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张宽真的醉了，抱着那个刚刚从睡梦中吵醒赶过来的陈健，哭得是一脸的狼籍。
　　“老大，你说，我为什么就不行，为什么就不行。”的fbd7939d674997cdb4692d34de
　　街道上没什么人了，张宽从那个酒店里出来时喝得已经差不多了，被服务员扶出来搁到了路边，就再也没人理他了，张宽趁着最后那点理智发了疯地拔着苏桦的电话，听着手机铃声从头唱到了尾也没有那个心里念着的声音，然后他只能找到了老大。的e07413354875be01a996dc560274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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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健看着一脸狼藉的张宽，半靠在路边，一股子怪味不说，身上也不知道从哪里沾的一大片红油。陈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叹了一口气，架着张宽上了他的那辆破面包。的58238e9ae2dd
　　他前天见过苏桦和他那个外国男朋友，虽然苏桦没有直说，三个人完全是心照不宣，看到JOHN对苏桦呵护备至，他的那点想帮张宽说话的念头也打消了。JOHN对苏桦的好绝不是因为有人看着才那么做的，那完全下意识的习惯，让陈健看出来JOHN是多么的把苏桦当回事，那是一个无可指责的人。看到JOHN，就能看到苏桦以后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日子，那日子透着平和幸福和安定。把这样的人换掉，换成张宽，连陈健都觉得说不过去，他不清楚张宽的优势在哪里，是感情？但那次听了张宽把他和苏桦的过往都说了一遍，感情早被套上了很多其它的东西，不堪重负，以苏桦的心性，只要觉得这种生活是他无法驾驭的，是会毫不犹豫一脚踢掉的。的d554f7bb7be44a7267068a7df88ddd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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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宽子，放手吧，这么多年，放了吧。”陈健看着身边随着车动东摇西晃眼泪糊了一脸的男人，他真的无法形容这种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感情，当年，他最早看出来，可却一点没看透。一个见风就逃，一个死缠不放，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以有交汇的点。的d64a340bcb633f536d56e51874
　　张宽吸了把鼻子，把自己绻成了团儿，缩在座位上，他的头早不是自己的了，但陈健的话还是听到了。的a8abb4bb284b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放了吧，放手。的55b37c5c270e5d84c793e486d798c01d
　　周围的人真的没有一个人看好他，苏桦这样，李衡这样，现在陈健也这样。原来自己真的是那么的不值一提，那么上不了台面，可张宽心里委屈，他知道苏桦不幸福，苏桦的光彩不是脸上毫无表情的笑容，别人看不出来，他看得出来。的f0adc8838f4bdedde4ec2cfad0515589
　　可苏桦宁愿不幸福，努力装着幸福的样子，也不要他张宽。的f340f1b1f65b6df5b5e3
　　这就是苏桦的臭得性。的d5cfead94f5350c12c322b5b664544c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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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桦一向起床很早，这是多年来的习惯。的b7b16ecf8ca53723593894116071700c
　　昨天晚上回来后才发现自己一头一脸的都挂得汤水，狼狈不狼狈，他没法去计较了。他实在没有精力去想了，那些容易困住自己的，都被自动过滤掉了，这是他的一个习惯，更准确的来说是逃避。可不逃避又有什么用呢。就是看着那个响在凌晨三点的电话睁眼到天明，苏桦还是决定缩进厚厚的壳里，把手机铃声还有张宽远远的抛在一边。的a9a1d5317a33ae8cef33961c34144f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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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上外套，下了楼，看到外面还早，只有几个早起晨练的人在小花园里打拳，苏桦拉上了冲锋衣的拉练，天有些冷了，刚入秋已有了深秋的清冷。的42e77b63637ab381e8be5f8318cc28a2
　　路边跑过了几个晨跑的老年人，苏桦对他们笑着点点头，这些人都是通过JOHN才有的交集。JOHN喜欢中国，喜欢吃中国的菜，还喜欢中国老年人退休了之后，三个人一群，五个人一伙扎堆谝谝传，唠唠嗑，打打牌。看到那些老人，JOHN总会凑上去，学几句谚语，甚至还学了几句戏曲。
　　JOHN昨天一整天都没过来，只来了个电话说是租了辆自行车窜胡同去了就再也没有消息，苏桦不知道这是不是JOHN生气了的一个表现。认识两年来，他还真没见过JOHN生过气，到总是自己无理取闹还能换来JOHN的赔礼道歉。的26337353b7962f533d78c762373b3318
　　苏桦叹了口气，没走了几步，绕过楼下的小花园子，就看到前面那栋楼下停着一辆面包车，挺眼熟的，车门还敞着，旁边一个老太太大声嚷嚷着：‘谁家的，喝多了吧，还不家去睡觉，在车里睡，不冷啊，感冒了怎么办？’的c8c41c4a18675a74e01c8a20e8a0f6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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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桦没当回事，再走两步，那两条横在方向盘上的长腿他认出来了，昨晚张宽就是穿得这个颜色的牛仔裤。苏桦没再回头，一路小跑跑出了院子，看到前面支的早点摊子，掏出钱来买了包子，刚吃了一口，看着包子透出来热热的蒸气，转了头，又冲了回来。的1f50893f80d6830d62765f
　　三步两步跑上楼，四处看了看，从柜子里抱了一床毯子下来，看到那个老太太还坚持不懈地想把人弄起来。苏桦忙走过去。的2421fcb1263b9530df88f7f002e78ea5
　　“我来吧，您老忙您的去吧，他是我朋友，我来就行了。”的37bc2f75bf1bcfe8450a
　　“朋友啊，怎么能让他睡车里呢，现在天可不比前一阵子，夜里凉着呢，赶紧把他弄上去睡吧，还不知道在这里冻了多久了。”老太太看到苏桦往睡着的人身上盖毯子，觉得有点敷衍的意思，还不太满意，又开始唠叨开来，苏桦陪了半天笑脸，说了半天好话，才把老太太打发走。
　　弄上去，不是想不想的问题，实施起来难度有多大，就张宽185的个子，光一身骨头他就背不动，老太太真是站着说话腰不疼。能给他搭条毯子，对于苏桦来说，都是最大的让步了。
　　张宽在车里睡得七荤八素的，一身的味道难闻死了，身上还有好几片呕吐过的痕迹，看的苏桦只想打嗝。的74db120f0a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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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捂着鼻子把张宽的腿挪下来，把座位放倒，把人折了又折，才算勉强弄出个睡觉的样子，又把窗户摇上去，还不敢关得太死，怕憋的慌，摸了摸头不怎么烧，倒是凉得惊人。刚想下车，就看到张宽脸上昨天自己打得那个手印子还没消下去，五个指头印现在连成了一片。当时真的是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没想到过了一晚上，竟然还肿着。苏桦看着看着心里那股酸涩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张宽这脸苏桦真没怎么仔细看过，可每次出现在梦里，都是那么的清晰准确，细长的眼睁，饱满的额头，嘴边似笑非笑的赖劲儿。现在张宽那个挺有个性的细长眼睛肿着，眉头皱着，好象有多委屈似的。苏桦犹豫了片刻，终于把手伸了过去，在那块红肿的地方揉了揉，生怕把张宽弄醒了，手上不敢用劲蜻蜓点水，这一下更像是在抚摸。的8f53295a73878494e9bc8dd6c3c7104f
