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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 《未晚》作者:景行~求番外之爱恨恢恢1到11章,番外之欢喜冤家1到7章【解決一半】

本帖最后由 清露 于 2010-4-29 11:36 编辑

简介:我心中有仇,你胸中怀恨,爱情只不过是陪葬。为时已晚还是未晚,到最后,都不再重要。大漠月色太冷清,再相逢时,煮酒共饮则足矣。

求番外,番外之爱恨恢恢1到11章,还有番外之欢喜冤家1到7章。

这个文总共3个番外,第一个番外,坛子已经有了,但是后面新更的2个番外坛子都没有,在这里先谢谢贴文的亲。
欢喜冤家,找遍了也没有,不知道有童鞋有这篇番外没........
不在此岸,也不在彼岸。
很幸福,很童话。
爱恨恢恢(十)

    又是一年冬。
    飞雪连天,如春日柳絮,盘旋在湖岸结成条条冰棱的柳枝上。
    “主子,您刚进宫,人生地不熟的,小心迷路。”结了厚冰的湖面上,有人担心地轻唤。
    “没事,这么美的下雪天,不出来走走可惜了。”说话的,是个紫裘素袄的年轻女子,明眸皓齿,雪白的脸颊上因为寒冷微微发红,却显得格外娇俏动人。
    “那主子您别走远,我回去给您拿手炉,”宫女道,“这么冷的天,冻着了就不好了。”
    “嗯。”女子点点头,自己继续往前走。
    “咦,这岸上都栽着杨柳,为何唯独这里有株梅树?”她看着眼前于冰天雪地里独绽鲜艳的粉梅,不由惊喜地叹息。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她闻着扑鼻而来的淡香,踮起脚尖,想去摘那只被自己看中的梅花。
    努力地够了够,却还是败下阵来。
    她有些懊恼,再抬起头,却看见雪花微洒,梅枝轻颤,粉艳的花朵绽放在一个人手中。
    她的目光顺着那只宽厚有力的大掌,银丝暗纹的衣袖,挺拔的肩……一路往上,在那张冷肃优雅的容颜上停住。
    “你喜欢?”那人开口,声音淡淡的,低沉动听。
    她点头。
    “给你。”那人将梅枝递给她。
    “谢谢。”她道,本想自报姓名,再问他的身份,却又觉得不妥,于是只是简单致谢。
    那人却也没有和她继续交谈的意思,只是望着那主梅树,陷入沉思中。
    她暗暗打量着他——一身玄色衣袍,黑色貂皮大衣,在银白色的天地里他的身影显得格外深沉,寂寥。
    她形容不出那种感觉……这个男人身上有着很强大的气势,像是不怒自威,又仿佛在她冷硬的表面下,有着不轻易流露的炙烈。
    “主子,”宫女远远地小跑了过来,把一个精致小手炉塞进她怀里,“您让我好找。”
    瞥见站在一旁的男子,宫女脸色突然大变,立刻跪了下来:“女婢不知皇上在此,请皇上恕罪!”
    她心头大震,双腿不由地一软:“秀女杨冉叩见皇上,民女是工部侍郎杨秉文之女,不识龙颜,冒犯了皇上。”
    “起来吧,”皇帝淡道,转过身看着她,“你说……你叫什么?”
    “禀皇上,民女叫杨冉,木易杨,行貌缓缓之冉。”
    “哦,好名字。”他轻声道,神情似乎有些恍惚。
    杨冉鼓起勇气抬头看向那张沉肃却出色的容颜,心中有些颤然,仿佛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那深邃的黑眸里,藏着叫人难猜的青学,让人忍不住想去近看,却又不知如何靠近他。
    眼前这个男人,是让天下人瞻仰的九五至尊,却又像一道深奥的谜。
    她忍不住想,可有人猜到了谜底?可有人能真正靠近他?
    她突然觉得心跳加快,脸上发烫,可是她明白自己的感觉……那是一种,破茧而出,飞蛾扑火般的跃跃欲试。
    “皇上!”有人奔了过来。
    “什么是,大惊小怪的。”他眉心微蹙,斥责着跑到跟前的小太监。
    小太监瞅了一眼杨冉,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
    “好好的怎么就病了?”他顿时冷下脸来,沉怒道,“一群废物,怎么照顾人的!”
    言罢,他已甩袖疾步离开。
    杨冉望着渐渐离去的高大背影,有些怅然若失。
    她感觉得出,他是为了一个人动怒离去的,那个人……或许是宫里某位受宠的嫔妃吧。
    握紧手中的暖炉,水眸里,缓缓绽出明亮而好胜的光芒。


    睡得昏昏沉沉,只觉得喉咙中似火烧一般。
    她闭着眼,轻轻呻吟:“水……”
    温柔的触感抵上了她的唇,然后,微凉的甘泉自唇齿间滑入喉中,胸口顿时舒畅,她急切地想渴求更多,可唇腔间却蹿入了更加炙热的感觉,让她难以喘息——脑海中顿时闪现什么,她惊恐地一咬,睁开困倦的眼。
    血腥味传入口中,她望着眼前熟悉的容颜,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可真狠,冉儿,”那人用手背擦去唇上的血迹,哭笑不得地望着她,“这天下也只有你敢咬朕。”
    “我以为不是你……”魏冉又是尴尬又是歉疚看着他。
    “不是朕,还有谁?”他冷声道,黑眸染上不悦——还有谁敢动他的女人?
    她眨着水眸:“对不起,皇上……”
    “有犯错了,”修长的指点住她的唇,“说了不喜欢你叫朕皇上。”
    她郁闷地抿唇,那他还自称“朕”嘞。
    “又在想什么?”他似乎看透了她的不满。
    “叫皇兄也好奇怪。”她轻叹,所以,基本上她都避免唤他。
    “朕最喜欢听你叫我二哥,”薄唇便泛起一丝邪气的弧度,他含笑凝视她,“尤其是某些时候。”
    原本就因为发烧染红的双颊更烫了一些,她低下头去,抗议他暧昧的取笑。
    “烧还没有退,”伸掌探着她额上的温度,他有些责怪,“有身孕的人,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不会有事的。”她拉下他的手,任他温暖的大掌紧紧包覆她的柔夷。
    “这一回,朕不会再让我们的孩子出事,”他的手握得那样紧,几乎弄痛了她,“那种肝肠寸断的痛楚,朕不要再受第二次,也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爱恨恢恢(十一)

    清晨,幽蓝的空气淡淡地浮动在房间里。
    她安静地睡在他怀里,手贴在他胸口,依恋却不纠缠的姿势。
    那细致的眉眼,娇柔的风情,他百看不厌。
    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她微隆的小腹……一种奇异的感觉,顺着指尖慢慢地蹿上心头。
    胸口深处,有温暖,也有难以忘怀的疼痛。
    他想起那一天,悬挂半空的白绫,宣扬怀里面无血色的她,至今仍觉得难以呼吸。
    他从未尝过那样的痛楚,只觉得自己像是在瞬间老了千百岁,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望着她,似乎任何轻微的动作,都可能让他碎为粉末。
    终究,他们还是失去了第一个孩子。
    看着从她身下流出的鲜血,他第一次觉得自厌。
    他一直以为事事从容在握,多大的困难能可以迎刃而解,他也深信就算犯下欺君之罪,他仍可以护她周全。
    对于彼此之间的感情,他也是骄傲自负,对容湛看着她时失神的样子,他素来一笑了之,却忽略了爱情中如果渗入嫉恨的毒液,将会成为多么可怕的利器,而他成了权势倾轧和爱情争夺最无辜的牺牲品。
    可是她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即使是结束自己的生命。
    再后来,他头一回放弃了理智,不顾自己前程和安危向父皇和母妃请罪……守皇陵的日子,他从万人之上的显赫王位跌至朝臣争相躲避的对象,可他却并不后悔。
    暖春来临的时候,她来了,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在荒芜人烟的石道尽头,缓缓走来。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得。
    大哥命殒于三弟容湛设下的局里,而接到韩未晚消息的他赶到俱欢颜,那夜火光冲天,将一切血腥都烧成了灰烬。
    命运如此弄人,有些人费尽心机总是得到一场空,当他终于决心放下一切时,他曾经渴望的东西却以悲凉无奈的姿势落入他手中。
    他想过逃走,可看见父皇苍老的背影,还有母妃凄然的眼神,他迈不开脚步。
    而她看着他微笑说,二哥,没关系,我一直在这里。
    当他每次回首,她总是在他身后,在回忆里,言笑晏晏,一如从前。
    门上传来轻轻的叩击。
    “皇上,该去早朝了。”
    他小心地穿衣起身,唯恐惊动了她。
    出门的时候,忍不住又回望了一眼,他的唇边泛起一丝苦笑。
    他有天下,有百万雄师,金山银海,可在她面前,他却一贫如洗,什么也给不了她。

