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许多年，母校的面貌发生了很大变化。我基本上每年都要回来，所以不算太吃惊。上周日同学聚会，其中一位阔别复旦十几年首次回来，很有“物犹如此，人何以堪”之叹。

这两天住校内宾馆，每天日升日落，总能与男男女女的本科生擦肩而过。宿舍楼外面依然晾晒着风中招展的衣物，餐厅和操场上照旧熙熙攘攘，大门口的海报栏还是贴满各种活动的通知。花坛、草地边上，到处是油光水滑、毛色各异的胖猫，这好像也是中国高校的一景。晚间校园广播依稀听得是讲哈维的后现代理论。记得我们当初早晨起来去跑步（让大家抱怨的体育课要求），广播里放的是“年少时候，谁没有梦”。

变化当然也很多。表面一点，是斥资千万元新造的双子光华楼，罗马式的高大庭柱让人瞩目。中文系也得以在几年前离开原来的文科大楼搬进了办公条件更好的新居。校园里多了不少地下车库，道路上增加了黄黑相间的减速带。学生自助商店门外设有美国物流公司UPS的信箱。校园林荫道两边的树间拉起铅丝张挂学生支教的照片。海报上怂恿大家去“人人网”支持，去某论坛发帖。如今的大学生显然比我们那时更新潮、更现代、更与国际接轨。至于他们的思维和学习方式啥样，那要等我讲课以后才能有初步了解了。

早晨去室外田径场跑步，听着周围中老年人的家长里短，也很有意思。我发现无论在日本、韩国、新加坡，还是中国的北京、南京、上海，高校校园里对外开放的体育设施总会吸引周围的中老年人。他们一早相聚，南腔北调，讨论的不外是菜市场的物价，早饭的选择，再不就是社会现象，邻居八卦，间或还有友好的相互挖苦和打趣。当然也有讨论国家大事、世界风云的，但评价多半朴素、直观。这些言论也可以算研究当代中国的宝贵的社会学、心理学、人类学资料吧。

我生性并不怀旧，我的大学生活似乎也没有值得魂牵梦萦，一咏三叹之处。这可能是因为我从校园到校园，一直在这样的环境中学习、工作，所以对“象牙塔”中的生活司空见惯。如今的中国老百姓，似乎对“人民教师”这个光荣称号不以为然的颇多。但对我个人来说，还是喜欢自由安排时间多，人际关系相对单纯，学术研究比较独立的校园生活。当然，我是在美国高校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