　　张宽的脸上和张保林一样都有点络腮胡，一个晚上就全冒了头，一根根像小钉子一样显得整个人憔悴颓丧，手移到胡子茬那块苏桦停下了，坚硬的触感和过去那个孩子时期的张宽完全不一样了。
　　苏桦呆呆得看着，心情千转百回，那个少年狂妄的张宽过去了，那个骂着小崽子一脚能把他蹬在地上的张宽过去了，那个青年晦涩的张宽过去了，那个嘴里喊着小叶子眼睛里多了很多东西的张宽过去了，剩下的是眼前这个成熟的受伤的张宽。的d645920e395fedad7bbbed0eca3fe2e0
　　成熟的张宽对他意味着什么，敌人，邻居，朋友，还是----的fc49306d97602c8ed1be
　　真的没有一个是他想要的。的f47d0ad31c4c49061b9e505593e3db98
　　二十多年，纠纠缠缠，几乎就是四分之一的人生，两个人缠在一起，那么多年一晃就过去了，对和错早不必追究，而剩下的时间势必还要纠缠下去，不管见还是不见，不管是恨着还是爱着。张宽就是他身体里中的蛊，早就解不了了。的fe9fc289c3ff0af142b6d3bead98a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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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睛里有东西落了下来，苏桦的眼睛看不清了，他早习惯了这种看不清的状态，混沌的才是安全的。还没等那些东西落到张宽的脸上，苏桦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吸了一下鼻子扭了头下了车，轻轻地关上了车门，他希望老天爷开开眼也能给他一扇门把他和张宽永远的隔开，死都不再牵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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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苏桦的脚步走远了，张宽睁开了眼睛，其实他早醒了，在苏桦和老太太理论的时候就醒了，吵得，也是冻的。直到苏桦的手落在他脸上停了那么久，他才知道装是一件多么难的事，他多想抱着苏桦，让他睁开他的眼睛，看一看他自己的样子，舍不得就干脆拼命抓住。可他知道这还不到时候，但凡他再逼狠点，苏桦就能吓跑了。的6e2713a6efee97bacb63e52c54f0ada0
　　看到苏桦的身影远远走的看不见，张宽抱着毯子扭身上了苏桦的楼，开了门， 冲洗了一遍，找了苏桦的睡衣换上，有点小，但足够让张宽称心满意了，回到床上抱着苏桦的枕头，张宽不清楚自己这种无赖的行为什么时候才有个头。可不这样，张宽实在没办法了，他这几年学到的本事就是死缠烂打，拿工程，摧款要账不这样不行，追逐爱情，这样行不行，他可真没有底。
　　张宽轻轻笑了几声，躺在自己买的床上，枕在自已买的双人枕头上，早把昨晚的那一点郁闷抛到脑后了，心里倒是好好回味了一遍苏桦的手感，再感叹一下幸亏陈健把他送上楼后，自己撒了泡尿后又想看看苏桦的窗户，嫌那个炮筒不过瘾，没想到下来后，竟然在车里睡着了，这真是因祸得福，他苏桦一定忘了自己从来都是顺杆子往上爬的人，你既然把杆子都递过来了，他还不得好好接过来耍耍宝。的ca75910166da03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张宽就这样伴着苏桦的味道得意的睡着了，他得好好养养精神，才能有力量和绅士继续战斗。

五十七、所以等到苏桦带着一身的疲惫，带着一身的暮气回到家时，就看到了JOHN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脑，厨房里还煮着一锅汤，而卧室里竟然是打着鼾淌着涎水的张宽，身上还穿着自己的睡衣。
　　看着这幅诡异的让他扭头想跑的场景，苏桦整整有十分钟没缓过神来。的edfbe1afcf
　　“苏桦？”听到JOHN的声音，苏桦抬了头看了看JOHN。的0584ce565c824b7b7f50282d
　　JOHN坐在电脑旁边，看不出来那脸上是气愤还是伤心的表情，淡淡的。的6c4b761a28
　　苏桦顺手抄起了门后面的笤帚就冲进了卧室，这次就是打死，也要把这死皮赖脸的东西打出去。
　　JOHN一把夺过了笤帚，对苏桦笑了笑。 “桦，你过来。”的e0ec453e28e061cc58ac4
　　看着JOHN走到电脑旁坐下，苏桦忐忑不安地跟了过去，心里早把自己骂了个半死，怎么能蠢得忘了换锁，一次又一次让那家伙把这里当自己家了唐而皇之的自由进出。的a4a042cf4fd6bf
　　“看这个。”苏桦看到了JOHN指给他的电脑屏幕，上面是他在弹钢琴的那张照片，苏桦当年把笔记本还给张宽之后，就没了这张照片，没想到张宽一直留着。其实这电脑是JOHN的，苏桦自己用的是个笔记本，每天跟着上下班，这台他很少用。的a2557a7b2e94197ff767970b67041697
　　“再等一下。”JOHN点开了屏幕，不一会，一个上下翻飞的屏保跳了出来。
　　红色的黑体字：的fa14d4fe2f19414de3ebd9f63d5c0169
　　叶子，说了等你，我就会一直等着，不管你回不回来，不管你爱不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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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桦血都冲上头了扑过去就想关屏幕，JOHN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的c81e728d9d4c2f63
　　“桦，好好想想再做决定。”的1c383cd30b7c298ab50293adfecb7b18
　　苏桦闭上了眼睛，可那一行血红的字还在一个劲的在他眼前跳啊跳。刺得他眼睛痛，想哭，却流不下眼泪，那些刻意养成的习惯，不在人前哭，不能露怯，不去要求什么，等到了真想抛开的时候，早成了枷，放不开了。的3fe94a002317b5f9259f82690aeea4cd
　　“JOHN，我真的没有想和他怎么样，很多东西过去的太久了，更何况以前我们也没怎么样，你相信我。”苏桦真的想抓住JOHN，JOHN是实实在在能陪着他的人，而张宽，太多的东西横在他们面前，他根本不相信他有揭开这一切的勇气。张宽的身后站着的可不是一个人，是整整的一个院子，光想想就能让他把张宽连骨头带肉抛到脑后去。的5ef0b4eba35ab2d6180b0bca7e46b6f9
　　“可你喜欢他。”JOHN阻止了苏桦想要辩驳的话。的b6a1085a27ab7bff7550f8a3bd01
　　JOHN明白这里面谁都看得很清楚。他清楚是因为苏桦的眼神，那个晚上苏桦从洗手台上跳起来失魂落魄的眼神，还有这些年太多的苏桦掩饰不掉的痕迹。至于张宽也必定是清楚的，要不他也不会放肆到不管不顾的地步。而苏桦，只是强迫着自己不去承认罢了。的8f468c873a32bb0619ea
　　“桦，你知道我非常喜欢你，那天晚上，我甚至想了干脆把你打晕了带回英国去，看不到这里的人，看不到张宽，以你的性格，你一定会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的9dcb88e0137649
　　苏桦点点头，红了眼睛，“JOHN，对不起。”的2d6cc4b2d139a53512fb8cbb3086ae2e
　　“这不是对得起我或对得起他的事情，而是你想怎样做的事情。”的4d5b995358e779
　　“我不会和你分开的。”苏桦低下了头，不停地搓着手。的2afe4567e1bf64d32a5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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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OHN对苏桦的习惯已经很熟了，看到苏桦这个动作，知道他在紧张在犹豫在找一条伤害最小的捷径，JOHN叹了一口气，的5ef059938ba799aaa845e1c2e8a762bd
　　“那你能回去和我注册吗？你知道我是学医的，我没法待在中国，你能跟我回英国，以后一直待在英国吗，能把这里的一切都放下吗？还有张宽？”的3cec07e9ba5f5bb252d13f5f431e4b
　　苏桦坐了下来，面前电脑屏幕上那行字就在眼前闪着。的a9a6653e48976138166de327
　　注册，和JOHN。的48aedb8880cab8c45637abc7493ecddd
