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听广播，BBC采访一位研究者，问题是：我们每个人需要几个朋友？被采访的特邀嘉宾是英国牛津大学的进化论人类学家（evolutionary anthropologist）罗宾邓巴 （Robin Dunbar） ，他也是《一个人需要多少朋友？》（How Many Friends Does One Person Need）的作者。他的回答是大约150名。

邓巴是人类学家，他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他认为人脑的尺寸和功能限制了我们能够记住多少人、又和多少人有深入的交往，因为友谊需要面对面交流的强化。他说的150名“朋友”既包括血缘关系的亲属，也包括在此之外的相识，但不包括那些点头之交、“混个脸熟”的人，因为他认为友谊需要“信任和互助”（trust and obligation）关系的确立。不过，这150个人并不是平等的。邓巴认为人的交往圈分成四层，最里层的知心好友一般只有5人，然后是15，50，150这样人数越来越多、亲密程度越来越低的同心圆。他并且说，这种交往模式不但在人类近亲猴子和猿的行为上得到验证，而且近年来非常流行的社交网络比方说Facebook上，一般人的“好友”也在100－150之间，其中交流最亲密的也只有小部分。

以上的科学家言却受到另一位作家的挑战。 马克佛农（Mark Vernon）是《友谊的哲学》（ The Philosophy of Friendship ）一书的作者，他反感这样的数字界定，认为这是把友谊纯粹功利化，让朋友变成了“消费品”。他说得很妙：在超市里买苹果，问买几个完全合理，可是这么算计友谊的“用处”等于是进行一种“成本效益分析”（cost-benefit analysis），是利用朋友让自己的生活效益最大化（optimized）。他说，友谊是“我和你”、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而不是“我和它”、人与物件之间的关系，我们都希望自己能对朋友“有用”（useful），可是一旦感觉自己被“利用”（used），那友谊就完全告吹了。

这两个专家的意见我觉得都有道理。生活中再爱热闹、善交友的人还是会有“内外”圈子的分别，而友谊一旦纯粹功利化，必定“命不长久”。而且，友谊需要宽容。这不但是说要理解朋友的短处和难出，还要给予彼此足够的空间。“君子之交淡如水”这句话讲得很对。我常想，缠绵悱恻、要死要活的爱情写在纸上固然动人，可是实际操作起来，还是互相理解、互相支持、互相帮助的友谊更为可贵，也更为长久。