    半夜听见了雪的声音。
    沙沙的飞雪打在窗纸上,风呼啸而过。心里有莫名温暖的感觉,努力思索,想要抓住,后来才发现线索的尽头是他修长的指,炙热,有力,穿过她的发,抚过她的脸。
    还有他紧密的怀抱,心跳的声音。
    于很多的夜里互相拥抱,纠缠,世界在他们身旁静静苍老。而天光微亮的时候,他穿好衣服起身,在她的眼睫上印下轻轻的吻,她在他悄然注视中佯睡,呼吸平静,只会在他离开时缓缓睁开眼,望着他消失的那扇门。
    偶尔他没时间来,长夜里点了灯,一个人看书到夜深,倦了,便去睡。
    她不是没有看见他疼惜内疚的眼神。
    只是这样的生活对她而言其实很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这安静偏僻的院落里,抚一曲清平调,看他们的孩子慢慢长大成人,而他们渐渐苍老。偶尔他会跟她抱怨,后宫里那些妃嫔之间如何争风吃醋,动不动就闹到他和太后跟前,还会试探地问及她的情况,让他烦不胜烦。
    他出宫的次数多了,渐渐也就传开了皇帝在别院安置了一个女人的事情。
    据说那女子和已逝的公主有点像,可能是太医院里那个失踪的魏大夫……不容否认的是,她很是得宠。
    她听这种种版本,总是忍俊不禁,笑得他有些恼了,便恨恨瞪着她道,你倒是事不关己的样子,那些女人却总是因为吃你的飞醋来烦朕。
    孩子出生在立夏。
    他从早朝上丢下满朝文武骑马飞奔而来,在晨曦中亲手抱着襁褓里的婴儿坐在床头,温柔抚去她眼里的泪水,向来深沉的容颜上,笑容比当日的阳光还要灿烂,一如幼时初见,他扶起跌倒的她,微笑着问她有没有摔疼。
    问他,问什么这么高兴?
    他答,等到孩子长大成人,他就可以将这天下拱手相让,带着她从此行走天涯,看遍大好河山。
    ——冉儿,这一生我最大的心愿,不是和你做兄妹,也不是让你和其它妃嫔共有一个皇帝,而是做一对普通夫妻,让你无忧无痛,幸福快乐。
    许多年后,当他们于天山下的草原策马驰骋时,他在她耳边轻语。
    而她回首仰望他,笑靥如花。
    岁月如逝水,静静流淌,纵使时光悄然镌刻彼此的容颜,你在我心中,依然是最初的摸样,让我眷恋一生,无悔。
爱恨恢恢(八)
  
    连日来大雨不止,寒风萧瑟。
    深夜里雨势稍歇,万物静谧无声。
    床榻上昏迷多日的人儿吐出最后一口温暖的气息,再也没有醒来。
    灯火影绰的宫城里,悲怆的钟声划破沉沉夜色,绵长回响。
    床前,一道俊挺的身影长久伫立。
    “这就是你的选择么,魏冉?”舒河望着那张苍白的容颜库色轻喃,棕眸里沉痛深蕴。
    嘉佑二十四年秋,五公主因不慎坠湖伤及头部,不治身亡,宫中大丧,举国哀悼。

    空气里,有淡淡的花香。
    清冷,幽静,如那一年暗夜的梅香。
    疼不疼?
    低柔的声音还回响在耳边,记忆中的少年,笑容温暖,目光如水。
    从此长久的岁月里,他的身影永远困住了她的目光。
    如果可以,她愿意付出一切来消除他内心的仇恨和痛楚,只是在他的眼里,她什么也不是。
    冉儿。
    她仿佛听见他在轻轻地唤她。
    冉儿,你快点醒过来。
    不。
    她惶恐地退后,想退回更深的黑暗中去,那样她才会觉得安全。
    她不要醒过来,她不要再看见他冰冷的眉眼。
    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不要我们的孩子。
    他撒谎,她不要信他。
    冉儿。
    这是你欠我的。
    我恨你。
    就算下地狱,我也要你陪着我。
    她一步步地退后,远离那出模糊地光亮,宁愿就此跌进无底深渊。
    反正,她早已万劫不复。
    可是,有人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冉儿。
    他的声音这样颤抖。
    你快醒过来。
    不可能是他,那样无助的声音,怎么可能会是他?
    冉儿,梅花已经开了。
    冉儿,你喜欢梅花么?
    她不喜欢。
    因为,不是摘给她的。
    冉儿。
    冉儿……
    声音渐渐模糊,如被风刮落的花瓣雨,纷纷落地,悄然沉寂。


    “为什么她还是不醒?”坐在床前的男子再也无法冷静。
    “药性本来就很重,加上她受伤体弱,又有身孕在身,什么时候苏醒很难说,我们只能耐心地等,”未晚看着他道,“倒是你最好不要常往这里跑,露了什么痕迹就前功尽弃了。”
    容清望着始终沉睡不醒的人儿,目光沉郁。
    他想起年少时的她,叽叽喳喳,说不完的话,句句无聊,字字开心。
    那时他不知道她怎么总是能笑得那么天真可爱,没心没肺,甚至让他看着有点烦躁。
    到后来,那双漂亮眼睛里望着他时总是带着恍然。
    他不是没有察觉当自己每次转身时,她眼中流露的淋漓尽致的悲伤和孤寂。
    只是他忘不了琉璃,那个剔透温柔的女子,是他心底一抹血色的泣艳伤痕。
    可眼下,当她静静地躺在那里,不再说话,不再微笑,也不再默默注视他……他的心里,渐渐荒芜而恐惧。
    如果,她永远不会醒来。
    一想起这个可能性……他闭上双眼,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被拧紧,打碎。
    这样的痛楚,丝毫不少于琉璃离开他的那刻。
    二哥。
    他想起她看着他,甜甜地,羞怯地微笑。
    我不笑,是因为从来都不见你开心笑过,她看着他的眼里满是泪水……你早已知道我的心意。
    她那样难过,那样的痛苦,那都是他一手造成。
    可为何,他感受不到复仇的快感?
    而她正背负着他的仇恨渐渐枯萎。
    “你给我醒来!”他望着他无动于衷的苍白笑脸,终于忍无可忍地低吼,“你这是在报复我吗?告诉你,没用!如果你不肯醒来,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我永远恨你!”
    她依旧无声无息,仿佛沉浸在一个悠远的梦里,听不到也感受不到他的呼喊,她的灵魂已经退缩在他无法触及的地方,在那里,他再也无法伤害她,她也不再需要乞求他的爱,畏惧他的眼。
    “你睁开眼看着我!”他失控地握住她纤弱的肩,理智濒临崩溃,“你这样算什么?魏冉,你就只会以这种可怜的方式威胁我!你看着我,我命令你醒过来!”
    “你疯了!”未晚上前想制止他,却被他凌厉的掌风逼退,向后跌了好几步,退进一个宽阔的怀抱。
   “宣扬。”她蹙眉看着来人,表情微恼而无奈。
    宣扬扶稳她,面色凝重地向容清走去。
    他的手刚搭容清的肩,后者便回掌相迎,他毫不相让,两人竟缠斗起来。
    “你冷静点!”宣扬冷然出声,一拳将容清打了个踉跄,他下手没有留情,厚重的门板被容清生生撞裂。
    容清站在原地,双拳颓然地放下来,他望着床上依旧毫无生气的人儿,目光中泛起一丝苦涩,对着宣扬和未晚声音暗哑道:“麻烦好好照顾她。”
    然后,他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离开。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很早。
    夕阳,带着决绝的姿势,缓缓跌落于天际。
    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暖炉生香,琴声冷窒。
    容清站在门外,隔着珠帘看着房内那个单薄的身影。
    她醒了,终于醒了。
    乍闻这个消息,他马不停蹄地赶来,却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不敢再往前。
    他有些害怕,眼前的一切是梦境,梦醒了,她还是没有回到他的身边。
    他该怎样开口跟她说第一句话?忽然间,他心乱如麻,失了分寸。
    听得她一声轻呼,却是琴弦突然断了,割着了她的手。
    他再也按耐不住,撩帘奔至她身边,捉住她的手,悉心察看,然后用她的丝绢小心包扎。
    “二哥……”她震惊地望着他,浑身僵硬。
    他抬眼,黑眸深深地凝视她,目光如水。
    “宫里那株梅花开了,”他缓缓道,自袖中掏出一支芬芳,放在桌上,“我看见了,就顺手摘了一枝给你。”
    魏冉看着清雅脱俗的粉白花朵,眼神轻颤了一下,却终是低下头去,轻声道:“二哥记错了,我不喜欢梅花。”
    利用她的伤势安排她假死,他已犯了欺君之罪。如今的她,只会连累他的前程与安危。
    从他的目光中,她已经读出了那些他从来没有说出的情意,可是,她已经不敢再要,也要不起。
    “你说什么?”他问,声音很轻,很温柔。
    “我不喜欢梅花……”
    “你撒谎。”他霸道出声,以炙热的吻封住了她的谎言,也阻止了她眼角溢出的泪水。
    魏冉紧紧捉住他的衣襟,觉得心痛如绞……为何他们要陷入这样的纠缠?
    他的怀抱狠狠地困着她,不容她退缩,不须她逃避,可她还是伸手拼命地推着他。
    “二哥……就像这琴……一根弦如果不小心断了,就算连接上也难以奏出原来的美妙与和谐,”她泪眼朦胧,说着违心之论,“我心里的那根,已经断了……”
    回答她的,是被他一掌击飞的琴,在地上纷然碎裂,那样决绝的姿态,仿佛是他的决心。
    “记住,冉儿,”他看着她轻轻一笑,口气异常低柔,却藏着丝丝冷意,“谁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爱恨恢恢(九)