　　一套房子两个男人。偶而的交谈，偶而的□，知道相互之间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早上出门一个告别吻，晚上回来一个见面吻，如果可以养一两条狗，溜狗，旅游，两个男人模式化的生活，晚上躺在床上把心里的那点杂念拼命甩出去-------然后心静如水，他相信，只要坚持，他就能和JOHN过上一辈子这样的生活------不回来了，不见张宽，不见那个院子的其它人------
　　他记得六年后第一次回到了那个院子。院子里有一些模糊印像的人就过来笑着跟他打招呼，回来了，什么时候把你爸妈也接过去啊，这里所有人都羡慕你爸妈有这么个好儿子，怎么还没结婚啊，结婚了千万记得请我们喝酒啊。这是他们表达对你关切的最朴实的语言，没有任何心计。在他们看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他是生在那里长在那里的人，张宽也是。他去医院看爸爸的时候，他尽管认不出自己了，可还是傻傻得对自己笑着；张保林在他自己的那间宽敞的大客厅里，拿着他从英国带给他的礼物，激动的不成样子，苏桦从来说不清自己对张保林究竟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他会放了那么多感情进去。好孩子，张保林还是那句话，你们都大了，我现在什么也不盼，就等着你和张宽赶紧的找媳妇结婚生子了，我也好给苏师傅一个交待。的04ecb1fa28506ccb6f72b12c0245ddbc
　　和，张宽，太疯狂了。的274ad4786c3abca69fa097b85867d9a4
　　苏桦站了起来，毅然在关掉了电脑屏幕，拉起JOHN的手，眼神也坚定了起来，“JOHN，我跟你回英国去，咱们回去，注册。”的e57c6b956a6521b28495f2886ca0977a
　　身后“咣”的一声，苏桦回过头来，一个手机狠狠地摔到了他的脚底下，裂成了好几块，门边上站着一脸死灰的张宽。的335f5352088d7d9bf74191e006d8e24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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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桦不清楚自已是怎么躺在医院里的，这一个星期来，生活跟他开了多大的一个玩笑，比八岁那年的那个玩笑还大。从那个酒吧里见到张宽开始，生活就完全不对了，所有的一切都顺着张宽的方向跑，那么荒唐的一个晚上，然后就是张宽像影子一样，随时都能冒出来，给他一梭子，让他浑身是伤。的f2fc990265c712c4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张宽走了，这本该是让他万分欣喜的事情，可是他乐不起来了。的00ac8ed3b4327bdd
　　他经常做错事，小时候开始，就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是对的，他们那种随随便便的做法是错的，时间才能让他慢慢的看清楚，如果当年张保林没有做这个决定，他会怎么样，他曾用过近十年的时间，把这两种不同的解法，延伸拓展。的f7e6c85504ce6e82442c770f7c8606f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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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本是没有答案的，他有可能就在那个他去过的小山村里忍着叔叔的白眼，如果算好，他可以考出来，如果不好，可能成了农民，再成了民工，谁能知道呢，谁能知道哪个结果更好呢？人生是无法预知的，只要中间偏离了一点点，就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哪个是最好的，哪个又是最坏的，是他硬要给出一个自已设定的答案，努力向那个方向靠拢，然后把生活搞的一团糟。
　　那天晚上的很多事情，是苏桦看着医院不算白的墙壁上想起来的，住院，真的快住成习惯了。
　　他记得自己在看到张宽把手机摔过来后，非常镇定地对他说了对不起，然后张宽就像头豹子一样冲了过来。那个拳头几乎都要碰到他的脸了，他能非常清晰地感觉到那个拳头带来 的一股子怒气，可张宽停下来了。也许就是那一刻张宽真的决定放弃他了。因为他把那把他悄悄配的钥匙还给他了，他记得张宽最后说那段话时是哭了的。的df263d996281d984952c07998dc54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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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宽说；“记得上次我给你的钥匙，你用一个信封还给我了，也说了对不起，今天还是还钥匙，让我给你说什么好呢，叶子，你知不知道，那年你去李衡家，我在他家楼下蹲了整整一个晚上，就算我过去怎么对不起你，可我后来不是变了吗，就想着怎么对你好，我真的对你都差点没掏肝挖肺了，你太他妈的伤人了------”的ca46c1b9512a7a8315fa3c5a946e8265
　　张宽说：“这么多年来，你走的再远，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只要你回来，咱俩就可以在一起，可你回来了，毛病一点没变，心里就只有你自己，别人都他妈的是狗屁-------”
　　张宽说：“你他妈的谁都不会爱，就爱你自己，你心里只有你最大，自己过好就行了，别人是死是活、是病是灾、养你没养都放不到你眼里，他们对你再好都是应该的，做的再多，你也看不见-------”的1ecfb463472ec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张宽说：“我他妈的认了，你想结婚 ，想注册，滚吧，滚的远远的，永远别回来，就当你赏我个活路吧------”的639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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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桦闭上了眼睛。这么多年啊，折腾到后来，还是两败俱伤啊。

五十八、苏桦看着头顶上挂着的吊瓶，液体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听到护士进来了又出去了，然后是医生，过来简单地询问了几句又看了看他的眼睛，然后也出去了，最后一个脚步轻轻的，苏桦猛地睁开了眼睛，一对上那双蓝色的眼瞳，苏桦的眼睛又暗了。的fc49306d97602c8ed1be1dfbf0835ead
　　“桦，我去酒吧了，没找到张宽。”的c4b31ce7d95c75ca70d50c19aef08bf1
　　苏桦点了点头，看着JOHN坐下来，伸出手去握住他的大手。的31fefc0e570cb3860f2a
　　“JOHN，记不记得你当时把我从天台上拉下来，说我就像个迷路的孩子，其实这两年来，我依然时常迷路，更多的时候我不知道路在那里，自己想走的是那一条，我喜欢捷径，除了在工作上我善于找到捷径，生活上更甚，可生活中哪有真正的捷径，走得快了，丢的也多。我记得你说过，什么事情都可以勉强，只有感情勉强不了，这两年，我一直在勉强你。”苏桦松开了手，手里放下了那枚戒指。的698d51a19d8a121c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JOHN把戒指拿起来看了看，弹了一下，挤出个笑容来，“你们中国人最讲究婚约，所以我一心想和你有这样一个仪事，以为这样才能留住你。”的dd458505749b2941217ddd59394240e8
　　“我知道，JOHN。”苏桦眼睛里的光芒更暗了，“其实这两年你对我非常好，可我不能霸着你的好又没法对你掏出真心，那样对你真的不公平，我真的不配。”的e8c0653fea13f91bf3c4
　　JOHN摇摇头，又拍拍苏桦的脸，“你最近的神精太紧张了，如果感觉到不好，要不就重新开始吃药吧，你这次突然晕倒可不是什么好现象，我刚刚看了你的检查报告，虽然不算太坏，但也绝不能轻视，如果可以，休几天假吧。”的33e75ff09dd601bbe69f351039152189
　　苏桦点了点头，然后笑着抬起身子在JOHN脸上吻了一下。的f9b902fc3289af4dd08de5
　　心里的那块大疙瘩终于解开了。的34ed066df378efacc9b924ec161e7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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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桦是第三天出院的，JOHN陪着他把东西放回去，就带着苏桦去了张宽的酒吧。
