了,他心里一惊,草草披上衣服,抓起自己的佩枪,外头已经是一片混乱。
  “一组二组报告进展。”
  “一组报告,已拿下1号制高点。”
  “二组报告,控制二号位,击毙敌人3人,没有活口。”
  韩子烈带的打援组蹲伏在大门外的山道两旁,设在路口的岗亭已经被控制,两名手下在向活下来的一个特务问话。
  行动发起时间是午夜1点,以监狱严格的休息制度,大部分人都已经进入梦乡,根据无人机的侦察和地下党同志的报告,息烽县城是到这里最近的援兵,城里驻扎着一个100多人的保安队,10个警察,还有一个特殊的学校。
  军统息烽训练班,39年开始的第一期,招收了500名学员。
  然后就是100里外的遵义,有一个保安团,200多里外的贵阳,有一个警备旅。
  这就是整个地处内陆的贵州省全部的国民党武装力量。
  打响第一枪的是陈锐的狙击小组,两人找到了一处山腰处的高点,距离在800米左右,一枪撂倒了位于监狱岗楼上的瞭望哨。
  枪声就是信号,潜行到位的各个攻击小组马上行动,以5人为一队,分别从几个方向按事先的分工向监狱突击。
  韩子烈的打援组马上切断电话线和输电线,让监狱一片漆黑,所有的探照灯无法使用,警报器也响不起来。
  头顶夜视仪的战士们迅速翻越外墙,墙顶的通电铁丝网也失去了作用,夜视仪里的人影在绿色的背景下异常明显,这么近距离根本不用瞄准,一枪一个全部撂倒。
  对于特勤中队的战士们来说,这种程度的行动也就够得上一个城市反恐,解救人质的实战训练。
  华罗庚和钱三强是被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惊醒的,两人与10多个学生关在一个屋子里,他们的家属和孩子被关在另一处女监,相互之间不能探视。
  “老钱,你听。”
  “听到了,有枪声,好多人在往外跑。”
  枪声愈加激烈,几个学生想扒到窗户上去看,被他们制止了,所有人全都趴到地上,以避免流弹所伤。
  息烽监狱的囚室是院落型,一间屋子关十多个人,一个院子好几间屋子,而不是传统的那种走廊式牢房。
  枪声、惨叫声响成一片,两人头挨着头,都在猜测究竟是谁,这么大的动静,不像是国民党自己动手,更像是有人在攻打监狱。
  他们不敢想,因为这里太远了,从昆明被军统抓捕,连一天都没有停,更没有见到什么专员,100多号人就被押上汽车一路颠簸来到这里,中途走走停停,经过了哪些地方,他们心里是有数的,越走越偏僻,越走越荒凉,两人都有过最坏的打算,因为军统是个什么组织,没有人比学生更清楚。
  他们做好了关上很久的准备,等待教育界和其他势力的救援,没想到下车还不到一天,就有了新情况。
  “轰”
  院门被炸开,几道手电光照进来,几个狱卒大声嚷嚷:“不要开枪......”
  “哒哒”
  然后就没有声息了,两人惊异交加,来者竟然攻破了重重的防卫,更害怕的是,居然不留活口。
  “咣”
  他们这间囚室被人打开了,雪亮的手电光在屋子里四射,一个声音大喊道。
  “报身份,共产党员、异见份子、还是别的什么人?”
  华罗庚抬起头,被电光照得眼都睁不开。
  “您是华罗庚?”
  “你认得我?”
  “您去海南参观,我们负责保卫工作,您肯定没注意,太好了。”
  指导员尤加向对讲机里喊话:“五组报告,已发现二号目标,并成功解救。”
  同时告诫他们,暂时不要动弹,等到战斗结束后再出来,以免误伤。
  五组突击的是男监区,一共分为好几个院落,用“忠、孝、信、礼”之类的字眼命名,大部分狱卒不是在宿舍里被射杀,就是跑出来后被击毙,剩下的廖廖无几的少数人,连把枪都没有,又在黑暗中,很快就被一一干掉,为了争取时间,突击小组不能有任何浪费,连询问的过程都要节省,一个监室一个监室地摸过去,很快就拿下了整个监区。
  与此同时,六组负责的女监区也完成了解救行动,两相一对比,发现最重要的一号目标,没有在这里。
  “你们是?”
  “我们是受延安中国共产党的派遣,前来营救大家的。”
  战斗结束得很快,尤加在办公室里找到人员名册,把人集合到操场上,黑压压的一片,听到他自称是受党派遣,一个男子走上前来。
  “延安?主席?”
  “对,就是主席派我们来的。”
  男子打量了一下他们,摇摇头:“你们不像。”
  当然不像了,尤加正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华罗庚和钱三强带着师生们站出来。
  “我们能证明,他们就是共产党,我们跟你们走。”
  “你们又是谁?”