    推开窗,外面是白雪皑皑的树林。
    杏花坡没有梅树,她房中却始终有冷香暗绽。
    魏冉低头看着花瓶里那只怒放的粉梅,心里半是苦涩半是甜。
    “在想什么?”低沉的声音传来,他转过身,容清站在门口,如星的眸,如剑的眉,长身淡立。
    她摇头,垂下眸,感觉到他缓缓靠近她。
    “外面冷,怎么还开着窗?”他拉上窗户,语气里的关切多过不悦。
    健臂收回的那刻,却顺势搂着了她的腰,将她牢牢锁进他怀里。
    “想我么?”他埋在她颈间,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芬香,声音有些模糊。
    她的脸有些涨红,没有回答,有些不习惯他这样温柔的亲昵。
    肌肤上传来一下不轻不重的刺痛,却是他惩罚她的沉默。
    “二哥。”她轻唤,有些无助地咬唇。
    “回答我。”他转为轻吻,撩人得紧。
    “没有。”她被逼的退无可退,只得淡然地答。
    “你又开始撒谎了,冉儿,这是个坏习惯……”他语气低柔,长指勾起她肩头垂落的一缕青丝,在手中缓缓地玩着,爱宠地感受那滑如绸缎的美好触感,“我看着你长大,你心里想什么,又怎么能瞒得了我?”
    真是一个霸道的人……既然他都知道,他又何必一再追问她的心情?一直都是这样,她在明,他在暗,看不清的那个人总是她。
    他在软榻坐下,却仍是拥着她不肯放手。
    “我去给你倒杯热茶,好不好?”她有些不自在。
    “好。”他点头。


    吩咐完丫头去沏茶,又交代了几样点心,她想了想,去取了棋盒。
    再回到房里时,却见他倚在靠枕上,似乎在闭目养神。
    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他却仍是没有睁开眼,他警觉性向来很高,这般想是睡着了。
    她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凝视他俊朗而略显疲态的眉眼。
    在人前,他是深得父皇器重,朝臣敬畏的贤王,而她却看得见他的孤独、辛苦和痛楚。
    眼下父皇日渐年迈,朝中大小事情慢慢交于三兄弟分担,繁杂朝务之后,更有太多的勾心斗角的权势之争。
    他这样地忙,却仍会不时过来探望她,且不管一旦泄露了痕迹,将会给他自己造成多大的麻烦。
    忍不住伸出手,想抚平他眉间的褶痕。
    “小姐。”在她还没来得及示意前,丫鬟已经出声。
    待茶点端至小几上,他已经被吵醒,睁开慵懒的双眸:“我怎么睡着了?”
    她捧起茶杯递给他:“很累?”
    “昨夜睡得晚了一些,”他淡然道,喝了一口茶,活动了一下筋骨,瞅见她为他选着点心,不由微微一笑:“我怎么觉得和你已经在这房子里过了大半生。”
    魏冉闻言,胸口顿时涨满了酸痛。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是如此。
    “冉儿,”他看着他,声音低哑,“你知道,有些话,纵然我不说在口中,也早已说在心头了……你听得见吗?”
    她的浑身震动,却用尽所有力气抑下涌上眼眶的泪水,未发一言。
    她很想说,她听得见,若是在从前,他一定义无反顾地回应,可如今,她却不敢。
    他只是目光复杂地静静凝望她,并没有再逼问。