　　酒吧还是像那次来过的那一次一样，不冷清不热闹。的afd4836712c5e77550897e2571
　　苏桦看了一眼等在门外的JOHN，JOHN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笑容，苏桦定了定神，向吧台走过去。面里有个年级不大的男孩正熟练地配酒，一看到他过来，对他点了个头就指了指吧台前的凳子让苏桦坐下了。的7d04bbbe5494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张宽呢？”苏桦问的心慌，却一点也不犹豫。的c52f1bd66cc19d05628bd8bf27af3a
　　“怎么都找老板，前些天就有好几拨，今天又来了好几个。”的352fe25daf686bdb4e
　　苏桦记得张宽以前说搞那个东西把身家性命都搭上了，不会是那个有什么问题吧，“您怎么称呼。”的7380ad8a673226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别您啊您的。叫我小K就行了。”小K把头凑了过来，低低在苏桦耳边说。“老板回家结婚去了，来的都是想盘店的，上个月他还说得好好的，暂时不转，就是将来转也会转给我，没想到这东西这么没信用，一拍屁股全变了。”的d79aac075930c83c2f1e369a511148fe
　　“结婚？”苏桦呆了。的8e6b42f1644ecb1327dc03ab345e618b
　　“是啊，就他那样的还结什么婚啊，不是祸害人家良家妇女吗？我还以为他是个最坚定的呢，没想到前几天不知受什么刺激了，扭了头就说要结婚了，说变就变了，真他妈的没劲，哎，我说刺激他的不是你吧，印像中就是那次见了你之后才变得神叨叨的，前几天一直拿着一个老外的照片对比过来对比过去------呶，就是那个老外。”说着指了指门外面的JOHN。的1d7f7abc18fcb439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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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桦不知道是怎么出来的，看到JOHN一脸担心地看着他，心一下刺痛得就要裂开了。
　　结婚，张宽真的要结婚了，终于把他放下了。的db85e2590b6109813dafa101ceb2fae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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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验室里苏桦定购的的仪器已经运过来了，看着那些还打着英文字的纸箱，苏桦一点打开的欲望都没有。他的手里一直在摆弄着一个小东西，接线，点焊，测试，足足弄了两天了。看着苏桦一脸灰败的模样，连李衡都没了八挂的胆量，只是悄悄的吩咐巩青出去要了一份粥端过来强逼着苏桦喝了。
　　“小桦儿，JOHN明早的飞机，咱们给他送个行吧。”的be3159ad04564bfb90db9e3285
　　“好。”苏桦喝完了粥放下了碗，又开始摆弄起手里的那个东西。的4b04a686b0ad13
　　“妈的，这个重要还是命重要，大不了，重新买一个呗，现在的比你这个老古董先进多了。”
　　“差不多快好了。”装上电池，苏桦在桌子上看了一圈，抬起头看到李衡脖子上挂了一个MP4，“把你的耳机我用用。”说着伸过手去把那个MP4的耳机卸下来，一看接口不符，直接拿了把尖嘴钳给钳断了，把线直接接在接口上。的f57a2f557b098c43f11ab969efe1504b
　　李衡眼见着自己SONY原装的东西成了一个废品，嘴抖了半天，最终还是把嘴里的那句脏话给咽进去了。的38db3aed920c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当耳朵里那首‘渔人码头，’终于低低地浑着杂音响起来的时候，那些当年听腻了的句子一遍遍击打着他的耳膜时候，他听到张宽在他身后，低低的说，叶子，我是真的喜欢你。他听到张宽的叹气声，喜不喜欢是你的事，等不等是我的事。他听到张宽说我就快对你挖肝掏肺了，他听到张宽在唱
　　多么愚蠢是我的1f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多么爱你是我的c8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的ab88b15733f543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你给的寂寞的bea5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我已不能回头的f9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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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宽终于回了头，终于离了岸，终于把他放下了。的fe73f687e5bc5280214e0486b273
　　苏桦憋了好几天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的d14220ee66aeec73c49038385428ec4c
　　看到苏桦不吱声默默淌泪的模样，李衡一下子慌了，赶紧转过身子去找纸。
　　“桦儿，你别这样，没什么过不去的，感情是什么，屁都不是，当初我都那样了，不也都过来了。”的c058f544c73778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苏桦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死死地抓着李衡的胳膊在李衡的手弯里拼命地摇着头。
　　的确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张宽和苏桦也终将过去。这就是命，是他和张宽的命。苏桦真的相信是自己的失德、自私，那些被张宽看穿了的丑形来向他索取的报应。的8bf1211fd4b7b94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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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里，苏桦呆呆地看着这个被张宽布置一新的房子，进了厨房，那三个张宽送粥的保鲜饭盒大大小小撂得整整齐齐。简单的冲了碗泡面，吃了两口就扔了，回到客厅开着电视，看着上面或喜剧或悲剧的爱情，连广告时段他都没有变过几个姿式。这几个晚上他都是这么过来的。盯着一个频道看到底成了一种强迫的消遣。的0537fb40a68c18da59a35c2bfe1ca554
　　张保林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响起的。的45645a27c4f1adc8a7a835976064a86d
　　里面一如既往地的关心爱护和夸耀听得苏桦胆战心惊，生怕一不小心就能从里面蹦出张宽的声音，又生怕说到底也没有张宽的声音。情况是后者，没有张宽的声音，只有张宽的一个消息，张宽真的要结婚了，时间定在三天后，张保林希望他无论如何也要回去参加。的432aca3a1e345e33
　　的202cb962ac5907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放了电话，苏桦静静地看着手里的那个陶制的杯子，上面有张宽亲手写下的他的名字。他从没想过小时候那个粗心的张宽为了他能花去那么多心思。可现在那个人把所有心思放下了，要结婚了。
　　苏桦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得心都绞到了一起，痛得他全身抽搐。的45c48cce2e2d7fbd
　　的71a3cb155f8dc8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因为是周六，苏桦不需要请假，直接坐了早班的飞机飞回了C城。的00ac8ed3b4327bd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回来，他甚至订了机票又退掉，还在房子里煎熬了差不多整整一天才决定不管怎么说也要回去一次，不管是为了这么多年张保林对他的爱护，还是为了这些年张宽对他的隐忍，还是为了自己，回去一次，看了，见了，就彻底死心了。的03afdbd66e7929b125f8597834fa
　　下了飞机，打车的时候，苏桦刚报了地址，就听出租车司机说了一个消息，直接把苏桦听呆了。
　　“知道吗，就是那个当年最红火的仪表厂破产了，就昨天，刚宣布的。”