  “他是华罗庚,清华的华罗庚,我也相信。”
  一男一女走上前来,女人手中还抱着个孩子。
  “我叫宋绮云,共产党员,我请求你们再救一个人,他们被特务关在山上,离这里不远。”
  尤加上前握住他的手:“宋绮云同志,时间紧迫,请带我们去。”
  临走前,他看了一眼女子抱在手里的孩子,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自己,煞是可爱。
  ①该监狱真正发展壮大,是在第二任主任周养浩到来之后,最多的时候,500多人看守1200多犯人,目前关押的共产党员几乎没有活到解放的,他们在抗战前的国共合作中被国民党刻意隐瞒,很多人都是在解放后才知道,原来他们一直活到了开国大典的前夜。
        
第三百六十五章 救人容易送人难
  息烽监狱后山玄天洞,是一处天然溶洞,为了住人搭起了一排木结构房屋,有点像是延安的窑洞。
  “砰”
  枪声隐隐响起,杨虎城一下子睁开眼,伸手去枕边摸索了一会儿,又颓然地放下。
  他忘了自己身陷囹圄,已经没有佩枪了。
  “虎城,怎么了?”
  妻子谢葆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杨虎城拍拍她的手:“没事,我做了个梦......”
  “砰砰”
  枪声清晰地响起,两人同时反应过来,这不是梦。
  两人赶紧起床穿衣,谢葆真摇醒睡在角落里的幼子杨拯中,10岁的男孩不明所以,只听到外面一片嘈杂,枪声、脚步声大作。
  “咚咚”
  两声敲门之后,也不等他们出声,就从外面打开了,几名特务提着枪跑进来,将他们一一逼住,杨虎城把妻儿护在身后,盯着特务们一言不发。
  “杨主任,山下有点事情,对不住了,请你们换个地方。”
  何子桢衣衫不整地走进来,微微有些喘气,他在不知名的敌人攻进来之前就跑出了监狱,因为整个息烽监狱最有价值的犯人在山上。
  息烽监狱一共30多名特务,有20多个都在这里,编成一个特务队,队长和几名特务就住在杨虎城夫妇的隔壁,其余人在下面的道观里,观里的道士被他们赶走了,变成杨虎城一家人的监禁地。
  杨虎城何许人也,军阀出身,表面粗人,其实心细如发,一听就知道对方的心思。
  “若是下面的人冲杨某而来,你们现在下手,一个都别想活下去,何主任,不如这样,你让杨某出面,若他们果真是某的旧部,杨某一定劝说他们停止行动,我也不会离开,让你可以交差,你看怎样?”
  何子桢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杨主任,对不起,卑职只有保护你的职责,无论下面来了什么人,都不会允许你与他们见面,请马上跟我们上山,等到天明,自然有党国的大军前来剿灭,不劳我们费心。”
  “要是我不走呢?”
  “那就不要怪卑职用强了,来人,侍候杨主任、杨夫人一家子上路。”
  杨虎城心知最后的时刻到了,转身抱住妻儿,用。
  “别怕,我们一起走......”
  何子桢见他执意不肯走,门外又响起了激烈的枪声,手下中枪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本想痛下杀手就地解决地,这是他上任以来就被灌输的理念,然而敌人来得太快,没等他执行,整个洞口已经被封住了。
  “杨主任,老长官,我们来救你了。”
  外头开始喊话,杨虎城听到了自己秘书的声音,还有副官和卫士,心中又惊又喜。
  何子桢万万没想到,山下的20多个特务连阻止敌人都做不到,那就说明敌人人数不少,火力凶猛,这么大一股军队,能混进贵州而让军统不觉,绝不是一般的武装,也只有杨虎城的西北军旧部才可能做到,怎么办?
  他一发狠对外喊道:“屋里有三个人,你们不退后,我每隔一个钟头杀一个,杀完舍身取义,让你们什么捞不着。”
  枪声停下来,何子桢以为对方投鼠忌器,心下得意,他相信这么大的动静,县城的特务一定听得到,只要拖上一个小时,这里就会被团团围住,来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这位同志,怎么办,杨主任在他们手里,还有杨夫人和小公子。”
  宋绮云挨在尤加身边,看到他在摆弄一个方形的盒子,同行的还有早早跟随杨虎城主动投狱的副官阎继明和卫士张醒民,两人各自从死去的特务身上捡起一把枪,跟在特勤中队的突击小组里。
  他们亲眼看到,不过十个人,几乎没有停顿地解决了道观里的20多个特务,黑夜里伸手不见五指,连月光都没有,他们却脚步迅速枪法精准,那些特务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就稀里糊涂地去了西天。
  更神奇的是,这些人身上不知道穿了什么,特务撞大运的流弹打在身上,连个血洞都没有,那是真正的刀枪不入啊。
  尤加没有回答他的疑问,摆弄好手里的仪器,将它对准洞穴,小小的屏幕上很快显示出一个个红色的影子,有的还在动。
  “屋子里一共7人,除开杨将军一家,应该有四名特务,看分布,两人看管杨将军一家,两人对外,门后一个,窗边一个,后面一边一个。”
  “指导员,窗户那个归我,行动吧。”
  尤加抬头一看,陈锐和吕新民已经在寻找狙击位,架枪调试了。
  他不再犹豫,马上下达命令。
  “大刘你破门,小张、小李你们左边,我和小吴右边,其余人待命,随时应付突发状况,宋绮云同志,你继续喊话,装作讨价还价的样子,吸引他们注意。”
  宋绮云三人吃了一惊:“强攻?伤了杨主任怎么办?”
