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画廊今秋有个大型活动：明代雕版印刷艺术展，还取了个雅致的名字叫“书林集粹”，因为古代书商都集中在城市的某处，自称“书林”或“书坊”，希冀为商家添几分书香——现在北京的琉璃厂和上海的南京路就保留了这种历史的余韵。展览开幕前，我早已收到装帧精美、图文并茂的一本小册子，介绍中国印刷术发展的简史，比如碑刻拓片如何操作、蔡伦怎么造纸，并附有明代印刷精品的图片。其中的一些小常识也引人入胜，例如，雕版工喜欢用梨花木和枣木，因为前者的质地软硬正好而后者纹理适宜；一套雕版刻成后可以印刷多本书籍，如果一种书不再出版，印刷商有时收藏雕版，有时和其他商人互换，还有的把字面模糊泯灭的雕版低价转卖给小本经营者，林林总总，让我悠然神往。
 

展览9月23日下午五点开幕，正好碰上大学董事会开会，又是“家庭周”，有学生的父母家人来访，所以招待会格外红火热闹，点心吃食也分外高级、特别，象芦笋（asparagus）馅春卷、油炸洋蓟（artichoke）丸子，以及泰式鸡肉串等，深得东西交融的精粹。除了软饮料，学校还免费供应啤酒和葡萄酒等酒类，更加增添了喜气洋洋的庆祝气氛。

走进展览大厅，迎面看到的就是一个个摆放整齐的精致木展柜，一米高，一米见方，顶部镶着玻璃框，里面陈列的就是我校从美国“唯二”收藏明代印刷品的加州大学柏克莱分校借来的展品（另一处是哈佛大学）。四五百年前排版付梓的书本，依旧字迹清晰，图案生动，仿佛岁月的流逝从未留下过痕迹。这些线装书包括当时民间重视的养生书卷图谱，推广儒家伦理道德的《列女传》图文，宣传佛教经义的通俗图象本，老百姓爱看的绣像全本通俗小说，例如《三国演义》，也有明代剧作大家如汤显祖等人图文对照的剧作象《牡丹亭》、《西厢记》等。剧本的插图线条细腻，描摹传神，舞台背景、服装面目的细微之处，大约当时在茶馆剧场听戏的观众也未必能享受到呢。

除了这些或套色彩绘、或靛青墨色的书卷展览，本次艺术展的另一大看点是我校从扬州雕版艺术博物馆邀请来三位艺术家，现场示范，让大家亲眼目睹雕版印刷的过程。这三位都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扬州雕版艺术的传承者，国家认可的大师级人物，一位擅长书法，一位专攻雕刻，第三位则精于印刷。他们身穿灰色的中式对襟衣装，坐在工作台后面，聚精会神地当场操作。书法家一手簪花小楷，秀丽刚劲；雕刻家胸有成竹，运刀如风；印刷家涂抹印刷，一气呵成。

美国观众看得惊叹不已，如痴如醉。三位师傅也懂得和观众互动的道理，书法家用预先准备好的空白硬纸名片为他们写下中国名字；印刷家用带来的雕版印制《论语》中的《学而》第一篇，十六开的宣纸，左边是“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的中英对照文字，右边是孔夫子的图象，拿到这个礼物的大人孩子都兴奋不已。我校的图书馆长看得津津有味，英文系的一位退休教授则说要找人把书页裱糊起来张挂家中。

画廊主管说，这个准备了两年，和中美各方面经过无数轮谈判斡旋终于成功的展览，凝聚了很多人的心血。能够让古老的中国文化在美国中西部的小镇一展风采，让各阶层的美国民众了解中国，欣赏中国，真是功德无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