    夕阳缓缓沉落,将满地银白渐渐染上暗沉的血色。
    雪地里,几个人拥着一顶软轿缓缓而来。
    站在窗前的魏冉不由担心起来——他平日都是骑马的,可是身体不适?
    “小姐,有客到,”不一会,丫鬟过来通报,神情有些忐忑,“我以为是二爷,结果不是……”
    魏冉心中一颤,深吸了一口气,跟着她走到前厅。  
    红木雕花椅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顿时僵在原地。
    “果然是你,冉儿。”萧贵妃的声音,比漫天的冰雪还冷,她只带了贴身宫女进来,其余人大概都在外面候着。
    魏冉身子一颤,喉咙紧窒:“母妃。”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妃,还有你父皇吗?”萧贵妃气得不轻,按住胸口怒斥。
    “对不起……”魏冉对着她跪下,眼泪掉了下来,“女儿自知罪孽深重,我愿意承担所有罪责,只求您和父皇不要怪罪二哥!”
    她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却不想来的这么快。
    “你还好意思提起他!”萧贵妃怒不可遏,“你们做的这是什么糊涂事儿!就算是没有血缘的兄妹,那也是私情!现在还弄出诈死这厮的戏码,这是欺君之罪,你父皇原本就身体抱恙,为了你悲伤难当,你们还要往他心口戳上一刀!”
    “母妃,”魏冉愧痛难当,泣不成声,“是我情不自禁……我和二哥都是不得已……”
    “请不自己?不得已?”萧贵妃苦笑,“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不是我这个做母妃的自私,你和你腹中的孩子……会害死容清。”
    “更何况,你本已和舒河有了婚约,是北冶国的王妃,如果事情泄露,这对两国的邦交又是多大影响?”
    她字字切中要害,将魏冉这么多天以来心中清楚,却不敢面对的事实完全摊开。
    “冉儿,你要明白,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二哥陷入险境,”萧贵妃神色复杂,盯着她缓缓开口,“你知道他是一个有多大能耐的人。”
    魏冉心中顿时漫上一股冷意,让她浑身冰冷,她抬起头,水眸静静地望着萧贵妃:“只要是为了二哥……母妃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在那瞬间,她清澈坦荡的眼神让萧贵妃胸口酸楚,她闭了一下眼,握紧了手中的绢帕,深吸了口气道:“冉儿,希望你不要恨我。”
    魏冉微笑,泪珠滚落:“我不会,母妃。”
    萧贵妃盯着她,目光落在她微隆的腹部,目光渐渐泛红,然后猛地站起身,往门外疾步走去。
    那名宫女打开手中的包袱,放到魏冉身前。
    红色绸缎裹布里,是白的刺眼的长绫。
    宫女悄然推开,魏冉伸手轻抚那冰冷的白绫,含泪无声地笑了。
    生死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是生死离别,其实根本无法由我们自己来支配。可人偏要说,生死不相离,可笑而可怜。
    终究是有缘无份。
    可是,她仍是觉得值得。
    ——你知道,有些话,纵然我不说在口中,也早已说在心头了……你听得见吗?
    后悔的是,是没有回答他一句,她听得见。即使因为这段感情互相伤害,受尽煎熬,她依然听见了他心里的声音,从逃避,模糊……到清晰,坚定。
    难过的是,是她像琉璃一样,又一次将他留在孤独与伤痛中,再也无法和他一起,期待他们的孩子来到这世上。
    原谅我,二哥。
    自从将你放在我心底,我就不曾真正获得安宁。
    现在,我终于可以永久地安眠了。
爱恨恢恢(六)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魏冉站在窗前看着宫人们清扫着院子里的梧桐叶,安静的仿佛一抹轻魂。芳草无情,却又怎么比得上人无情?
  “敢问公主考虑好了么?”身后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
    娇弱的身影微微一颤,魏冉转过身,望向那个和她容貌相似的女子,她正悉心检视着药炉中的煎熬的药汁,一身样式简单的素袍,看起来却又种说不出的清丽。
    “药熬好了?”魏冉面色苍白开口,觉得手脚冰凉。
    “药是熬好了,”未晚缓缓道,锐利的眼神迎上她忐忑不安的神情,“但不知道你喝不喝。”
    得不到回应的爱情会让人绝望,这样痛彻心扉的感觉未晚也深有体会,只是旁观者清,狩猎大典那日容清误以为她是魏冉时,那种奋不顾身相救的姿态和仿佛失而复得后牢牢搂住她腰际的臂力仍让她印象深刻——或许,道是无情却有情。
   “倒吧。”魏冉痛楚地闭上眼,手中的丝绢揉得不像样子。
    未晚不再说话,只是倒药,滤渣,捧至她身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颤抖地接过去。
    她觉得有种同病相怜的悲哀,可是只有人自己才能解决各自的内心症结。
    魏冉望着深褐色的汤药,上面映着一双凄楚的眼……她有多久没有笑过了?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这是一碗忘川之水,饮下之后彼此再无牵连,即便他继续纠缠,她也不伤不痛。
    药碗刚到唇边,一股掌风袭来,瓷器破碎声音绽开的同时,一声怒吼想起:“你在做什么?”
    魏冉震惊地望着眼前的愤怒的容颜——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要阻止她?她选择放弃孩子,不正是让他称心如意吗?
    “你觉得呢?”她轻轻出声,眼泪却不争气地涌了出来,“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敢!你竟然敢!”容清咬牙切齿地望着她,神情又急又怒。
    魏冉怔忪,他很少会这样气急败坏……难道,他其实是在乎这个孩子……也在乎她的?
    低下头,她苦涩一笑,抹去脑海中这个可笑的念头。
    前晚家宴,舒河也应邀而赴,当父皇当着皇家所有人和朝中几位要臣提出联姻的提议时,容婉忧急地说不想她这个妹妹这么早嫁人,要不宫中没有人作陪,三哥容湛则投以歉意不舍的眼神,唯有他,眼前这个她最在乎的男人,从头到尾只是自顾自地酌饮,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若是对她有心,他又怎会无动于衷到如此地步?
    她是真的看透,心被伤透了,才决定放手。
    可此刻,他又出现在她面前阻止她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这又算什么?
    她木然地听着他将怒气转移到未晚身上,听着后者从容不迫地与他对话。
    她听见了,未晚说他重情重义。
    她有点想笑,他是重情重义,可他的情和义,从来都不屑于放在她身上。
    她觉得倦意渐生,不想再看见他的人,听见他的声音,于是,她静静地转过身,不再理会他们的对话,一步步走向内室。
    他想怎么样,都随他好了。
    反正,自从琉璃死的那一天起,她的人生早已是一幕任他主宰的戏。


    七岁那年,爹把她和娘,还有琉璃表姐一起接到了他们驻军的那座城。
    路上娘告诉他,再过不久,江山就要易主了,她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她要见到爹了,所以很高兴。
    她终于看见了爹,他和一个高大的伯伯站在一起,身后有许多穿着盔甲的士兵,看起来很威风。
    她高兴地朝他跑了过去,琉璃怕她跌倒便来追她,然后她就真的丢脸地被地上的小石子绊倒了,扶起她的人,是一个和琉璃年纪相仿的少年,她愣愣地望着他,他微笑问道,疼不疼?
    他笑起来的样子那么好看,好看到她忘了说话,琉璃替她说了谢谢。
    他又是微笑,这一次却是看向琉璃,不是她。
   

    昔日的回忆在梦里再一次重复,魏冉仍觉得悲伤。
    最后的场景仍是他的微笑,而她却觉得有湿已从紧闭的双眼里渗了出来。
    然后,有一只手轻轻擦去她颊上的泪水。
    她睁开眼,泪眼朦胧中看见一张熟悉的容颜,容清看着她,目光复杂。
   “才一会,你就睡着了。”他说。
    她沉默,只记得他和未晚说话的时候,她心灰意冷地回到房中埋在被间,却真的睡着了。
    “听说孕妇哭多了以后会视物吃力。”他又说。
    她咬唇,不去奢望他语气里是否有担心的成分。
    “看着我,不许低着头。”得不到回应,他终究是有些恼了,不悦地命令。
    “我只是累了。”她抬起头,目光没有焦距,仿佛直直地穿过他,落在不知名的远处。
    他蹙眉,眸光阴郁。
    “为什么不要孩子?”他问,声音微哑。
    “我以为你会称赞我今天的表现。”她自嘲一笑,明眸静静地望着他。
    “不要这样跟我说话。”他的眉拧得更紧,再一次命令。
    “那你想听我怎样说话?”她笑,索性豁出去了,“你告诉我,二哥,你想听什么样的我就说什么样的。”
    “我不想和你斗气,”他胸口起伏,黑眸里暗焰跃动,却终究被他敛了下去:“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不要我们的孩子。”
    魏冉怔住。
    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这三个字是如此动听,仿佛最毒的花结出了最甜美的果。
    可终究是饮鸩止渴的下场。
    是啊,他从来都没说过不要孩子,正如他从来都没说过他要她。
    “原来你这么喜欢孩子,”她幽幽一笑,“你多娶一些妻妾,有的是人愿意给你生。”
    “你为我考虑的真是周到。”他冷冷地望着她,有些阴阳怪气地道。
    “可是二哥,就算你要孩子,我也不能大着肚子去和亲。”她淡然道。
    “你——”他表情震怒地看着她,仿佛像被狠狠打了一个耳光,“你想嫁给舒河?”
    “是又怎样……”话语被他的唇封住,他以一个绵长而炙热的吻夺取她所有的挑衅和控诉。
    “想嫁给他,你做梦。”他望着她惊惶不安的眼,低哑出声。


    爱恨恢恢(七)
  
    “公主,这梅树已经结了花苞呢。”宫女惊喜地指着树枝上的点点粉白。
    魏冉望着湖边寂寥矗立的梅树,只是轻声道:“你们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下。”
    幼时府中曾经有几株梅树,冬天的时候,冰天雪地里开得格外绚烂。
    她记得那时容清总是摘下最美的一枝,送给琉璃。他飞身折梅的姿势,那么潇洒好看。
    琉璃起初会问她,喜不喜欢梅花,她可以折几朵给她,魏冉看着她手中芬芳沁人的梅花枝,摇头说不喜欢。
    后来,琉璃就不问她了。
    而她每年都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容清折梅献佳人。
    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悄悄地搬了椅子站到树下,去摘下一朵,然后悉心地将花瓣压进书本里。
    眼前这一株梅树,是她亲手种下的。
    她记得种下树苗的那天她带容清来看,他当时脸色都变了,他是那样的生气……可即使生气,他仍留下了这株梅树。
    她想,他是想起了琉璃,所以才有这么大的情绪反应。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多么希望他能折一次梅给她,哪怕是一朵也好。
    寒梅最堪恨,常做去年花。
    今年的花开,她是看不到了,那时她应该已经身在异乡。

    就在昨日,父皇已颁布了和亲的诏书,自此,往事已成尘埃,在天地间飘落散尽。
    至于腹中的孩子,她已经再次求助于魏晚,决意今夜了断一切牵连。
    做了这么多年的梦,终于到了该醒的时候。
    水眸静静地望着含苞待放的梅树,她小心地探出身子去折取那美丽的一枝。
    霜湿的石砖上格外湿滑,当她折下梅枝时,脚下一滑,失了重心的身体直直坠下水面!