  尤加拔出一把92式手枪,检查了一下弹匣,对他说道。
  “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我们必须速战速决,在天亮前离开这里,否则就要面临敌人的围追堵截,里头的人明显在拖延时间,我们只有这一个办法,虽然我无法百分之百保证人质的安全,但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马上下定了决心,宋绮云向洞穴大声喊话,其余两人也握紧手枪,准备随时策应。
  “不要开枪,我们马上后退,请不要伤害杨主任和他的家人......”
  陈锐在三百米左右找到一处架枪的位置,将枪口对准了窗户后面的人,这个距离射出去的子弹无限接近直线,不需要过多考虑风偏和风阻造成的影响,此刻他的ORSIS T5000皮轨上已经换成带热成像的夜光镜,准星稳稳地套在窗后的人影头部。
  这个距离不爆头,还当什么狙击手。
  屋里的何子桢松了一口气,只要拖上一会儿,事情就有转机,人质在手,敌人投鼠忌器,已经是最好的局面,虽然事后免不了受点处罚,不过主犯没跑掉,多半不会执行家法吧。
  患得患失间,他的枪口离开了杨虎城的身体,就在这时,“轰”得一声巨呼,木门连同门后的特务一块炸飞,与此同时,窗后的手下头部中枪,向后倒去。
  “滋滋”
  几个圆柱状的弹体滚进屋子里,“嘣”得炸开,屋里的人只觉眼前白光突闪,脑子里一片晕眩什么也看不到了。
  扔出闪光弹的同时,尤加已经带着突击队员冲了进去,利用敌人短暂的致盲期,迅速区分人质和特务,他手里的92与另一名队员的95-1一齐开火,将一左一右的两人打倒。
  身后的两名队员上前察看,他们继续保持着持枪待发的姿势,以防不测。
  “敌人四名,清理干净。”
  宋绮云等人清楚地听到对讲机的声音,赶紧跑进屋子,在短暂的致盲状态过去之后,杨虎城睁开眼看到了几个黑乎乎的影子。
  “杨主任,老长官。”
  “复真,继明,张醒民,你们都来了。”
  尤加在他们相见的时候,拿着手电筒一一检查敌人的尸体。
  “指导员,还有个没死。”
  尤加上前一看,两枪都没有打在要害上,只是让敌人失去了行动能力,这是出身武警的特点。
  “检查一下,每个人补一枪,带上杨将军迅速撤离。”
  这不是反恐也不是抓捕行动,敌后特种作战,容不得心慈手软,此战他们一个活口都没留,一是这些特务本身罪大恶极有取死之道,二是留下活口就会产生隐患,毕竟,他们要救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几百人。
  躺在地上装死的何子桢一听要灭口,马上醒过来,苦苦哀求。
  “杨主任,兄弟我是奉上命行事,情非得已,您老大人大量,饶兄弟一条命吧。”
  杨虎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对尤加说道:“这位兄弟,他是监狱的主任,在军统很有地位,留着可能有用。”
  何子桢也哀求道:“杨主任说的是,在这片,你们要过什么关卡,兄弟一定帮得上忙,只要不杀我,一切都好说。”
  尤加给队员做了一个手势:“给他止血,带走。”
  完成整个营救行动前后不过半小时,将杨虎城一家带下山,韩子烈已经准备就绪了。
  “估计这会儿息烽县城的敌人已经惊动了,地下党的同志会在路上设伏迟滞他们的行动,给我们争取时间,带上所有人我们赶紧走。”
  所有人?
  杨虎城和何子桢同时一惊,监狱里有多少人他一清二楚,加上昨天才到的西南联大师生足足有700号人,而救援者不过几十人,哪怕武器先进,子弹总有打光的一天,带上这么多累赘,连息烽县走不走得出去都难讲。
  他看到那些囚犯捡起特务们的武器,也不过武装起了百十来人,队伍还有女人和小孩,难道是准备上山打游击?