　　“就那个城东的吗？”苏桦赶紧问。的fccb60fb512d13df5083790d64c4d5dd
　　“还能哪个，早不行了，想当年那个红火劲儿，多少人想进进不去呢，现在，唉，说来说去倒霉都是普通老百姓，厂里的工人这两天正闹事呢，好几百人坐到火车道上了堵着呢，每个职工只分到了两万多，现在两万多能干啥，能撑几年，还不够孩子上学呢？”的d1c38a09acc34845c6be
　　苏桦愣住了，招呼车子先别去医院了，掉了个头，穿过这个重工业城市的市中心，向城东开去。
　　这几年陆陆续续几个厂倒闭，城东早没了前几年繁华的景像，窄窄的街道，破败的院墙，早点滩，蔬菜滩，水果滩大都是下了岗的工人糊口之用。的1068c6e4c8051cfd4e9ea8072e3189e2
　　等到车开到厂门口，当年那个威严的大门早不复当年的模样，门房成了报刊亭，脱了墙皮的墙上隐约着还能看到‘奋战三季度，产量创新高’的字样，当年那个气派的黄铜雕像依然璀璨光亮，安静的车间和热闹的厂大门有着物是人非的凄凉。厂门口围了一百多人吵吵闹闹，有坐的、站的、说的、骂的。的0353ab4cbed5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苏桦没有下车，透过车窗打眼看了看，看到里面有不少看着眼熟的中年人，年轻一点的还有自己叫不上名姓的同班同学，几个养父车间里的同事，还有些跟着大人凑热闹不知愁苦的孩子。
　　看着那些一下子被破产打击的没有一点生气的男人、女人，嘴里隐约传出来的是对以后生活的胆忧和恐惧，赖以生活的饭碗没了，这里的很多人一家子都在这个厂里，父母，子女，一下子好几口人没有了收入，那种境况苏桦看的直揪心。的c399862d3b9d6b76c8436e924a68c45b
　　在里面找了一圈没有看到这群人里面有自己的养母，苏桦扭头对司机说了声，去医院吧。掉头离开了厂子。的67d16d00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医院，是苏桦最不愿意来的地方，他在医院里失去了一切，又差点在医院失去了自己的生命，站在英国医院的五楼上，多少次下了决心跳下去，跳下去就一了百了，什么也不计较什么也不计挂了，可最终他还是一次次的放弃了。虽然活着比死艰难，可又有什么比活着更充满变数。苏桦不能成为弱者，跌跌撞撞也要努力地向前冲，这种认知已经左右了他二十几年，改不了了。

五十九、这所离城里十公里的医院更像是个疗养所，绿树环绕，环境优美，人也很少。下了车，苏桦绕过门诊朝后面的住院部跑过去。的15d4e891d784977cacbfcbb00c48f133
　　一楼一个单人特护病房里，养母正小心地给养父喂着稀饭，养父嘴歪着，一勺子能有一多半从嘴角漏了出来。的ac1dd2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苏桦站在门口看了几分钟，然后轻轻走过去，叫了声“妈。”看到母亲一脸惊谔地看着他，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招呼他坐，客气得一边放碗一边擦手，好像自己是个什么大人物，苏桦连忙笑了笑，把养母推到凳子边坐下。的afd4836712c5e77550897e25711e1d96
　　“我刚刚到，来把稀饭给我，我来给爸喂。”的4311359ed4969e8401880e3c1836fbe1
　　“不----不用，你歇着吧，刚下飞机累着呢。”养母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看到苏桦要接碗，慌里慌张抱着碗就往旁边躲。的c203d8a151612acf12457e4d67635a95
　　“妈，我来喂，您先歇会儿。”的00411460f7c92d2124a67ea0f4cb5f85
　　看到苏桦一心要做，养母犹豫了一会儿，不再抵抗，把碗和勺子递过去。
　　苏桦拿了一个围兜垫在养父的脖子下面，舀了一勺家里自制的小菜，混在稀饭里，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把稀饭送进养父的嘴里，那些掉下来的稀饭还没落到围兜上就被苏桦小心地擦掉了。
　　“小桦，你是听到消息回来的吧。”养母小心翼翼地问。的82161242827b703e6acf9c
　　苏桦回过头笑笑，点点头。“前天晚上听说的。”的7f1de29e6da19d22b51c68001e7e
　　“唉 ，说破就破了，那么大的一个厂，当年还是全国的一面旗帜，说倒就倒，真没想到。”苏桦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和母亲说的跟本不是一回事，扭回头对他母亲说：“刚我回厂里了，门口还有很多人围在那里。”的432aca3a1e345e339f35a30c8f65edce
　　“是啊，突然没了工作，就发那么点钱补偿，厂里也不给个说法，以后可怎么办呀？”
　　苏桦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没关系，有我呢。”的3a066bda8c96b9478bb0512f0a43
　　他现在万分庆幸自己回来一趟，要是不回来，照以往的习惯，养母肯定会瞒着他自己把这一切悄悄承受了，现在对于他们来说，能有什么比自己站在他们身后更让他们心安了。
　　苏桦妈妈脸红了一下，拽了拽衣角,有点尴尬地说：“我不是指我们，你寄了那么多钱回来，还没用上呢，我是说那些厂里的人，干了一辈子，家里有老有小的，突然就这么着了，以后可难着呢。”的beb22fb694d513edc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苏桦点点头：“厂子破了，我爸的药费住院费可能就没人管了，把那钱拿出来用吧，不够我再想想办法。”的4e4b5fbb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苏桦妈妈着急起来：“那不行，那钱，我还留着给你结婚成家用的呢。”
　　结婚。苏桦苦笑一声。的37bc2f75bf1bcfe8450a1a41c200364c
　　“别，我结婚不还早着呢吗？”的ffd52f3c7e12435a724a8f30fddadd9c
　　“早什么，小桦啊，明天张宽都要结婚了，你怎么没一点动静啊，看到你没个着落，我这心一直定不下来。”的e57c6b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苏桦呆了呆，眼睛掉了过去，看着窗外蒙着一片雾的景色，心像被刀切了一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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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单吃了中午饭，苏桦看到养父已经像个小孩一样睡着了，苏桦说想买点东西，就拉着妈妈到医院附近最大的商场里转转。的1c9ac0159c94d8d0cbedc973445af2da
　　商场比不上B城的有气势但也不错了，苏桦跟在母亲身侧慢慢的走着，偶而的说着。说来，除了小时候隔三差五年的跟随，大了之后，他是很少还愿意跟在她身后的，最后的一次，就是考上大学的那次，那件领子穿毛了的T恤打掉了母亲很多尊严，妈妈看上了楼上张宽穿的一件运动T恤，是李宁的，非拉着他去专卖店里买了一件一模一样的，就因为和张宽的一样，那件衣服应付完大大小小电视台的采访，就永远的退出了苏桦的视线。现在往回想，苏桦怎么也想不起那件衣服什么样的了。
　　走到那个上行的电梯的时候，养母没有留意脚下绊了一下。苏桦赶紧扶了一把，看到养母开始花白的头发，因为多年照顾病人早没了先前的讲究，一件旧袄穿在身上，一点没有了城里人的气息。
　　苏桦偷偷地打量着，犹豫着，终于把那只已经苍老的手握进了手里，那种骨结相碰的触感给了苏桦很大的勇气，他紧紧地挽住了养母的胳膊。就这么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动作，他能非常明显地感觉到养母初开始的不适、僵硬和无措，可十分钟之后，那边的挣扎缓和了下来，苏桦欣慰地看着他的养母笑了。的320722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养母虽然有点尴尬，但苏桦做的那么刻意还是让她就是不好意思也依旧鼓励地拍了拍苏桦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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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这衣服好看吗？您一点不老，穿花点更显年轻----”的58238e9ae2dd305d79c2
　　“妈，惠惠早就想要游泳衣了，你看多大的合适----”的da0d1111d2dc5d489242e60e
　　“妈，这个气垫我用过，医生说爸胸腔积水了，垫到脖了上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好受点------”