    湖水席卷身体的同时,她的前额重重地磕在岸边的礁石上,一抹血色顿时在水波里浮起,剧痛之后她的意识渐渐涣散,冰冷的湖水不停地涌入她的口鼻间,夺去了她的呼吸和生命力……
    入夜下起大雨,天空黑沉如墨。
    异常安静的寝宫里,灯火不安地跳跃,室内一片通明,衬得床上的人儿脸色越发苍白。
    那是一种毫无生气的惨白,而她额间纱布里渗出的血色,却让人心惊。
    当容清疾步闯入房内时,看见的便是这样的魏冉。
    脚步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骤然停下,他望着躺在床上的她,忽然不敢再往前,一颗心在心口激烈跳动,气息紧窒的他,握拳轻轻开口:“她怎么样了?”
    未晚抬头,静静地看着他:“一直在昏迷,没有醒过。”
    跟着容清进来的宣扬走上前去,仔细探视魏冉的情况,良久抿紧唇站起来,眉间微蹙地看了容清一眼。
    瞧见他的神情,容清脸色顿时一变。
    萧贵妃忍不住垂泪道:“昨天还好端端的人儿,怎么会这样呢?”
    “我救她上来的时候,她手里还紧握着梅枝,”一直站在床前的舒河缓缓道,“她大概是折梅才不小心落水的。”
    “这梅花还没开,折它做什么嘛,”容婉早就哭红了眼,又气又忧,“那些混账奴婢,连个人都看不住!”
    ——我救她上来的时候,她手里还紧握着梅枝。
    ——她大概是折梅才不小心落水的。
    舒河的话,狠狠地在容清心中炸开,疼痛来得又凶又猛,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别人不明白她折梅的意图,他懂。
    这样的认知,像锐刺一般,一下又一下地刺痛着他的心,他的神色越发苍白。
    “事已至此,责怪那些宫人也无济于事,”舒河在床边坐下,轻轻地握住魏冉的手,抬起头眼神坚定,“皇上,贵妃娘娘,冉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一定会悉心照料,直到她醒来。”
    “如今也只能看你们的造化了,”皇上不由叹气,转身看向众人,“都回去吧,让冉儿好好休养。”
    容清表情僵硬地盯着舒河与她交握的手指,全身都紧绷着。
    ——冉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他要用尽所有的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不上前将舒河拉离她身边,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去抚摸那张苍白的娇颜。
    愤怒与酸涩吞噬着他的知觉,让本已痛裂的心房彻底溃散,她就躺在那里,离他这样近,只要走上前伸手就可以触到,可他却只能站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
    “二哥,走吧。”容婉拉住他的手臂,眼里带着控诉的恨意。
    他拉下她的手,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儿,转身快步离开。
    宫灯摇曳的长廊里,疾劲的夜风挟着雨水打湿了他的脸,他一步步远离灯火通明的寝宫。
    曾经,只有他离她最近,而现在,他却连留下多看她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她的情况不乐观。”宣扬在他身后淡然开口。
    脚步骤然停住,忍耐许久的情绪瞬间爆发,他一把揪住宣扬的胸口,狠声道:“你必须治好她。”
    宣扬望着他,洞察一切的目光深深地看进那双素来冷静的黑眸,那里面,此刻装着脆弱与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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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这五章
番外之爱恨恢恢(五)

    “如何?”容清看向站在床前的白衣男子。
    “她怀了身孕,差点小产,”宣扬转过身瞅着他目光复杂,“还是怜香惜玉些为好。”
    容清浑身一僵:“你说什么?”
    “她怀孕了,”宣扬淡淡道,看着眼前面色微白的男子,“孩子留还是不留,全凭你一句话,趁她还在昏迷时决定吧。”
    容清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躺在床上的人儿。
    宣扬瞥了一眼他紧绷的侧颜,嘴角不由含了一丝笑意:“我看还是不要这孩子罢,留下来是个麻烦,不仅误了你的前程,而且也有碍两国联姻。”
    眼看容清的脸色越发阴沉,他却火上加油:“再说,你也不是真心——”
    “闭嘴。”容清冷声切齿。
    宣扬嘴边的笑意更浓——能看见向来从容沉稳的贤王爷失了镇静,也是千载难逢的奇观哪。
    她居然怀了他的孩子……黑眸无声注视着苍白的容颜,容清只觉得心中震动,掺着几分苦涩,几分痛楚。
    他是恨她的。
    这一份恨,已经噬魂侵骨,在他心里盘旋多年。每回见到她,过往一切就浮现眼前,除了迁怒于她,他找不到别的纾解方式。
    不是看不见她眼里的痛苦与伤心,还有……柔情,自小他就感觉到她对他的依恋,那时他眼里只有琉璃,对一个小女孩的纠缠只觉得厌烦,而后来琉璃罹祸,他对她的感觉完全被仇恨所替代。
    眼下朝中情势严峻,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一点乱子,他所背负的,不仅是自己的野心,还有拥护他的无数臣党的前途和命运,拿掉她腹中的胎儿,他可以高枕无忧心无旁骛,而她……若舒河执意联姻,他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可以阻止。
    他应该很痛快地宣扬他的决定,可此刻他却觉得难以言语。
    宣扬悠然喝着茶,慢条斯理地等着,自在地欣赏窗外的风景。
    “二哥……”昏迷中的魏冉忽然蹙眉轻唤,眼角有一滴泪悄然滑落,“不要丢下我……”
    “冉——”他情不自禁地回应,一开口喉间却又似是梗住了,声音蓦地紧窒在喉际,久久,无法成言。
    二哥,不要丢下我。
    即使在梦中,她也是这样的恐惧无助,这样眷恋他。
    胸口有种分崩离析的感觉,瞬间蔓延侵袭至他全身,她这一声呼唤,击碎了他重重紧护的心甲,他张皇失措地站起身,却又觉得自己踏进了一个设置多年的圈套中,它来得这样快,让他根本来不及抵抗,退无可退,只能一点一滴地沉陷进去。
    “怎么说?”宣扬看着脸色不佳的他淡淡开口。
    “留住。”容清迅速吐出两字,疾步走出房间,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样子。
    入夜起了大风,远处的宫灯飘飘欲灭,闪烁不定,一如她的心。
    “天这样冷,你也不知道顾惜自己。”容婉结果一旁宫女递来的貂裘披肩,悉心地笼在魏冉肩头。
    “我不冷,”魏冉轻轻一笑,眼里有些湿润,“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晚要见你那位心上人吗?”
    “他有事。”容婉撅起嘴,“也不知道整天跟二哥在忙些什么。”
    魏冉目光黯了黯,没说话——自容清那日自枫林将她送回来后,就再也没有找过她。
    容婉问过宣扬,他说他并未告诉容清她怀孕的事情,因为他觉得这事应该由她自己来决定如何处理。
    所以,容清应该还不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
    可是事到如今,她是真的已走投无路。
    “婉儿,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她故作轻松地开口,一微笑却流出泪来。
    “告诉二哥。”容婉咬牙恨恨道,“凭什么一切都要你一个人来承受?”
    魏冉看着她,心中疼痛。
    若他知道,他会如何?他这样地恨她,又怎么会喜欢她怀有他的骨血?更可怕的是,如孩子的事情泄露出去,后果简直让她不敢想象。
    脚步声渐渐传来,灯火飘摇的长廊里,她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向她们走来。
    他穿着天青色的锦袍,身姿伟岸,宫灯流泻的光亮在沉肃的俊颜上忽明忽暗,她忽然觉得,这一件恍如隔世。
    “二哥。”容婉唤了一声,面色不善。
    她跟着唤了一下他,却垂下眼不去看他。
    “婉儿,我想和她单独说会儿话。”他对容婉淡淡开口。
    容婉担忧地瞅了一眼他俩,颇不放心地悻悻离去。
    “外面风大,进去吧。”他缓缓道,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待宫女为他上了茶点,他扬手屏退左右。
    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静得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听见,魏冉仍是低着头,却感觉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了过来,她心中忐忑。
    “身体好点了没?”他突然出声。
    “没事了。”她答。
    似乎不悦于她的平静,他微微蹙眉,深沉的目光圈住她有心逃避的容颜。
    “对不起。”他说。
    魏冉抬首望向他,眼里满是错愕——这是他第一次跟她道歉,他是怎么了?心口酸涩一涌而上,化作泪水一点点地自眼中漫出。
    她永远都猜不出他真正的心态。
    纵然一次又一次被他伤害,但他从来没有这样向她道歉过。
    “你总是哭,”他的声音淡远飘忽,“这些年来,你从来不曾对我笑过,和我在一起,你痛苦吗?”
    他的问话,让她顿时怔忡。
    “回答我,冉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走到她面前,轻轻抬起她的脸,目光深邃地望着她。
    “二哥……”她胸口翻涌,难以言语。
    和他在一起,痛苦吗?她在心中问自己。然后,她轻轻地,无比心酸地笑了。
    “我不笑,是因为从来都不见你开心笑过,”她缓缓开口,“你早已知道我的心意,又何苦一再要我承认难堪?”
    他不语,深深地凝视她。
    “二哥,我怀孕了。”她低下头,一地眼泪无声坠落地面。
    “我知道。”良久,他轻声答。
    她震惊地瞪大眼望着他,浑身轻颤:“你早就知道了?”
    他的沉默印证了她的猜测。
    那他这么多天来避不相见又是什么意思?心中涩意泛上,她忽然有些明白了他的想法——或许他是在等她自己解决这个麻烦吧?
    “我知道该怎么办。”她自嘲一笑。
    “你还挺有主意。”他冷语。
    “这个孩子是个意外,我明白你一定不欢迎他的到来。”被他淡漠的态度伤到,她忍住泪意倔强开口,“因为我从来都不是你要的那个人,如果换到是琉璃姐怀孕,你一定开心都来不及吧?”
    如果是琉璃怀了他的孩子,他又怎会这样漠不关心?
    听见她的不平指责,他脸色顿时阴沉。
    “她已经死了。”他声音冰冷,拂袖起身出门。
番外之爱恨恢恢(四)