  很快对方就推翻了他的想法,在那些身穿黑衣的救援者带领下,整个队伍下了山,绕过阳朗镇,竟然向着贵阳的方向而去!
本帖最后由 garage 于 2022-11-8 08:05 编辑

第三百六十六章 空中接力
  深夜里的枪声犹为显眼,首先惊动了山下阳郎镇的国民党镇公所和民团。
  这里也由特务控制着,镇子里的百姓不过百多户人家(整个息烽县只有2000人口),人人都知道山上是个魔窟,等闲不要靠近,听到枪声也没有人敢出去看。
  镇公所的人不敢怠慢,首先通知了县城里的县政府,县长在集结保安队的同时,把消息通报给了当地军统的头目,息烽特训班主任胡靖安(黄埔一期)。
  “主任,要不通。”
  “电台呢?”
  “联系不上。”
  监狱一定是出事了,他马上集合队伍,把特训班的教官和学员组织起来,加上县城的保安队,差不多有800人。
  县城到监狱距离6公里左右,如果是白天不要一个小时就能跑到,可这是深夜,集合队伍、分发武器到出发,半个小时就过去了,再打着火把跑过去,一路上又不停地遇上冷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枪手躲在暗处,打一枪就跑掉了,如此这般袭扰了几次,他的队伍越来越慢,6公里的路足足用去了3个小时,等到山下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胡靖安留了个心眼,让县保安队先攻上去,结果20分钟后,队长杨平舟下来禀报,人跑了。
  “太惨了,到处都是尸体,看装束都是咱们的人,每个人身上被打成了筛子,血都流干了,这是卑职找到的弹壳,与咱们用的不太一样。”
  胡靖安接过来一看,比起国军惯用的8毫米弹壳(7.92毛瑟弹)要小得多,似乎连日军的有坂弹(6.5)也不到,这是什么弹?
  经过与弹头比对,他可以确定这是一种新型子弹,与各国主流口径都不相同。
  更关键的是,敌人劫走了监狱里所有的犯人,现场连一个被打死的都找不到,如果不是特务和狱卒的尸体倒满一地,他都怀疑是不是何子桢自己干的。
  “何子桢呢?”
  “没有找到何主任的尸体,山上的那位也不知去向,只怕是逃掉了。”
  逃?
  胡靖安四顾周围,贵州就没有平原,除了山还是山,他一方面下令马上把消息报上去,一面带人追踪,这么多人,行踪绝不可能隐藏,哪怕是逃进山里。
  经过仔细勘察,他们找到了大队人马的脚印,顺着脚印的方向走,竟然是贵阳。
  难道是黔军动的手?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要说长征途中国民党有什么成果,拿下贵州绝对算得上,借红军的手削弱了军阀王家烈,然后再借他的口调中央军入黔,一举控制这个高原省,到了抗战时期,再把原来的黔军一一派遣出省,完成最后的清洗,如今的贵州比重庆还要干净,否则戴老板又怎么会把特训班放到这里来。
  国府控制贵州之后,对我地下党和游击队进行了残酷的围剿,胡靖安并不相信残余的共党份子敢策划这么大的行动,更不相信他们这么多人能在自己的追踪下跑得掉。
  为了保险,他已经通知了贵阳方面,一个警备旅的兵力前后夹击,敌人插翅也难飞出去。
  天亮时分,在黑暗和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走了三个小时的大队人马已经耗尽了力气,毕竟他们刚从监狱里出来,许多人身上还带着伤,更不用说那些女人和孩子。
  十岁的杨拯中还在坚持,他的母亲谢葆真女士却快要走不动了。
  杨虎城扶着她,心里充满了疑问,但是没有直接问出来,他害怕影响了士气。
  “复真,你怎么会被抓到这里来的?”
  他的秘书宋绮云手里抱着自己的孩子,一只手还扶着妻子徐林侠。
  “主任被捕后,我和林侠在西安四处求告,托到任公(指于右任,陕西人,国民党元老)门下,他也无能为力,上个月西安行营大举出动,进攻边区,结果铩羽而归,第90军差不多打没了,老蒋一气之下把胡宗南调回重庆,又在西安查严共党,把八办都给撤掉了,我们夫妻太显眼,可能就是这个时候被特务盯上,有一天夜里破门而入抓进牢里,过了几天又押上汽车一路送到了贵州,我在狱中见到了阎继明和张新民,才知道主任就在这里,也算是错有错着吧。”
  杨虎城呶呶嘴:“他们是你们党的人?”