　　“妈，坐下歇一会儿吧------”的8c7bbbba95c1025975e548cee86dfadc
　　“妈，我给你买瓶水，你等我一会儿-----”的4e0928de075538c593fbdabb0c5ef2c3
　　这个下午对苏桦来说是举足轻重的，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能把妈这个词叫得这么轻快，这么毫无芥蒂，又安心踏实。的7e7757b1e12abcb736ab9a754ffb617a
　　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医院，放下东西，去音乐学校接了刚下了钢琴课的惠惠，他们三个人去了肯德基。的a5e00132373a70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惠惠应该是很少来这个地方，安静地坐着，看着哥哥跑前跑后端吃的喝的，她种有放不开的拘谨。除了偶而的微笑，对于这个哥哥，惠惠没法做得更多，哥哥还是那么英俊，和几年前一样，穿着白色运动短夹克，时髦又文质彬彬。吃着嘴里的东西，惠惠还偶而还会像看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一样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打量他。的26337353b7962f533d78c762373b3318
　　“惠惠，你钢琴学了几年了？”的13f320e7b5ead1024ac95c3b208610db
　　苏桦刚开了口，就觉出自己的不称职来，这不是一个哥哥该问出来的话。这些年，对这个家，他几乎没放什么心在上面，不说爸爸妈妈，惠惠是他当年抱大的，在外面的这几年，每两个月往回打一次问候电话，他很少想起她来，就知道当年这个小东西爱哭缠人，因为她，自己原本不多的时间搭了一半到她身上。同样，他也不知道惠惠是如何看待他这个哥哥的，他们就像是有着亲密关系的陌生人，被硬按了一个特殊的关系绑住的两个人，要不是刚才妈妈说惠惠上课去了，他甚至不知道惠惠还学着钢琴。而显然惠惠也没法把他和别人家里妹妹对哥哥一样看待，光看看惠惠紧张的样子就知道了。
　　“四年。”惠惠小心的回答。的36660e59856b4de58a219bcf4e27eba3
　　“喜欢吗？烦不烦？”弹琴是个枯燥的事情，虽然这几年苏桦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还偶而弹弹，但已经变成了一种纯粹的消遣，JOHN也许更愿意坐到高雅的场所去倾听一场音乐会，而那种需要练习才能流畅起来的琴声在那个过于清静的家里，多少算是一点噪音了。的7eacb532570ff685
　　嗯。喜欢，惠惠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不烦。的6512bd43d9caa6e02c990b0a82652d
　　“噢，那琴怎么办？”苏桦在家里是没发现有什么琴的，养父病退很久了，就算是医药费不需要负担，但实打实少了一个人的收入，再加上惠惠学琴，窘迫是摆到明面上的。那个已经破败不堪的家里，是不可能有琴的，电子琴都不可能有，想一想自己当年在琴上的纠结，苏桦沉默了下来，如果可以，趁这次回来就给惠惠买一个吧。的846c260d715e5b854ffad5f70a516c88
　　“张宽哥哥让我每天去他们家练。”的335f5352088d7d9bf74191e006d8e24c
　　“去他们家？”苏桦脸沉了下来。的6e2713a6efee97bacb63e52c54f0ada0
　　养母见状忙说，“惠惠学琴本来就宽子提议的，那时候他经常带惠惠上他家玩，看到惠惠老动他那个钢琴，就非要把琴搬下来，说反正闲着也闲着，放那还占地方，我硬没让，去年惠惠过生日，他又说要送惠惠一个，我死活没要，一架钢琴又不是什么小件，几十几百的，一万多块呢------”
　　苏桦沉默了，看到养母惠惠都跟着他沉默了下来，整个气氛尴尬别扭，苏桦顿觉自己太不会藏事，千方百计挑一些好玩的逗乐的事说笑，才把他今天好不容易才陪养起来亲近和睦保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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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饭，带着妹妹转了书店买了几本参考书，又转了游乐场，玩了几个不那么刺激的游戏。看到惠惠叫哥哥不再那么拘谨，碰到好玩的好看的还会拉着他的胳膊指着他看，苏桦突然激动的想哭。
　　那么多年，较真了那么多年，较的到底是什么。的892c91e0a653ba19df81a90f89d99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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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妹妹送上回家的车，苏桦刻意的没有跟着她回家，回家也许能遇上什么，或许能听到什么，这都是他需要逃避的，心里的种种假想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了，张宽的确是要结婚了，这已经无需证明。他能做的也许就是明天在张宽的婚宴上看着他跟一个女人组成一个家庭，这不也是他当初要求张宽去做的。的2b24d495052a8ce66358eb576b8912c8
　　回到了医院，让妈妈回去休息，苏桦先给养父喂了饭，弄完之后，把那个新买的气垫垫在养父脖子下面。的9461cce28e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舒服了点吗？”苏桦指着气垫用手一点点比划着给养父看。的218a0aefd1d1a4be65
　　可那个脸完全浮肿的男人一点没注意在他面前费力比划着的苏桦，他淡淡地笑着，觉得脖子下的感觉比以前怪，不耐烦地扭着头。的598b3e71ec378bd83e0a727608b5db01
　　“不舒服吗？要不我取下来？”苏桦依旧费力，把养父的头稍稍往这边转让他看着自己，可他一点没有在意苏桦，想个婴儿一样不满苏桦的摆弄。的c45147dee729311ef5b5c3003946c48f
　　苏桦站在一边什么滋味都有，看到养父的手不停在身上挠着，苏桦打来了热水，没管护工一直在旁边搓着手，“我来吧----”“这事你做不了-----”“看，把衣服湿了吧-----”的劝阻，先把养父的头洗了，再把养父身上仔细地擦了一遍，还把后背臀部起了褥疮的地方小心的抹了药。
　　养父虽然这几耗得差不多了，原本就是个大个子，也有一百几十斤重，抱上抱下还是挺吃力。
　　全部弄完，把养父抱进轮椅里，苏桦又放了一个小板凳在轮椅下面的架子上，推着养父给护工说带父亲出去转一圈就到转到住院部后面的小花园去了。的854d6fae5ee42911677c739ee173
　　虽已入秋，可园子里还开着许多这个时节开着的花。绿树红花还挺有几分江南的味道，花圃旁边的木椅子上稀稀拉拉也有几个病人坐着说着话。的d296c101daa88a51f6ca8cfc1ac79b50
　　苏桦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停下，撑开小板凳放在轮椅旁边，挨着养父坐下，静静地看着已经让病痛折磨的没了人形的父亲，一边擦着他嘴角不停流下来的口水。的b1eec33c726a60554bc7
　　那些记忆里让这个父亲填满的东西又回来了，雨中刻意倾斜的伞，高考时小心翼翼地站在学校门外面流着一脸汗，却不舍得喝一口手里拿着的饮料，连轴转的夜班，穿着自己穿剩的运动鞋，不管是不是值钱、好吃不好吃，总攒着留给他的吃食------一个朴实的和每个家庭里一样普普通通的父亲，用自己的有限的力量努力撑起这个家的父亲，也是深爱着他的儿子的父亲。的da8ce53cf0
　　那个骄傲的儿子，在别人嘴里成了传奇的儿子，也许无数个晚上睡不着觉纠结着怎么才能拉近的儿子，那个一扭头就不打算回来的儿子，不是自己生的却也付出的同样的感情的父亲，心粗心大不知道那个心里纠结成一团的儿子的父亲，是不是现在听不见了，看不明了，说不出来了，才彻底轻松了-------的40008b9a538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趴在养父的腿上，苏桦呜咽了------的19bc916108fc6938f52cb96f7e087941
　　对不起，爸爸-----的072b030ba126b2f4b2374f342be9ed44
　　对不起------，我错了，真的错了-----的1ecfb463472ec9115b10c292ef8bc986