    望着舒河俊朗的眉眼,魏冉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我知道我是唐突了,但我确实在表达我真实的心情,诚然,如果我极力争取两国联亲,一定可以达成所愿,”舒河微笑凝视她,“可我想对于自己喜欢的女子最真挚的表达方式便是向她求婚,而且我想尊重她的意愿。”
    他这番话诚恳而坦荡,魏冉不由有些感动。
    手情不自禁地抚上自己的小腹,她眼里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但是,我们甚至不了解对方,我已经全然忘却幼时对于你的记忆,而你印象中的我也不过是寥寥数面的小女孩,你怎么能确定我现在仍是你喜欢的人?”
    “我是不知道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可我的心情没有变,我愿意赌,”舒河淡然一笑,“我见过的女人不少……相信我, 你是不一样的,你对我而言不是无足轻重的人,而是我愿意相伴一生的选择,如果我选着了,那么我也认了。”
    魏冉沉默了一下,抬头凝视他:“我好奇,王子身份尊贵,那对于那些“无足轻重”的女人,你会如何?”
    “看情况,逢场作戏,敷衍了事,或者,冷颜以对。”
    “是么?”魏冉轻轻一笑,眸光微暗,“如果我说,那天我是骗你的,我其实有喜欢的人呢?”
    “我猜,你的意思是,你有喜欢的人,只是对他而言你无足轻重。”舒河依旧是温和的表情,却尖锐地戳穿了她的心思。
    魏冉震脸色一白,震惊地望着他。
    红霞氤氲的目光中,他笑容沉静,束带轻扬,可那双漂亮的棕眸却深不可测。
    “不管他是谁,”他缓缓出声,唇角勾起迷人而自信的弧度,“我只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
    “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帮你忘了他。”离开之前,舒河望着已然怔忡的她,优雅俯身,在她唇上印下轻轻一吻。
    魏冉惊得往后退了一步,他却微笑转身,渐渐走远。
    暮色渐深,直到凉意袭来,魏冉才从茫然中苏醒,举步前行。
    ——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帮你忘了他。
    舒河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她抬手轻触嘴唇,只觉得心绪如麻。
    “怎么,意犹未尽?”有人冷笑一声,嘲讽道。
    熟悉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震,脚步顿时停住。
    “原来他对你一往情深呢,真叫人感动。”容清缓缓走向她,一身玄袍如夜般深沉。
    “你都听见了?”魏冉看着他胸口纠结。
    “难得我心情好想来找你,不想有幸看了一场诉情的戏码。”他抬手轻轻滑过她的光洁的额,秀气的眉,慌乱不安的眼。
    魏冉不由退后,他的每一下碰触,都能惹起她身体可怕的颤栗。
    “你又开始躲我了,冉儿,真不乖,”他微笑,眼里却满是冰冷,修长的指落在她的唇上,来回摩挲,“这里,被他亲过了是不是?怎么样,感觉如花?和我的有什么不同?”
    魏冉狠狠地咬住唇,眼中酸热难当。
    下一刻,他有力捏住她的下颚,薄唇烙了下来,可她倔强地抿紧唇,拒绝他的侵占。黑眸中燃起明亮的怒火,他冷酷地咬住她唇,她吃痛,他趁虚而入,放肆地攻占她每一处甜美,血腥味漫于唇舌间,让她几欲呕吐,可他却是嗜血般地牢牢攫住她的呼吸,不让她有丝毫逃避的机会。
    大掌揉上胸前的娇嫩,她震惊地瞪大眼,双手推着他坚硬的胸膛:“不要在这里!”
    他冷冷一笑,丝毫不理会她徒劳的抗拒,继续解开彼此身上的束缚。
    红艳的如火的落叶间,她渐渐裸露的肌肤白如冰雪,魅惑着他的视线。
    “求你……会有人看见……”她望着他火热的黑眸,含泪哀求。
    “你怕什么?怕人家看见你和兄长淫乱,早已是残花败柳?”他低头在她颈间与胸前啃咬下无数朵花痕,“如果舒河看见你现在的模样,他还会一心想娶你么?如果容湛看见他‘心爱’的妹妹这番模样,他方才还会向母妃求情让她阻止父皇答应联姻么?”
    “甘愿为你赴汤蹈火的男人不少啊,”他凶猛地闯入她的身体,冲刺间咬牙切齿,“可惜,能占有你的只有我……冉儿,你休想离开我!”
    他失控的力量让她害怕,她努力地撑起身体想逃脱他的攻击,可他牢牢地将她困在怀里,逼着她承受暴风骤雨般的侵占。
    “停下来……”欢愉中带着疼痛,这样可怕的感觉席卷着她,她紧抓着他的双臂,泪水绵绵不绝地逸出眼眶:“我好疼……”
    “你疼?”他嗤笑,丝毫没有停下对她的折磨,“你的痛苦抵得上琉璃当日所受的万分之一么?抵得上我心里的痛么?”
    她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凄艳的红叶千枝复万枝,漫布在青灰色的天幕上,美得令人窒息,而那张近在咫尺的容颜,却如斯冷酷残忍。
    婉儿说,也许可以试探一下他的心意的……此刻她再一次确定,他的心里根本没有她,他放不下的,始终只有琉璃。
    枫醉未到清醒时,情落人间恨无缘……罢了……她这样也累,累到再也没有力气与他抗争,可笑地去乞求他的真心……她凄楚地闭上双眼,想封闭所有知觉,任他一遍遍地践踏着她的身心。
    只是,纷落的泪水,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身下的疼痛渐渐加剧,她苦涩而笑,也许就这样死在这一份痛楚里,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她苍白的脸色,让容清竟觉有些心惊,她凄艳的笑容,似有种万念俱灰的决绝,望着她紧蹙的眉心,他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黑眸往身下望去,那层层枫叶上,还有她雪白腿间的血色,狠狠地攫住了他的呼吸,让那张向来冷沉的俊颜,瞬间变色。
番外之爱恨恢恢(三)