  “应该是,我问了那位尤队长,听说这次行动受周公直接指挥,点明要将杨主任一家人救出来,为此动用了一切力量,别看他们人少,打起仗来当真不含糊,我是见识到了。”
  杨虎城眼睛有些湿润,想起在西安第一次见到周公的那些日子,没想过,这些年过去了,国民党恨不能置自己于死地,而共产党远隔几千里,还想着要把自己救出去,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都心怀感激。
  “共产党仁义啊。”
  “主任,在下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当不当讲的。”
  “那在下就抖胆了,此次如果脱险,主任不知道何去何从?”
  “等平安脱险再说吧。”
  宋绮云没有再说什么,前面的队伍停了下来,两人一看,前方是一条河。
  给他们带路的秦天真熟悉当地地形,对韩子烈和尤加说道:“前面就是息烽河,这一段水流平缓,有个一人深吧,要是想泅渡,得往上游去,猫场乡一带,大概还得走上7、8里地。”
  韩子烈蹲下身仔细观看了一下水流的速度,向尤加点点头,后者马上叫来通讯员,现场架起天线。
  “怎么不走了?”
  一个穿着旧式军装的男子走过来,虽然饱经摧残但是依然板板正正的,一看就是军人出身。
  “你是?”
  韩子烈有点印象,但是一时没想起来,另一个男子的声音替他做了回答。
  “他是东北军的黄显声,警钟老弟,别来无恙啊。”
  “杨主任,同在一狱,你我却相见无缘啊。”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黄显声小他三岁,两人都不到50岁,却显得十分苍老。
  “原来是黄将军,两位莫急,一会儿就见分晓。”
  这里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又不是山中,一条大河拦住去路,兵法上可谓“死地”,敌人的追兵肯定正尾随而来,多耽搁一分钟都是危险,然而对方一付胸有成竹的模样,他们也只能摁下心中疑惑强自镇定地聊起往事和近况,特别是“西安事变”那一段日子。
  五分钟后,两人停止交谈,因为天空中出现了“隆隆”的引擎声,一架硕大的飞机从云层现身,船形的机身,机翼下两个细长的浮筒,都让二人一眼就认出来。
  难怪,队伍停在河边。
        
第三百六十七章 插翅而飞
  “主任,你看!”
  这么大的动静,正在一路追踪的特务和预备特务们纷纷抬头,胡靖安脸色煞白,一前一后两架飞机从头顶飞过,一看就知道不是党国所有。
  机身上刺眼的红星八一图案,更加坐实了他的判断。
  共军有飞机!
  难怪这么嚣张,也不怕他们的追击。
  “前面是哪里?”
  “息烽河。”
  胡靖安明白了,人家并不是想朝贵阳去,而是冲着这条河来的,因为那两架飞机分明是水上飞机。
  保安队长杨平舟战战兢兢地跑来问他:“胡主任,还要追吗?”
  “追,加快速度,他们这么多人,两架飞机装不下的,要是连飞机都能打下来,你的功劳小不了,快去!”
  在他的催促下,追击的队伍加快了速度,扑向几公里外的息烽河。
  看着河面上的大飞机,何子桢一阵蛋疼,被打伤的胳膊和肩部也没这疼。
  难怪这支共军能轻易攻陷他的监狱,原来人家真的不一般,这么大的飞机,许多人见都没见过,包括出过国的杨虎城和华罗庚。
  派出接应他们的就那两架经过改装的水轰五,带队长机一看下面这么多人,直接告诉韩子烈和尤加。
  “这不行,你就是塞沙丁鱼罐头也塞不下这么多人,一次最多能挤得下50个,两架一百人。”
  “60吧,小孩占地少,有些还可以直接抱手里,挤挤没问题的。”
  “60也不够啊,你这有多少?来回得跑多少趟。”
  “不用,你们一趟就足够了,把队伍里的女人和孩子带走,差不多120多人。”
  “那你们呢?”
  韩子烈拍拍飘在水面上的浮筒:“我们有别的路子,赶紧上人吧。”
  两架水轰五给他们带来了补给,一群男人跳下河,用接力的方式把东西送上岸,同时将队伍里的女人和孩子接上飞机。
  谢葆真不愿意与丈夫分离,杨虎城怎么劝也劝不动,尤加一直在做动员,看到他们一家人,插话道。
  “杨将军也跟着挤一挤吧,应该装得下。”
  “那你们呢?”
  “等你们落地,飞机再回来接我们。”
  杨虎城摇摇头:“我的夫人和孩子都上飞机,已经对不起大家了,我无病无灾,焉能挤在妇孺之列,宁不愧乎,我跟你们走,下一趟就下一趟。”
  听到飞机还会回来,谢葆真终于松了口,带着幼子先登机,将队伍里的女人和孩子全都送走,剩下的人眼巴巴地看着两架飞机从河面上起飞,消失在蓝天中。
  杨虎城站在河岸边向天上招招手,出人意料地说道:“他们不会回来了对吧。”
  尤加反问:“将军是怎么猜到的?”