　　别人养只狗养只猫还知道感恩，我太不是东西了------的f1c1592588411002af340c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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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大手轻轻地在苏桦头上拍了拍，苏桦怔住了，拼命地把脸上的泪水擦了又擦，又维持着趴着的姿式好让自己的刚才的失态看不出来，等了好大一会儿，才压住那颗差点跳出来的心抬起了头。
　　不是张宽。的c451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原来不是张宽啊。的3cef96dcc9b8035d23f69e30bb19218a
　　没有那种电影上巧得不能再巧的桥段，没有偶遇，没有必然，苏桦终于明白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等，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放弃，当年自己抽身就走的潇洒，现在总算是换了一个场景，轮到张宽了。
　　苏桦慢慢地站了起来，看着张保林。“张叔叔，你怎么来了？”的352407221afb776e
　　“小桦，我就想看看你回来了没有，明天张宽结婚，你要不参加，我这颗心就没着没落的，你和张宽这么多年的朋友，他那么看重你，要是你不回来，这婚结的好像就缺点啥，今天在家里等了一天，一直没听到你们家有动静，忍不住就到医院看看了，病房里的人说你转这儿来了，小桦，你怎么了，哭了？”的a3f390d8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没什么，没什么-----”苏桦慌里慌张的掩饰。的17c276c8e723eb46aef576537e9d5
　　“噢-------你爸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别太难过啊-------”的a8f15eda80c50a
　　“我知道------”的d645920e395fedad7bbbed0eca3fe2e0
　　“你是不是有别的原因啊，有什么困难就给叔说，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操心你学习工作上的事，就操心你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有个头痛脑热的也没人照顾，张宽那小子受了委屈还知道哭两声呢，你有了委屈一定要说，听到没？”的6aca97005c68f1206823815f66102863
　　苏桦赶紧点点头，把那个小凳子端过来递给张保林。的cb70ab375662576bd1ac5aaf16
　　张保林摇了摇手。的9908279ebbf1f9b250ba689db6a0222b
　　“不坐，我不坐了，就是看你回来了没有，家里还有一滩子事，张宽那小子是甩手掌柜，什么事也不管，被人哄着去新房打牌去了，他的新房你去看了吗？弄到城西了，是不是不知道在哪，要不这会儿我带你去看看-------”的6a10bbd480e4c5573d8f3af73ae0454b
　　苏桦慌了，拼命地推辞。“不----不用，张叔，我还想陪陪我爸，等明天婚礼完了再看也不迟。”的18997733ec258a9f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张保林沉默了一会，再看看躺在那里呆傻的老陈，突然一股什么味儿冒了出来。
　　苏桦愣了一下，想到了什么，揭开养父腿上搭的毯子看了看，转过来不好意思的对张保林笑了笑。的6d0f846348a85632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张叔，对不起，耽搁一会儿--------”的db85e2590b6109813dafa101ceb2faeb
　　苏桦手忙脚乱的从轮椅下面拿了一个老年人用的尿不湿，又抽出一张湿纸巾，想把养父抱起来，可人在轮椅上，轮椅又不停地在动，抱了几次都没能抱起来。的f7664060cc52bc6f3d620b
　　“来，来来，我帮你。”张保林和苏桦一人一只胳膊两人连抱带抽地把养父抱起来，把身子下面一片已经尿污了的取下来，再把干净地换上去，苏桦干的虽然还有点慌乱却处理的非常干净。
　　看着苏桦累得一头大汗，干净的裤子上还沾了不少污渍，张保林想说什么终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叹了口气，拍了拍苏桦的肩膀扭头走了。

六十、躺在医院陪护的小床上，在离他一米远的墙地灯的陪伴下，苏桦跟本没法睡着。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他走过了无数个二十四个小时，没有哪一天会让他如此的感谢这二十四个小时。不是电梯上牵起的手，不是肯德基里的和乐融融，不是一个个称谓从嘴上升华到了心里。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就是一种感觉。从上到下的透通，从里到外的释怀。
　　想通其实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就好像哪个神仙的仙棒一指，苏桦就想通了。如果这时候再去看看那些自己一脚深一脚浅的步子，那些无法理顺的内心纠结，那就是一种遭罪，他不想，不看自己。他只是静静地回味着那些人，那些事。张保林的独断专行，张宽的无所畏惧，厂子里其他人的关心照顾，最后是养父养母每一天的平淡生活。从正面看是一个模样，侧过身则是另一个模样。每一个和他深深纠结过的人他都仔细想了一遍。压了二十几年的事情一旦通了，就有种豁然开朗的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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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宽。张保林。养父、养母。那个厂子。的b6edc1cd1f36e45daf6d7824d7bb2283
　　厂子倒了，曾经强壮的的人老了病了，他们一路走来成熟了。的4c27cea8526af8cfee
　　那种他从未体会过的，突然拉近的不是自己身生父母给的亲情赋予了他从未有过的力量，也许过去也有，就包围在他身边，渗透在他的生活里，但是他看不见。现在他知道了，知道了他在张家的地位，在自己这个家的地位，他是那些人眼里的好孩子，是这个家庭的顶梁柱，他没法再逃，也不会再逃。他要做的就是一个儿子，他们的好儿子。哥哥，惠惠的好哥哥。的addfa9b7e234254d
　　而张宽，他相信张宽终将淡出他的视线。的8fecb20817b3847419bb3de39a609afe
　　想通了，其实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他相信这将是他和张宽最后的一个晚上，明天张宽将成为别人的丈夫，而明天之后他将开始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的8efb100a295c0c690931222f
　　这最后的一个晚上，苏桦躺在养父身边1米的小架子床上，闻着医院特有消毒水的味道，像过电影一样把他那次冲进了市人民医院之后的事情完完全全的过了一遍，那一刻复杂难闻的气味似乎仍在，最后却是这里的干净的同样是医院的味道。那些如虫嗤骨的日子一点点拉近了，再一点点拉远。
　　那个挥着手的张保林，那个已经刻在骨子里的张宽。的2291d2ec3b3048d1a6f86c2c45
　　张保林说，苏桦是个好孩子，以后他的事就是我的事。的3dc4876f3f08201c7c76cb71
　　张保林说，我高兴我当初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的c0f168ce8900fa56e57789e2a2f2c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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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宽说：你他妈的谁都不会爱，就爱你自己，你心里只有你最大，别人对你再好都是应该的，做的再多，你也看不见-------的a666587afda6e89aec274a3657558a27
　　张宽说：苏桦，知不知道我多爱你。你把我当垃圾，想扔就扔，你扔，没关系，我可不能把你也当垃圾，我得好好捧着你，像太后一样供着你------的66f041e16a60928b05a7e228a89c37
　　张宽说：你他妈的太伤人了-----的d4c2e4a3297fe25a71d030b67eb83bf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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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死地抓住身子下面的床单，任眼泪一点点打湿了面部，苏桦静静地躺着，隐隐地痛着，他明白了，看见了，可人呢，那个说这些话的人呢？的08c5433a60135c32e34f46a71175850c