    醒来已是天明。
    魏冉觉得睡得有些昏沉,却记不起昨夜是怎么回到房中,刚准备坐起来,却发现容婉睡在她身旁。
    大概是被她吵醒,容婉睁开朦胧的双眼,随即就精神了,目光闪烁地望着她:“你昨晚突然昏倒了,我担心你所以就留宿在这里。”
    “我昏倒了?”魏冉有些惊讶,“怎么会,我身体向来很好啊。”
    容婉望着她欲言又止,表情有些奇怪。
    “说吧,你又藏着什么心事?”魏冉微笑,伸手把玩她垂落枕间的长发,“你头发又长了很多,回头我帮你修建一下,挽个新发式。”
    容婉却捉住了她的手,紧紧握住。
    “怎么了?”她的反常模样让魏冉有些疑惑。
    “冉儿……你有了身孕。”容婉看着她缓缓道,声音很小,却清晰地传进她耳里。
    魏冉顿时怔住,半响才仿佛从梦中醒转,幽幽地开口:“你说什么?”
    “你怀孕了。”容婉重复,担忧地看着她瞬间刷白的脸色。
    魏冉的身体晃了晃,被容婉握着的手剧烈颤抖,而她整个人也仿佛如风中的落叶一般,无法抑制地震颤着。
    “冉儿!”容婉环住她的肩,紧紧地抱住她,在她耳边激动地轻问,“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你是自愿的吗?”
    魏冉将脸埋在她的肩头,狠狠地咬住唇,眼泪无声汹涌。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容婉敏感地觉察到事情不对劲,焦急地握住她的肩望着她,“你告诉我,冉儿,你必须告诉我!这宫里居然还有人敢这样对你!”
    “这件事,只有你知道吗?”魏冉的声音因为泪意而低哑。
    “还有刘太医,”容婉道,“他诊出结果就私下里告诉我的,不过你放心,他知道此事的严重性,绝对没那个胆说出去。”
    “如果,我告诉你那个人是谁,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就当一切都不知道?”魏冉看着她轻声开口。
    容婉沉默半响,脸色微白:“那个人我也认识,而且身份很显赫是不是。”
    “你猜对了,”一丝苦笑漫上魏冉的嘴角,“是二个。”
    容婉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怎么可能?”她喃喃出声,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怎么会是二哥?”
    这样的事情,怎么会是向来深沉稳重的二哥所为?而他平日对于魏冉甚至表现得并不亲近。
    “他恨我,婉儿,他一直都恨我。”魏冉苦涩一笑,解开她心中的谜团,“你还记得我的表姐琉璃么?她和二哥情深意重,后来她因我而死,二哥从来都没有原谅我。”
    皇帝推翻前朝暴政登基后的那几年,叛党余孽不绝,四处作乱,因为魏父是开国功勋,魏家自然成了叛党报复的目标。
    她还记得那天自己非得要出去骑马狩猎,琉璃拗不过她只好跟着她一起去……她忘不了那个血色黄昏,琉璃替她挡住箭雨扬鞭赶她走时决绝的模样,也忘不了容清抱着琉璃那惨不忍睹的遗体时歇斯底里的景象……从此她知道,她此生对他的亏欠,怎们也还不了。
    “我不怪他,婉儿,”泪痕渐干,她笑容凄楚,“我知道他心里有多痛苦,换作是你站在他的立场上,也一定无法释怀。”
    “可是,这对你不公平,这么多年二哥都这样恶劣地对待你,天大的气他也该消了啊,”容婉又是气恼又是心疼地望着她,“她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毁了你的一生?”
    “我的一生?”魏冉微微一笑,自嘲出声,“自琉璃出事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我这一生已经完了。”
    “可是你现在怀了他的孩子!”容婉眼中泛出泪光,翻身披起衣服下床,“不行,我要去找二哥,让他清醒清醒!”
    “婉儿!”魏冉拉住她的手腕,心中酸痛难当,“你要是真为我好,就不要去找他。”
    “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一公开,将是咱们皇家多大的丑闻?父皇和母妃一直将我当成亲女儿来看待,他们会多伤心?”她强忍着泪哽咽开口,“你也该看见,如今大家虽然能像昨晚那样一起吃饭笑谈,可背地里他们三兄弟之间的暗斗还少吗?你以为大哥坐着太子的座位就天下太平大局已定了吗?朝中许多大臣都想着把二哥往上推……所以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添乱——”
    “你为二哥想这么多,他呢?”容婉哭着转身抱住她,“傻冉儿,我都明白……我们都已经长大,再也不像小时候了,其实我也明白,如今他们宠我疼我,很多时候是因为舅舅的兵权……”
    听着她委屈的声音,魏冉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又一次落下泪来……年少时那些心无芥蒂的单纯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到如今,连爱恨也都成了无奈。
    “事到如今,你该怎么办?”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容婉担忧地开口。
    “我也不知道。”魏冉摇头。
    “或许,你该试探一下二哥的心意,”容婉忧郁地建议,“也许他没有那么铁石心肠。”
    魏冉微怔,垂下眼淡淡一笑——她已经试怕了,这么多年,每一次努力靠近,得到的都是他更冷漠的伤害。
    可是这一次……她抬手抚上腹部——或许,她该再勇敢地尝试最后一回,为了孩子,他们共有的孩子。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菊花开,菊花残,赛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日暮秋风里的枫树林,红叶萧萧。
    整座皇城里,魏冉最喜欢的是锦绣宫后面的这片枫林,安静,寂寥,如她一直以来的心情。
    又是觉得一颗心就像这些落叶,再贪恋树枝,终究还是不停地坠落,落进尘埃里,破碎,腐烂,又怎么可能开得出花朵?
    身后传来脚步声,干枯的枫叶清脆作响。
    她转过身,静静地望着来人。
    “五公主,”棕眸男子长身淡立,微笑看着她,“又见面了。”
    魏冉沉默,微微屈膝行了一个礼。
    “看来是我打扰你了。”瞅见她平淡的反应,舒河柔声问道。
    “抱歉,我只是心情欠佳,不想说话。”魏冉诚实回答。
    舒河朗声而笑。
    “你还是这么坦率。”他说。
    魏冉讶异地望向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们见过,”舒河笑,“你还记得当年你父亲曾驻防东北么,我王叔带着我去府上拜访,还小住了一阵子。”
    魏冉脑中闪过模糊的印象,却实在想不起来:“我记不得了,那时我好像才六岁吧。”
    “嗯,我十二,比你大许多,将军府里也有片枫树林,我住在你家的时候每日都会去那里练剑……”
    那一天,他听见轻巧的脚步声,还有清脆的铃铛声。
    当他故意以剑抵向来人时,他看见一个穿着雪裘紫袄的小女孩眨着晶亮的大眼睛望着他坦白,我不是偷看,我觉得你舞剑的时候很好看,所以就过来了。
    她腰间挂着一个精致的银铃。
    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他耳边一直回响起那轻轻的铃铛神,一下又一下。
    魏冉听着他讲完过往的短暂邂逅,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笑:“我真的不记得了,抱歉。”
    “没关系,”舒河微笑,琥珀色的眼眸凝视她,“有时候相处的时光很少,却可能惦记很久,而有时候即使相处数年,也难以亲近。”
    魏冉听着他这句话,忽然有些怅然……她和容清的关系,就如后者。
    “如果我向你求婚,你愿不愿意?”舒河轻声开口。
    魏冉抬起头,惊愕于他的直接。
    “我喜欢你,魏冉,”舒河淡笑地望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很喜欢。”
番外之爱恨恢恢(二)