  “很简单,虽然我不知道飞往何处,但是一来一去,时间不会少于两个钟头,这点时间,后头的追兵早到了,我们总不可能一边打仗一边上飞机吧。”
  不愧是带兵打仗的,一猜一个准,尤加也不隐瞒:“对,他们不会回来了,因为从起飞到返回要5个钟头,我们等不起,不过,我们早有计划。”
  “去哪里?”
  “贵阳。”
  杨虎城愕然,一身是水的黄显声正在河边扭衣服,一听之下也是吃惊不已。
  “贵阳可是省会,驻军不会少于一个旅,我们这点人怎么打得过?”
  韩子烈走过来,开口说道:“打不过,所以我们不和他们打。”
  一名战士向他报告:“无人机显示,追兵还有5公里,预计一个小时后到达。”
  “那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韩子烈集合起剩下的人,包括何子桢在内还有500多,不同的是,少了女人和孩子。
  “同志们,敌人就要追上来了,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为了尽快逃脱魔掌,接下来,请一定要忍耐,因为掉队的人,会拖累整个队伍的速度,我们只能放弃,你们心里清楚,被敌人抓到,可能连回到监狱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去哪里?”
  “贵阳,那里有接应我们的人。”
  人群短暂地骚动之后平静下来,他一挥手:“还要走上100公里,大家放心,我们一定能逃脱敌人的追捕。”
  队伍重新上路,在河边大伙好歹休息过,又补充了吃食,恢复了不少体力,没有了女人和孩子,剩下的大都是久经考验的共产党员,其他的人里头,也没有人愿意回到监狱里,在没有绝望之前,人人都愿意跟着他们走。
  就这样,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速度反而加快了。
  秦天真就是我党的贵阳市委书记,对这一带无比熟悉,从息烽到贵阳,还要经过修文县,他一路上到处联络我党地下组织,为这支500多人的队伍提供帮助。
  饶是如此,这么大的目标,又是白天,消息很快泄露出去,接到报告,胡靖安大吃一惊。
  “不,不,我们上当了,修文,他们的目标是修文,快,快,去修文,一定要在他们赶到之前到达,否则军事从事!”
  从昨天夜里开拔到现在他们也跑了一夜,无论是保安队还是预备特务、特务人人累得跟狗一样,被他一通催,人人敢怒不敢言。
  杨平舟没明白,修文不就在前头吗,没想到胡靖安急得跟什么似的。
  “不,我们不进城,去城外的栖霞山,那里才是他们的目标。”
  此栖霞山非山东的栖霞山,位于修文城东4里左右,山上有与玄天洞一样的天然洞穴,因为明代大儒王阳明曾经在此潜心向学,故而得名:阳明洞。
  山上山下布满了特务,戒备之森严比息烽监狱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成文公祠大殿东厢房中,一个清瘦男子坐在窗前,手捧一卷《曾文正公文集》苦读,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男子面色略有不悦,又很快地收敛于无形。
  “什么事?”
  “副座,有点事情,可能需要你移驾,属下们已经安排好了。”
  男子就是西安事变的另一位主角,在事变后陪同蒋委员长返回南京,旋即被逮捕、审判、判处死刑又被特赦监禁起来的原国民党副总司令。
  张学良。
  比杨虎城早一步失去自由的他,也是从湖南迁移到贵州的,只是一个在息烽一个在修文,相隔不到50里。
  “你等一下,我去叫大姐。”
  进来的是负责看管他的军统特务刘乙光(黄埔四期),在屋外等了几分钟,张学良搀着一个女子走出来,正是陪伴了他三年多的于凤至。
  “小爷,我们又要走了么?”
  此时的于凤至已经患病,张学良扶着她,很温柔地说道:“没事,我陪你出去转转,和他们商量过了。”
  刘乙光也附和道:“夫人放心,就在附近看看风景,有利于病体恢复。”
  特务们早就准备好了滑竿(西南的一种双人轿子),把两人抬上,迅速离开阳明洞,下山不久就和胡靖安的人接上了头。
  看到这么多人一拥而至,张学良明白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胡靖安见到他无恙,总算松了一口气,面对质询也不隐瞒。
  “什么,有人从息烽监狱劫走了杨主任!”
  这个消息让于凤至都坐了起来,胡靖安安慰他俩。
  “副座放心,卑职已经电告贵阳,警备旅正星夜驰援,以共军那几条破枪,绝不可能得逞,一切都包在卑职的身上。”
  张学良心里五味杂陈,共产党竟然会在这种大山隔绝之地派出人手来救一个深陷囹圄之人!
