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位韩国朋友、也是我过去的同学和现在的同行，上学期在哈佛休学术假，下个星期就要离开了。周末意外地收到她的电话。她刚到美国的时候，因为语言不通，身体不好，生活不习惯（见《电饭锅的兴衰》）很受了些挫折。不过后来慢慢安定下来，虽然今年美东奇寒，她还是非常享受自己独处研究的时间。她说，这次回韩国，可能要重新适应那里的生活了。

不过，说起在哈佛的半年，她对美国的社会、文化也不无微词。她的感触首先是这里办事官僚主义严重，机械古板，缺乏灵活性。比方说，她住的房子要退，规定一定要在一个月前通知，又规定必须打扫干净，不留任何一点家具。这让她很不方便，因为她的航班是凌晨，所以得预先搬出去，找个临时住处。她又说，这里的服务人员素质不高，“笨笨的”，她要改电话、电视服务，得打三四次电话，纠正他们的错误。问到哈佛的情况，朋友觉得美国人太重视形式、不重视内容和质量，教师评估考核一味注意发表的数量而不是质量。申请什么机会又都是程序繁杂，旷日持久。而图书馆的人似乎对于中国方面的知识了解不够，常常没法帮她找到她需要的资料。

我不知道她遇到的问题有多少是和她的英语水平有关，有多少是因为她对美国文化的不熟悉造成的，不过她的有些看法还是很有道理的。哈佛这样的常春藤学校，在国内当然是被敬仰崇拜的。对有幸入学的学生来说，可能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学费虽然昂贵，可是机会也多。可是教师中流行的多半是残酷（“cut-throat”）的丛林文化。行内人都心知肚明的一个公开的秘密就是哈佛、耶鲁这样的学校根本不会给年轻教师终身教职。他们的做法是雇一个人，用六年，然后常常请TA 走人。他们的终身教授都是去别的学校“挖”已经功成名就的大牌教授。在这种环境中， “撕开温情脉脉的面纱”，上演“全武行” 也不足为奇了。

对异国文化的深入理解并非轻而易举。有时候我们所了解的真相虽然不足以抹杀对方的长处、下“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结论，可是我们也应该想到看同样的问题有很多不同的角度。甲之熊掌，可能是乙之砒霜。哈佛如此，美国如此，人生万事莫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