    “婉儿,好了没有?”魏冉站在屏风前头有些着急地问里头晃动的人影。
    “好了好了……”容婉连声应着跑出来,嘴里嘟哝着,“我就换身衣服,不打扮了,麻烦。”
    “太子生辰你都这么马虎,让父皇知道了又得说你任性毛躁,”魏冉看着她叹了口气,“快走吧,咱们已经迟到了。”
    “没事啦,”容婉笑呵呵地挽着她同行,“反正大哥说今儿个晚宴父皇母妃都不参与,就咱们兄妹几个聚一聚,不用那么讲究啦,又不是去选驸马,紧张啥。”
    魏冉看着她天真浪漫的笑容,只好无奈地一笑。
    婉儿是最受父皇宠爱的公主,是大伙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要顾忌的地方自然比她这个养女少,尽管她一直被以公主之尊相待,但终究是外姓人,说话做事不小心一点,就太不知进退了。
    笑语丝竹声传来,眼看已是到了东宫正殿门前,魏冉刚要走向众人,却被一个力道猛地向后拉了一下,布料撕裂的声音响起,原本拢在肩头的丝质薄纱生生被拽了下来,她半截香肩顿时暴露在空气之中。
    “啊,冉儿,我不是故意的!”容婉的惊呼声响起,成功地将众人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魏冉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刚想伸手拉上薄纱,一件外袍已经罩上她裸露的肩头,她抬起眼,却是一个棕眸男子笑望着她。
    “谢谢。”她的脸颊因为困窘而微红,感激地拉拢衣服。
    “麻烦给你们公主回去再取一件衣服过来。”那男子谦和有礼地吩咐一旁的宫女。
    “冉儿,这是北冶国王子舒河,”太子容滔微笑着介绍,“王子,这是我五妹魏冉,而那个站在她背后冒冒失失的就是四妹容婉。”
    “大哥——”容婉懊恼地换他。
    魏冉对着面前正看着她微笑的舒河行了一礼:“见过王子。”
    舒河望着她微红的粉颊,竟有片刻失神,直到容婉拉着魏冉走向座位他才退开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听说王子您也有两个妹妹,才貌俱佳呢。”东席里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魏冉的身子不由一颤。
    抬起头,却见容清正掂着酒杯慵懒地笑着,他似是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但那目光却似沾了寒气的刀锋一般迫人。
    “贤王过奖了,草原上的女子终究比不上中原的姑娘娇美温柔。”舒河笑道。
    魏冉觉得注视着她的那道视线视乎更冷了些,容婉却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道:“你看见二哥旁边那个人了没?”
    魏冉硬着头皮抬起头看见容清身旁坐着一位面容清俊的男子,风姿卓然,举手投足间的从容与优雅竟丝毫不逊于这些皇子。
    他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对这她礼貌点头,淡淡一笑,笑容仿佛暖春的清风,徐徐而来。
    魏冉只好也回以一笑,转眼时却看见容清正看着她,一双黑眸沉冷如冰,而容婉捉着她衣襟的手却微微一紧。
    “怎么了?”她低头问她,正好回避某人的视线。
    “他就是那个我在街上遇到的人,”容婉有些窘迫地咬唇,“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今天都没有好好打扮一下……”
    魏冉显示愕然,随即莞尔,轻声劝慰道:“没事,你不用装扮就已经很好看。”
    原来让婉儿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个男人,却也难怪,只是她是否能修成正果还真难说,直觉地,魏冉认为她这位意中人并非寻常人物。
    “看来王子似乎很是中意我们中原的女子呢,”李瑜忽然看着舒河开口,狭长的眸里带着一抹诡谲的笑意,“怎么样,可有遇着喜欢的,要不两国联个姻亲什么的也不错。”
    “有意思,”容滔跟着笑道,“王子不如考虑一下。”
    北冶国居中原东北,两国历来和平交往,没有什么纷争,但也不算关系多融洽的友邦,如今与昌平交恶,皇帝的意思是多一个盟友总不是坏事,故而加强了与北冶的邦交。
    舒河闻言微笑,以一个王子的历练和修为,他自然知道容滔的提议并非只是席间说笑,而是有意试探。
    他沉吟片刻,淡定的棕眸忽然看向对面席上:“不知五公主订亲了没有?”
    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
    魏冉握着绢帕的手顿时抖了一下,她仓促抬起头,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一时间她有些慌乱,没有想到舒河会这么直接地问她。
    “没有。”她摇头。
    “那可有意中人了?”舒河竟是步步紧逼。
    魏冉一震,脸色有些苍白。
    情不自禁地,她的目光落在容清身上,可他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自顾自地浅酌,仿佛在漫不经心地看着一幕事不关己的戏。
    她的心里忽然蹿过一阵锐痛。
    说好了不再为他难过的,可还是轻而易举地就受伤了。
    而他一如从前,根本就不在乎她。
    记得年少时,她总是死皮赖脸地跟在他和琉璃表姐的身后,想一起去玩,他拽着琉璃的手飞快地跑,想甩掉她,后来她摔倒了,只能趴在地上哭着看他们远去的背影。
    “没有。”她摇头,浅浅地笑着,目光有些飘忽。
    反正,他不在乎。
    “我会向父王禀明太子殿下的意思。”他转手望向容滔笑道。
    宴罢。
    容婉一路都很兴奋,还时不时地往后张望。
    “冉儿,我真没想到还能遇见他呢,”她面色因为激动而有些潮红,“原来他和二哥在一起!”
    “冉儿,以后我们多往二哥那边去玩好不好?”她撒娇地咬着魏冉的手臂,“我知道你和二哥不怎么亲,但你就当是帮我,多陪我去好不好?”
    “我答应你就是,你别老是二哥二哥地叫唤了,”魏冉朝她勉强笑了一下,“我被你说得头都晕了。”
    “对不起啦,我是太开心了,”容婉调皮地吐吐舌头,“不过说起来那个北冶王子挺不错,好像喜欢你呢,没准人家正打算把你娶过去……”
    “你别说笑了。”魏冉打断她。
    可她知道婉儿不在说笑,如果舒河真打算求亲,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想起容清那双冷漠的黑眸和无动于衷的俊颜,她浑身不由轻颤。
    “你怎么了,手这么冰?”容婉握着她的手,犹疑地问。
    魏冉没有回答她,整个人突然软了下去,昏倒在地上。
番外之爱恨恢恢(一)

    灯火璀璨的长廊里,几个人影正疾步前行,为首的男子锦衣束带,一身华贵优雅的气势,英俊的容颜上乍看表情平静,但那一双黑眸却深沉得如同这暗夜。
    “贤王爷万安。”殿门前的宫女见了他连忙福了一福。
    “免礼,你们主子呢?”容清脸上的笑容是一贯的温文和煦。
    “公主在房里,还没歇息。”宫女悄悄抬眼望了一下他,双颊微红的回答。
    嘴角浮现一丝淡笑,他一个人往殿内走去。
    当看见倚在软榻上那抹娇小的身影时,他脸上的笑意瞬间转冷,再也不复众人面前亲和的模样。
    “你在躲我?”原本安静的房间里,一道声音淡淡响起,他的嗓音如丝缎般温润动听,可凡在黑夜里,却有一种魔魅的气息。
    手一颤,书本掉在小几上,魏冉有些惶恐地转过身望着徐徐走进的男子,水眸中充满了忐忑不安的情绪。
    “还是这么怕我,嗯?”高大的身形欺近她,他宽阔的肩背遮去了所有的光亮,她整个人都这压迫在黑暗里,身体止不住地轻颤。
    “我没有……”她辩解,企图躲避他炙热的呼吸,但颤抖的嗓音却泄露她真实的情绪。
    “没有?”容清揪着她轻轻一笑,下一刻大掌捏住了她的下颚,如刀般锋利的目光冰冷地扫过她的脸,“今晚宫宴,所有人都庆祝我剿灭叛党凯旋而归,唯独你,冉儿,你躲在这里不想见我。”
    “你不想我么?”他俯首吻上她的唇,放肆地挑逗着她的呼吸,“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即使有刺客拿剑指着我的时候,我仍想着要平安回来找你呢。”
    “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他浅笑,缓缓在她颈间落下细碎的吻,那种温热微痛的感觉,让她心底的恐惧不断加剧。
    “二哥……”她惊慌地抓住他的衣袖,想要逃避他的折磨。
    “冉儿,每次你抗拒我的时候都喜欢这么称呼我呢,真不乖。”他在她漂亮的锁骨上咬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渐渐探下,“可是你知道么,我最爱在你唤我二哥的时候欺负你——”
    黑眸路的目光越发冷酷,在她的惊呼声中,他一把撕开她的衣衫。
    珍珠纽扣纷纷飞落,砸在光洁的石砖上,发出清脆的磕响声。
    “不要……”她徒劳地想拢住衣襟,却被他制住双手,狠狠地按在榻上。
    “不要?”他轻嗤,语气残忍而放肆,“如果你不介意大家看见你在我身下那淫荡模样的话,你尽管喊出声。”
    “你住口!”她脸色雪白,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你不能这么欺负我……”
    “这是你欠我的,”他冷笑,眼角眉梢都布满恨意,“魏冉,如果不是你,琉璃现在还好好地活着,要不是你任性妄为,她就不会因为护着你死,遭受万箭穿心之难。”
    “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让你痛失所爱,”泪水自苍白的脸颊上滑下,她绝望地望着他因为痛楚和恨意而扭曲的俊颜,“我欠你一条命,我还你就是……”
    “你还我?你怎么还?”他悲愤而笑,泛红的黑眸狠狠地瞪住她,“我告诉你魏冉,这辈子你到别想逃开我,如果你想意思解脱,就算你父母已逝,我也可以让魏家几十条人命给你陪葬!”
    她望着他森冷的双眸,整个心都像被浸进冰渊里,冷得脸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死死地咬住唇,自颤抖的牙齿间挤出破碎的字句:“你这个魔鬼……”
    “你说得对,”薄唇边泛上一丝残酷的笑意,他的手以极尽羞辱的方式抚弄挑逗着她,“你一定很希望这次我死在叛党手里吧,冉儿?让你失望了,我好好地回到你身边了。”
    “就算下地狱,我也要你陪着我。”他在她耳畔轻柔地开口,狠狠地闯入她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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