  居然还成功了。
  他明白,胡靖安的话,半是安慰,半是威胁,自己是不可能有被救出去的一天了。
  “韩队,追兵转向了。”
  韩子烈与尤加相视一笑,杨虎城不明所以,因为那个人的踪迹是严格保密的,但是有人知道。
  何子桢颓然无语,一路上他都在猜测对方的目的地,先是没想到会有水上飞机,把队伍里拖后腿的女人和孩子全部接走。
  紧接着,队伍转向修文县,他就隐隐感觉不对,原来目地在这里,并不是为了救谁,而是让追兵以为他们要救谁,他敢肯定,胡靖安已经上当了,而从贵阳扑过来的警备旅,也绝不会再全力对付他们,因为他们一共只有两个小团三千人的兵力,还是菜鸟新兵。
  贵阳的大门洞开了。
  直到这时,队伍才算暂时脱离险境,韩子烈宣布了最终目的地。
  “我们不去贵阳,转向清镇!”
  在一连串好消息鼓舞下,队伍里的人精神大振,人人忘记了疲倦,不顾一切地向前走,就连夜里也只进行了短暂的休息,日夜兼程之下,终于在第二天傍晚赶到了清镇。
  清镇有什么?
  全贵州省唯一的机场,平远哨机场。
  历史上再过三年,这里会成为美国第14航空队(飞虎队)的基地,进行第二次扩建。
  如今,这里只有一条1000米的硬质三合土跑道。
  那也足够了。
  贵阳警备旅被调去了修文县,与他们擦肩而过,守备机场的一个连被吃掉了一半的空饷,只剩下一个半排的兵力,被韩子烈和临时组织起来的队伍打了个猝手不及,死得死伤得伤,其余的全都跑掉了。
  “别追了,赶紧联系,让他们来接咱。”
  饶是特警,这么一路跑下来,又打了两仗,他的队员也到了极限,更不必说那些囚犯了,至于消息,管他呢,韩子烈相信,比速度,这个世界上能超过咱们海南的。
  真没有。
  杨虎城和黄显声对于安危已经毫不担心了,这一路他们看到了这只小部队的能耐,敌人的动静始终在掌握中,就算没有机场,他也相信敌人根本追不上。
  “好一招声东击西,颇有当年红军在这里前后突进,四渡赤水甩掉追兵之效啊。”
  “喔,杨主任也对红军长征有研究?”
  “闲来无事嘛。”
  “不瞒你说,我也是。”
  “只是可惜了,没能救下少帅。”
  杨虎城也有些可惜,不过他们都知道,以两人的交情,蒋某人还不至于下杀手,或许以后会有机会呢。
  身处高原的贵州天很低,星空很璀璨,所有人都放松地坐在草坪上,两个小时后,夜空里响起了雷鸣般的引擎声,像是晴日里的惊雷,听得人心情舒畅。
  “主任你听。”
  发觉上当后把张学良安顿好,再次带人出发的胡靖安在离清镇县不到一里的地方停下来。
  “不追了?”
  “来不及了。”
  胡靖安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颤抖着声音叫道。
  “快去发电报,告诉重庆,贵阳危急,西南危急,国民政府危急!”
        
第三百六十八章 决裂前夜
  “来了。”
  海南陵水机场,在跑道一侧等待人群骚动起来,谢葆真和徐林侠一个牵着幼子,一个抱着襁褓翘首以盼,云层中出现了一架巨大的机身,空军灰涂装的运20像一头圆滚滚的座头鲸,以与体形不相匹配的轻盈落在跑道上。
  紧接着是第二架、第三架。
  “观众朋友们,大家可以看到,在我的身后,是一架我国最新大型军用运输机,型号为:运20,他有着超强的运载量、不错的航程和优秀的适应能力,能够在前线的简易机场,以不到800米的距离起降,因此,被选为此次行动的载具。”
  严峻站在人群外,背对着摄像机镜头,刚好一架运20落地,从机舱尾部下来一队人,为首的男子看到欢迎的人群,微微一愣,摄像机镜头正好定格在他脸上。
  “这位先生大家在历史书、课本上看到过,他就是“西安事变”的主要发起者,时任陕西省主席、西安绥靖公署主任、第17路军总指挥的杨虎城将军,也是这次拯救行动的第一目标人物,幸运的是,他和他的夫人,画面里与他相拥的女士谢葆真,画面里的男孩,他的幼子杨拯中,这一次都有幸活下来,可以亲眼见证新中国的诞生,与他同机的还有爱国将领黄显声将军、杨将军的秘书宋绮云烈士,不,他不再是烈士了,以及被关押在息烽监狱里的500多名我党忠诚的革命战士,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都牺牲在建国的前夜,这一次他们将有机会,亲手建设这个用鲜血筑成的新国家,新华通讯社,海口记者站首席记者严峻为您报道。”
  主管宣传口和统战工作的余副书记代表省委前来迎接他们归来,下机之后,大量的医务工作者等在跑道旁边,为每一个人做身体检查,按照就近的原则,使用海航的小招把人安置进去,一边看病一边审查。
  这是每一个从监狱里出来的同志必须要过的组织程序,哪怕历史已经证实了他们的清白,非我党人士也有相应的安排,先治病治完了安排有限范围内的参观,然后看个人意愿,甭管哪一种,以当前海南省的吸引力,和海峡对面的威胁,没有人想再回去。
  原武警总队司令员、现任海口警备区司令员兼警备二师师长梁其武少将亲自接待了胜利归来的特勤中队全体队员。
  “徒步深入敌后一千公里,解救700多人,还能全身而退,自身无伤亡,打出了我们武警的威风,无愧于一个优秀的军人,组织上已经为你们报请了一等功,大家都知道了,武警全面改为正规军,我们当初就是从正规军改编的,现在只不过是恢复他的本来面貌,鉴于你们的突出表现,组织上决定,特勤中队改编为警备区直属特战队,换而言之,你们现在要以更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准备迎接特大的挑战。”
  战士们都非常兴奋,这意味着更好的装备和更严格的训练,这次任务后,他们都得到了三天的休假,让家在本地的战士有个团聚的机会。
  队伍解散后,韩子烈和尤加留下来向梁其武详细汇报了作战过程。
  “还抓了一名俘虏?”