　　是不是他早就看明白了，看清了，也觉悟了，自己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好，贪恋的只是几十年的一直相伴，自私，顽固，才是他的本质，看清了，所以就放开了。的e7b24b112a44fdd9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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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新一天的清晨，清新的空气，微凉的秋风，苏桦早早地站在病房窗口看着外面早起在楼下散步的病人，有坐着轮椅的，有相互搀扶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经历，每个家庭有每个家庭的故事。当年命运把他安排到这个家庭里，他就必须融进这个家庭里-----的a1d33d0dfec820b41b544
　　他知道自己的当年的那些想法是多么幼稚，那些抵抗是多么不近人情。的3e89ebdb49
　　生活终于还他以颜色。的e8c0653fea13f91bf3c48159f7c24f78
　　等到母亲送来早饭，给你父亲喂完洗完，苏桦给母亲说想出去转转。的d490d7b45762
　　从病房出来，苏桦直接去找了爸爸的主治医生，这个医生，他上次回来时已经见过一次，印像挺好的。的b2eb73490357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听医生说了说他父亲的近况，估计撑不了多长时间了，也许半年，也许三个月。
　　苏桦沉默了很久。在床上躺了四年，是这个结果，每个人早就想得到的。
　　把肚子里的话翻过来倒过去想了个周全，苏桦才张了嘴“我想把他转到B城去，他病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怎么照顾过他，等我想要做的时候，他已经认不出我了，他从来没享过什么福，我想他最后的这段日子，好好陪着他。”的10a5ab2db37feedfdeaab192ead4ac0e
　　“那------”医生停了好半天，想说什么，又停下了。的b9228e0962a78b84f3d5d92f
　　“我爸的厂子破产了，原来这里的费用一直是厂里报销的，现在厂里靠不住了，我想看看每个月大体的费用，我好早点做准备。”的e97ee2054defb209c35fe4dc94599061
　　“报销？”医生奇怪地问了一句。的f5deaeeae1538fb6c45901d524ee2f98
　　“有什么不对吗？”苏桦问。的2f55707d4193dc27118a0f19a1985716
　　“你爸一直是特护，其实像他这种病，住院不住院其实已经起不到太大的效果，但当时付院长说这是个特殊的病人，让我一直用最好的药，全天监护着，要不他也撑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刚才你说你要把他转走，我就挺奇怪，照我看来，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条件更好的了，当然我是指像他这种病，虽然B城是大城市，未必会有现在这个条件好，你最好考虑考虑，还有，去B城你是想让他呆在医院里，还是在家里照顾，因为他已经痴呆了，什么人也认不出来了，就是亲情也打动不了他，能有条件待在这里我建议还是待在这里，这应该就是最好的选择。”的b056eb1587586b71e2da9acfe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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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桦愣住了，有一个词在他脑海翻过来覆过去的跳：特殊病人？什么叫特殊？
　　“你刚才说什么？特殊病人？”的bac9162b47c56fc8a4d2a519803d51b3
　　苏桦没法相信老实巴交的养父怎么就能荣升到特殊病人的行列，除了车间偶而三年五年一次的先进，他再也找不出养父的特殊性，当初养母说所有的费用全部厂里报销，他还挺奇怪，能住到这种医院来，还真是挺让人惊叹的，但从没有人质疑过，苏桦就相信了，以为这是厂里的规定，可现在医生说住院不住院其实没多大分别，那个早就摇摇欲坠的厂子能拿出那么多钱让他爸爸住到这个地方来只为了让一个脑子完全糊涂的人维持生命，那一定是厂长脑袋让门板夹了，烧糊涂了。
　　“这费用不是厂里报销的吗？”苏桦的心提了起来。的158f3069a435b314a80bdcb024
　　“据我所知不是，所有厂矿都有指定的医院，更何况现在很多厂情况都不行了，前两年正常的报销压一年两年都是常事，就算现在有医保也只能报75%，还有很多的限制，我们这里是半私人性质的疗养院，基本上是属于自费。”的d5cfead94f5350c12c322b5b664544c1
　　一定是张保林的安排，一定是张保林的安排。的e0c641195b27425bb056ac56f8953d24
　　苏桦头晕脑涨冲出了住院部就往院长室跑去。的4e732ced3463d06de0ca9a15b6153677
　　坐在那个宽敞洁净的办公室里，听着院长平淡的不见起伏的声音，再看看那一撂撂的收据票证，那上面的费用大的惊人，就算这几年苏桦多少也攒了点钱，他也没法相信一个病人四年多来能花掉那么多钱，他几乎让那个计算器上显示的数字打蒙了。的18d8042386b79e2c279fd162df0205
　　苏桦根本没法接受这个结果，他被抽掉了灵魂了，茫然地从院长室出来，站在昨天那个小花园里，他根本没法让自己安静下来，脑子煮成了一锅粥，站站坐坐，坐坐站站，心发慌，脚发软，气堵在嗓子眼里上不来了。看到旁边有迎接病人出院手捧着的鲜花，苏桦突然想起了什么事，疯了一样冲回了病房。的45fbc6d3e0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妈，那个药费是怎么回事？”苏桦声音抖了，鼻子酸了，只要再有一点点刺激他就能痛哭失声。的5ec91aac30eae62f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没什么呀，每次都是宽子过来说帮我去厂里报销，他说他认识人，找厂里报没问题，我也没敢多问，总以为这是违反政策的，你爸车间里的老王，得了胃癌从厂里要出来6000块就再也没弄出钱来，后来人不还是死了，所以我也没敢问别人，生怕别人知道你爸一直是厂里报销来的------出什么事了吗？”的c4ca4238a0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苏桦摇摇头，长吸一口气，找到他的包从里面翻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拿着，然后跌跌撞撞地往张保林通知的那个酒店跑。的a5e00132373a7031000fd987a3c9f87b
　　车堵了，车碰了，巧不巧，该不该的都让苏桦赶着了，看着那个时间一分一秒的飞过去，苏桦原本不顾一切也要闹一场的心平静下来了。的32bb90e8976aab5298d5da10fe66f21d
　　结束了，全部结束了。张宽的，苏桦的。的5807a685d1a9ab3b599035bc566ce2b9
　　慢慢走进那人曲终人散的场子，那里只有两桌工作人员在吃饭，一地来不及打扫的喜庆在地上堆积着。的ccb1d45fb76f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苏桦在最后的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桌子上还有没有清理的碗盘，看到前面地上掉落的一颗喜糖，捡起来慢慢拨开放进嘴里。的218a0aefd1d1a4be65601cc6ddc1520e
　　甜甜的。苏桦慢慢地咀嚼着吞咽着，属于张宽的喜糖，埋葬着属于苏桦的幸福。
　　打开盒子里的那块手表，他在B城绞尽了脑汁想出来的给张宽的结婚礼物，他从没送给张宽什么东西，除了当年离开他时留给他的那一张纸片，什么东西都没给过他。的34ed066df378efa
　　而他又留给了自己什么？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尽了自己该尽的孝，纠正着自己该承担的错。
　　张宽，他把一切都做了，然后把他抛弃了。的6c9882bbac1c7093bd25041881277658
　　拔开那个时间控制的旋纽，苏桦觉得头部一阵眩晕，时间永远定格在了下午二点四十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