  “嗯,本来想就地解决的,杨将军告诉我们他是监狱的管理者,军统少将,手里一定掌握着不少秘密,我们觉得有这么一个活口,将来或许能起到更大的作用,哪怕是审判以后再枪决呢?”
  梁其武肯定了他们的作法:“还有一个作用,可以向全世界揭露军统的黑暗和蒋政权的倒行逆施,没有人比这么一个活着的军统少将更有说服力了,而且他的存在,可以为我党同志的审查工作提供佐证,敌人的口供更可信嘛。”
  韩子烈见他并不追究战斗过程的细节,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在下机前有一个要求,只要能把他在内地的家属接出来,什么都愿意配合。”
  梁其武当然知道这是出于对军统“家法”的畏惧,通过地下党的秘密通道,从重庆接个把人并不难,但付出的代价也小不了,需要动用的关系很可能惊人,很多秘密通道甚至是一次性的,他做不了主,只能向上反应。
  “我看可以考虑。”
  张浩对此表示赞同:“如今形势越来越明显,国共决裂已经不可避免,在此之前,我们需要更大的舆论支持,争取国统区群众的民心,需要他出来讲话,中央已经决定,我党从国统区全面撤退,留下来的也转入地下,撤销各地八路军办事处,撤回所有已经暴露的中共党员,在三月决议的基础上更进一步,为这一天做好准备,趁着现在还没有正式翻脸,把他的家属接出来送往解放区,我们答应了。”
  于铮对此更无异议,两人联名上报中央,很快得到了肯定的回复。
  已交社会部办理。
  同样的行动也在昆明进行,包括周培源和梁思成的儿女,以及一些有意前来海南的学者、教授、师生的家属,他们的情况更加复杂。
  昆明行营成立之后,地方军阀龙云的势力被一再压缩,在全民一致抗日的大形势下,龙云无法公开对抗,只能一退再退。
  冷眼旁观了几天,卫立煌算是看出来了,他这个行营主任的最大作用就是为国府练兵,蒋夫人跑到大洋彼岸去要美援,宋子文在与英国人磋商,第一批英援已经通过滇缅公路运到了畹町,整整两个步兵师的装备。
  在苏援断绝之后,原来口中一直喊着“中立”,实际上倒向日本的英美,已经成为重庆政府的新依靠,这其中有什么猫腻他不敢想,但是军委会给他的重任已经实实在在地压在了肩上。
  在云、贵两省招募50万新兵,为了配合这一大规模行动,国民政府还即时修改了《兵役法》,鼓励中学以上的知识青年从军,为的是适应未来大规模军援下的技术兵种。
  各种优待条件,加上热血沸腾的抗日口号,一时间,在昆明的各大院校中引起轩然大波。
  特别是保留学籍、给予家人抗日军属待遇、将来毕业后优先分配等措施,让这些大部分从沦陷区出来的学子们难以安坐,纷纷走出校园,涌向街头的招兵点。
  国民党利用这一波宣传,既消除了西南联大师生失踪带来的不利影响,又扩大了招兵的造势,还稍带着打击了学生心向别处的势头,把这帮容易生事的学生装进军队管束起来,则是纸面下不为人知的小心思,卫立煌知道,各大高校那些德高望重的校长、教授也清楚,但是没有办法。
  抗日是大势,国民党举起这个大旗,自然无往不利。
  只不过,我党的反击很快到来。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